家乡多水,河流湖泊到处都是。
水多,鱼就多;鱼多,吃鱼的人也就多。
吃鱼的人多了,就成了习惯,成了风尚。从经营的角度来说,成了一个品牌。比如说有从外地来的客人,主人问喜欢吃啥?答曰:都说你们这鱼好, 那就吃鱼吧。
于是吃鱼。
鱼的做法多种多样。高档的自不必说,普通的烹制方法那就是红烧、清蒸,还有油炸的。但我们这儿最喜闻乐见的还是火锅鱼——火锅,大家都晓得。火锅鱼因此也就种类繁多,只味道而言,有辣的,有酸的,有咸中带甜的,有淡而有味的。而辣味中又有麻辣、特辣、中辣、微辣的口味——就吃客来说,没有精确的标准,只凭感觉。比方说吃了一口特辣的,辣得你瞬间汗水就冒了出来,不停地用手煽着风,嘴里嘘嘘着说:啊!辣!!再让你吃一口微辣的,问:还辣吧?答曰:好多了去!那就吃微辣。下一次再吃,好像差不多。“差不多”——这是当年胡适先生调侃国人的话。
但家乡的鱼却是极鲜的。本就是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鱼看不尽的绿草碧山,游不完的清泉明水,一条条正兴头着呢!就被人捞了出来,送进了食店里。无论草鱼、鲤鱼、鲢鱼、鲫鱼,还是黄辣丁,活蹦乱跳的。当了客人的面,将那好大鱼放在砧板上,对准了还在不停张嘴呼吸还在摇尾乱动弹的脑袋打一记闷棍——鱼就乖了,乖了也就死了。每当看到这个情境心里就有些悸动,有一次就忍不住对那厨师说:你看你又杀生?那戴着白色高帽子的厨师便白我一眼:我不杀生你吃啥?所以人是虚伪的。其实要想吃,就大可不必去看宰杀食材的过程,以免倒了胃口。孔老夫子说那个什么什么远疱厨,可能也是这意思。你只要端坐在餐桌上等候那即将上桌的美食,专心专意地吃就行了。
接着那鱼就先被刮去鳞片——鳞片不可以抛掉,那是桌上一道绝好的鱼菜,清洗干净,下油锅一炸,脆生生的,牙齿一碰咯嘣发响,特好吃。——还有鱼膘,我们叫鱼泡子,也不可丢。放进锅里,大家抢着吃的。再下来就是鱼肉了,这不消说。那肉一般被剁成一、两寸宽,白生生、亮晶晶的,细腻。码在盘子里端上来。这时火锅里水已经开了,一桌子人眼巴巴地瞅着,那鱼块就放进去,待上几分钟,被煮沸的水涌了上来,冒出香气,可以吃的了。座中有那女的,便夹上一小块,那是锅里的豆腐,或是洋芋片,或是粉条,先活动一下嘴巴,然后才吃鱼。放在嘴里细细地抿着,一点点的,品。然后轻轻从嘴角拈出来鱼刺,放在纸巾上,脸上带一点红晕;男的呢,就不同了,使动筷子如椽,在滚烫的火锅里捞上一块,一口送进嘴里,吐出来鱼刺,鱼肉呢?早下肚了。遂大呼过瘾,连夸:味道不错!然后碰一下杯,喝一口酒,再次伸出筷子,望那锅里捞下去。
接着端上来一盆白扑扑的汤,上面漂着绿的葱花,黄的姜丝,鱼骨头在盆中间停着,香味扑鼻。那是鱼头作的汤。
这是普遍的吃法,也算得上是大块朵颐吧。还有把鱼肉切得很细很细的,鱼刺早被剔去,肉片薄如蝉翼,放在精致的盘子里。还是火锅,但那汤料就文雅多了,夹一片鱼肉在沸汤里涮上一涮,涮上两、三秒钟,恰到好处。放进嘴里,其味美不可言。这也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吧;还有烤鱼,在烤盘上放入调料,抹上香油,加热,然后鱼就放进去,发出哧哧的响声,一会儿就香气四溢了,令人喉结蠕动;近年来又有了纸包烤鱼,据说是韩国传进来的技法,但鱼还是家乡的。想必大家都吃过。
早年,城北的褒河吃鱼一条街,食鱼的客人坐在面对褒河的楼台上,看近处的褒水、栈道,远处的连城山高耸入云。吃鱼;后来,城南的大河坎鱼庄迭起,人们游弋在汉江边,观赏汉江无尽的风情。还是吃鱼;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鱼苑、鱼庄,且顾客盈门。盖因食鱼者多多矣!做法也数不胜数。其中有名的鱼庄就有若干家,并各具特色。也已有很多年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