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纠结是否参加这个话题，到了最后一天才动笔。大概不愿面对，这些有关父母家庭的事实。想这些时，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可以说出口的，都会过去的。
01
"宝，妈妈给你打了三百块钱，别太拮据了，要好好吃饭。"我正在逛淘宝，我妈给我发来这样一条微信。我飞快点击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方，瞬间涨红了脸，打字飞快的我此刻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我妈知道我在节省晚饭钱，可她不知道我是为了买防晒霜。
我妈是一个人养活我的。
我上初一第一天的那顿晚饭之后，就没见过我爸，他最后留给我的话，是伴着那口酒的一句:"好好学习。"虽然他从来不管我的学习生活，但这句算是关心的话被我记到如今。
他们两个一直没办手续，我也没再见过我爸。直到最近，我知道他得了口腔癌。这么多年的抚养费他掏不出，我去见了面黄肌瘦的他，面对既熟悉又陌生的他，我不知该不该哭，为什么而哭。
我妈她靠自己的工资养活我到大学，从来都是，她自己不舍得买什么衣服，给我补习费，买东西从不犹豫。"那个网课或者补习班对你有帮助，咱们就买，你不用管它多少钱，现在还能花钱买知识，你好好把握，以后才能凭知识挣钱。"妈妈总是这样和我说。
而那时的我不知道，她自己的病都不去医院看了，"手术之后，我已经好多了。去检查要拍片子，麻烦，又没什么大碍。"她还笑着告诉我。我居然信了她是怕麻烦，其实她是怕疼怕花钱啊。
02
我上大学了，她真的怕靠她一个人，没能力供完我。
因为她怕自己的肾病又发作，没人管我了。
可我怕，我来不及让她享上福。
也是那天，我才意识到，什么是真的现实困难摆在眼前，才痛恨自己没能力去有骨气的面对。
这学期开学走前一晚，给我爸通完电话，我和她面对面坐着，我抱着她哭。我说:"你不用怕我爸和奶奶那边不给我学费，而忍气吞声。你该说的该做的，请别顾及我，担心我以后没人管。
我可以兼职，写文章，来自己挣钱。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靠自己。以后毕业工作，他们也不能给我稳定的工作，如果我有本事，哪里都有我一口饭吃。如果我没用，谁也帮不了我！"我很坚定又大声的告诉她，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妈妈轻柔的拍着我的后背，小时候的夏天的深夜，我总会热醒然后哭闹，她就把我抱入怀里。边抱着我到阳台乘凉，讲着故事逗我笑，然后拍着我的后背，现在她还是这样安抚我，可是手是微微颤抖的。
"好了，宝别哭了，妈妈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刚上大学，先学好知识，别担心学费。妈妈，能养起你。"她眼里，那双大眼睛里，有了泪花。
我看到了什么是人性的好，也看到了人性的坏。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妈妈保护得太好了。你可以天真，是因为有人在替你承担着那份责任。
她没怨恨过谁，即使爸爸做得很过分。
我问她:"你后悔么？"她说:"后悔，但是我的本分尽到了。"
她没给我讲过什么大道理，都是在做给我看。
初高中六年，不论冬夏，骑着电动车带我，早六点送我去学校，晚十点接我回来。
高三冬天，下雪没过脚，春天下雨时淋成落汤鸡，我受了风，歪了嘴眼。妈妈为了继续送我上学，买了车。
考前我肠胃病，她着急了给我吃了几种药，不料吃药过多使我凌晨三点胃疼，她快急哭了送我去医院……
03
我妈妈是我的张爱玲，兵荒马乱惊扰了岁月，却没扰动她的自尊自爱。
她爱花，眼中生出来喜。每年妇女节是她很期待的日子，因为单位会发红玫瑰，她小心的带回来。
红玫瑰在她手下鲜活有力，正如我这么多年在她身边正直成长。
可她与油烟，与家务繁杂，与脏水污垢，与世俗块毛，斗争多载。
也与眼光躲避，为人隐忍，个中痛感，能与谁说，地道传统女性。
可她烹香佳肴，整洁有条，清除尘土，挣自己该挣的，白来万千也不屑，道理原则面前从不畏惧。
两位老人生病住院，她没有告诉在我上学的我，怕我分心。一人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陪床，我不敢想那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发来的照片是她握着姥爷的手，戴着手术帽，却一脸微笑，为了让我安心。
我们视频，她从来笑着告诉我她做了牛肉干，改良了油条，等我回来吃。
我担心她自己的病发作，也只能催她去复查，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说诗书经典为我塑形，而她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根。言传身教，足以定夺品性。一反一正，亦正亦邪，一直一曲，都存于我身。
我哭诉，我为何生来带他品性，无法自控的自私啊。泪眼对着她的泪眼。
她泪中带笑，揉揉我头，安慰我，孩子不是啊。我懂，她语言朴实且无法宽慰我，因为这是事实。
我便暗下决心，奋力剔除俗气不安分，不如柔化为野心为我所用。
所以，妈妈啊，这次请别顾忌我的种种，做你想做的。您不是说，我该做的都做的问心无愧么，这次别愧对自己。
我还无法说，妈，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您别担心，和爸爸办了手续，不用和他们纠缠我的抚养费，该说的就说，是他的错怎样都无法抹去，这么多年该作个了结。
04
然而冷静分析，我没把握可以自己成长的速度大于妈妈老去的速度。没把握自己写的东西可以获得很大关注，然后获得收入，也许现在和同学做的公众号对她只是补贴，不是至关重要的。
但当我看到妈妈和同事出游拍照，只有她还穿着几年前的裤子，踩着便宜的鞋，笑着站在和她同龄穿得时髦的同事中。再看自己穿的什么，心真的揪了一下，那笑容我觉得格外刺眼。
下次和她视频，我希望可以告诉她，女儿的公众号开始赚钱了，我不用你打钱，可以养活自己了。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妈妈融化我的瞬间数不胜数，这些瞬间都开在我心头:
阳光覆盖了黑夜，
圣洁战胜了邪恶，
她要藏住悲伤，像从未认识难过。
她不言说苦痛，像一切轻松惬意。
在她面前，
我就会显露最初模样，
她眼里从未有过企图，
我眼里自动褪去蒙蔽。
我们对望，
隔着千山万水，
隔着几寸屏幕，
隔着我未参与过的她的青春，
和年幼被保护的岁月。
连着我们与共的十几年过往，
和一起亲身经历的伤痛。
她在伤痛里开出花来，
不是娇艳欲滴的那种。
也许曾初绽稚嫩，
很快拔地而起，
被刺痛的多了，
结痂重叠，就成了刺，
所以玫瑰的美要付出代价。
她在尘土里清流奔腾，
不屑刻意布局与献媚，
也许曾沾染纤尘，
一转身抖落干净。
因为有停留，才有奔腾，
所以清澈见底要克服底下黑暗。
原谅我又以诗歌写她，
想歌颂她，想让她美，
不想让被人同情和议论。
我们共生，她是我心头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