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农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购置过年的东西了,我也网购了不少东西,每天几乎都得上街去拿快递,在学校骑我那个小电瓶车骑惯了,回家来骑家里这个大号电瓶车,又是农村的土路,骑上却也是心惊胆战的一路,本就窄的路,若是遇上对面来了个大车,要会车的时候可就更加麻烦了,所以一路上都得骑得小心谨慎。
我骑车目光都放的比较远,方便提前做点准备,免得车到面前才错不开,过了二队那边的安置房,听得有熟悉的喇叭音叫着“有莫得买狗嘞?”远远的看着对面来了一个摩托车,旁边绑着铁笼子,这便是从小到大时常见到的买狗贩子,常年穿梭在乡下,以低廉的价格买走农村人家的家养狗,或者是直接掳走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卖给餐馆吃狗肉。
原是一个很经常见到的事物,但是我骑让车的时候,看到那笼子里正趴着一只壮实的大黑狗,浑身的毛色油,亮亮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喇叭的叫声渐远,买狗贩子也走远了,可刚刚那只即将被人端上餐桌的大黑狗,却叫我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桩事。
约莫是四五年前,村里一户人家办酒席,忘了是丧席还是喜宴了,农村办这种事儿,一般提前几天就得准备着,先得支两个土灶,摆一些桌椅板凳,帮忙的人也会先请着,晚上就用土灶炒几个大锅菜,大家先将就着吃,正经宴席,要等厨子来了才开。
待下午的时候,那家人应当是忙的差不多了,许多做事的人帮忙的人回来的亲戚朋友都窝在那个土灶旁边烤着火,我们家隔得稍远一点,就没去帮忙,所以就在自家吃的饭,但是我作为一个小孩子,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也过去和那边的孩子玩玩,到了中下午的时候,来了一只大黑狗,长的十分壮实,一身黑毛油亮亮的,和一些家养的小土狗不同,这狗性子好像十分温顺似的,并不冲着人吠,跑来只是围着土灶旁边的鸡下水和一些杂肉看着,一个大娘正在清理这些东西,照理说这些下水也是不吃了的,莫非也就是喂喂畜牲,那只大黑狗十分通人性似的,跑去为在大娘旁边不住的摇着尾巴,朝着大娘作揖,逗得周围的人连连发笑,说这狗竟是一个聪明的东西,就扔了一些不要的杂肉给它吃,这狗也不怕人,就着那就开始吃那血淋淋的肉,倒也不是十分残恶的吃相,连小孩子都不怕它,更有胆子大的上手摸它,它也没有什么坏反应,倒是乐得摇着尾巴,大家都笑呵呵地议论着,这是谁家的狗?好像没见过呢,应该是其他地方跑来的吧,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很是怕这样大的狗,根本不敢像其他孩子一样去逗它玩儿,就赶忙回了家。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西下,只剩血色的火烧云散在天际,一点朦朦胧胧的夜色就要盖上来了,我在水井边上洗菜,看见那只大黑狗从田间的小路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快要走进大陆时,又窜入了另一条小路,后面是下午清理鸡肉的大娘,拿着一根小臂般粗细的大棍子,跟在狗的后头,另外一条小路上是一个大爷也拿着一根大木棍,还有对面的大路上早已经等好了两个拿好了工具的大娘,大黑狗显然已经无路可逃,大黑狗又摇摇摆摆的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片窝笋地,再也支持不住一般的塌了下去,大娘赶紧蹿上去,拿起大木棍对着狗头就是一顿乱打,棍子打下去的声音闷闷响,我听到大黑狗呜咽般的声音,只觉得心惊胆战,赶紧跑回家,跑到二楼上跟母亲讲,我刚刚看到的东西。
我问母亲那些人为什么要打死它?白天不是还给它肉吃吗?母亲显然不是很想理我,只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母亲总拿这样的话搪塞我,我又噔噔噔的跑下了楼,我要去看,我要去看那条大黑狗到底怎么了。
在刚刚洗菜的水景边上,我踮着脚看湾里面闹轰轰的人堆,就在那个土灶边上,一群人正有说有笑的烧着热水,一群人正围着大黑狗撕下那油亮的皮毛,原来他们要吃它,又过了一会儿,我再出去看的时候,那边已经开晚饭了,当时的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马上就要吃筵席了,旁边的鸡肉,猪肉,各种食材已经堆成了小山,为什么还一定要吃这只狗,它来这里只是想吃一点人所不要的东西。
直到这一学期我们学古代汉语,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要吃的食物是足够的,而狗想要生存的食物确实不足的,所以,天性驱使那只大黑狗来到人聚集的地方,向他们讨要一点“有余”之物,然而,人之道却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即使现在的人们饮食已经十分丰富了,可是面对一只温顺的大黑狗,还是可以痛下杀手,只是为了吃点“特别的”。
诚然我小时候也是吃过狗肉的,狗肉的味道确实和其他肉类不一样,但是却也没有美味到无可替代的地步,尤其是当我看了一个纪录片之后,知道狗是有自我意识的动物,甚至有些狗的智商相当于人类六岁的孩子,加之我十分喜欢萨摩耶和边牧这样喜欢微笑,喜欢撒娇的小狗,我就再也没有吃过狗肉了。
所以在今天,我骑车去拿快递的路上又遇到这样买狗的车,又看到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隔着冰冷的铁笼子望着我,我真的很困惑,为什么即使在今天还有这样的狗贩子,即使人类的食物已经十分丰富,即使大家都明白,狗类已经是作为工具物种服务于人类的存在,为什么还有人想要把自己的朋友塞进肚子里,“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