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姐姐,都是表姐。
我母亲在家里排行老六,最小。所以我的姨姨、舅舅家的几个表姐都大我很多岁,在我心中,他们更像我的长辈。那时候,男尊女卑的观念很深,几个表姐夫自然成了亲戚们关注的焦点和饭后的谈资。直到现在,我还能从中窥见到姐夫们的人生轨迹,想想真的挺有意思。
1.
大姨家的几个姐姐、姐夫跟我们家来往最多,印象也最深。
大姨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姐夫炳是河南人,个子不高,白皮肤,大眼睛,目光灼灼,下巴上有颗小痣。那时候也是个响当当的帅小伙儿。
最初炳在村大队当售货员,凭着自己脑子灵、腿勤的优点,不就久调到了县供销社。他从最基层的通讯员干起,后来坐到了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事业上风生水起,求他办事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大姐琴性格绵软、沉稳,吃饭说话都慢悠悠的。有亲戚就调侃说:炳现在这么牛,小心琴被“休”了。
大姨的儿子智当时已经二十多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拼命三郎。一次,在酒桌上,智指着炳的鼻子说:“你是我姐夫,本事大,我知道。但是如果你对我姐不好,敢欺负她,我就不认你,狗日的,绝对饶不了你!”
也不知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本来姐夫姐姐感情就好,三十多年来,姐夫的官儿越做越大,他俩的婚姻竟真的平平静静,相安无事。
姐夫炳管理供销社有一套,效益好,在县城影响越来越大,和关内的大公司业务也多了起来。后来亲戚的聚会,我见他就很少了,但是从没有听亲戚说过他摆架子。
一直到我工作,寒暑假回到家乡,他和姐姐每次都请我们一家和其他亲戚吃饭,可惜我只见到他几次。我、我哥结婚时,他和姐姐反而都早早到场,行一份大礼,给我们撑场面。
后来我父亲有几年在外做生意,后来外出要账,工作一度中断好几年,到年龄该办退休时,姐夫还在最关键时帮了忙。
姐姐姐夫看起来也没有经常和我们联系,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对我们这么好?我曾问过我父亲。
原来,外公外婆去世早。大姨是老大,我母亲是老幺,大姨对我母亲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格外关照。
听父亲讲,他和我母亲刚结婚时,他一个人工作,工资要养活奶奶、两个叔叔和我们一家四口人,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也挣不了多少钱。一大家子的生活非常困难。
有时候到了月中,家里没吃的了。我父亲就骑着一辆大自行车,前面坐着我哥,后面我母亲抱着我,到十几公里外的大姨家"蹭吃"的。每次听父亲讲这些,我眼前就浮现出一家人挤坐在自行车上,恨不能把一辆破自行车压瘪、匆匆赶路的情景,不禁哈哈地笑出声来。
大姨夫当时是村支书,家里有地,还养了鸡,生活要相对好一些。
我们全家美美地吃一顿有肉有鸡蛋的好饭。临走时大姨、姨夫还给我们送一袋面、鸡蛋、蔬菜什么的,后面十几天,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这样的”蹭吃”有很多次。
父亲对大姨、姨夫的恩情一直念念不忘,自然地,遇上侄儿、侄女工作调动、结婚、家庭纠纷等事情,父亲总是开诚布公地去说,去管,在亲戚中很有威信。加上我父母关系和睦,多年前,在那个闭塞的小县城,这又成为亲戚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炳也是众多小辈中的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姐夫的事业越做越大,找炳的人也越来越多,听大人们在饭桌上谈起他,似乎他无所不能。但也听说一些伸手党亲戚们找上门去,被婉拒了。
我在昌吉(新疆回族自治州)读的大专。大学毕业那年,一次,坐炳的便车回县里。他热情地叫着我的小名说:“你毕业了想待在哪儿?如果想留在昌吉,我帮你找人。我有个朋友就是管人事的。”
我一边惊讶自己能得到牛人姐夫的青睐,一边因他的炫耀心里很不舒服。
我笑笑,说:”哦,我想去乌鲁木齐八钢当老师。”
他停了一下,似乎很意外,说,“八钢啊,那边我没什么认识的。”
"没事,姐夫,学校有双向选择活动,我也许能被学校推荐到那儿去。"说完这话,我感觉很轻松,还有一种小小的快意。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并没去八钢。学校推荐了另一个城市,我毫不犹豫地去了这个远离亲戚和父母荫庇的城市,一步步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现在一切都挺好。
而我的姐夫,仕途一路顺畅,官儿越做越大,一对儿女,尤其是儿子也走上的为官的道路,听说现在已经是某县的副县长。
而姐夫自己也并没有在宦海中迷失自己,现在六十多岁了,身材依然保持得苗苗条条,不酗酒,生活低调。应酬之外,喜欢喝家里的粥,吃姐姐做的家常小菜。听说退休后,又被返聘回去。虽然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但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很振奋。他并不像一般老人那样混日子,而是仍然投入地工作,体现自己的价值,这令我更多了一份敬佩。
2.
二姐夫青,原来是村里的数学老师,后来自己通过考试,调到县里,一步步努力,当上了县教育局局长。他,一米八几的个儿,戴一幅眼镜儿,文绉绉的,说话也慢悠悠地,鼻音很重。
有一年,我还小,父亲带我和我哥到他家做客。他拿出一瓶酒,说这酒特别好,和父亲边聊边喝,不知不觉喝完了。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瓶酒,郑重其事地说:“这一瓶也是好酒,也更贵一些。”父亲随口问了句:“贵多少?”
他用数学老师的口气,分别报出两瓶酒的价格,精确到角和分。他托着酒瓶,及其认真地说:“这瓶酒贵3分钱。”我父亲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听了,看姐夫那副认真的表情,想笑又憋着不敢笑,心里痒痒地,快倒在地上了。
回来的路上,我对父亲说:“爸,姐夫当时怎么那么认真呢?3分钱?这也算贵?”父亲也笑着说:“我也没有想到,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火。可能当数学老师的,对数字很当回事吧!”
这就是我的二姐夫青,他在教育局长的位子上做的很好,口碑不错。他喜欢带着儿子打篮球,儿子后来长到一米九几,现在也是学有所成,已成家立业,衣食无忧。
3.
三姐夫成,人高马大,五官特别帅。只是性格有些腼腆,显得沉默寡言。姐夫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早逝,只有母亲还在。他排行老三,但像家里的老大,事事操心。姐夫很勤快,没事不愿待在家里,总是到处转,看看做什么赚钱,怎么能多帮兄弟姐妹一些。
他开车技术好,心又细,后来买了好几辆大车雇人拉货,一大家子的条件渐渐好了起来。姐夫在酒桌上也变得更加开朗和幽默。
那时候,每当我父母家里经济紧张时,三姐和姐夫都会大方地借钱或者直接送钱给我父母。
后来我父母经常感慨,这些年三姐三姐夫不知给了多少钱,算也算不清了。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又悲又喜。
一次,我家里有大事,请他来帮忙。他接到电话,立刻开车从400多公里之外赶来,默默无言地帮我们。第二天,等我们早晨起来,准备做早饭。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起床,并且在外面溜了一大圈回来了。库尔勒哪里有洗车的,哪儿开的店面如何如何,他都看过了。他还特意说不用做他的早饭,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这就是我的三个帅姐夫,他们不仅外表帅,做事情也很帅吧?
如今他们早已经当上了爷爷,尽享天伦之乐呢!
我这个小姨子,对他们,心里仍是满满的钦佩啊!
当然,他们的光鲜背后,离不开我三个姐姐默默地支持,才撑起这个鼎盛的大家族。三个姐姐能找到这么又帅又有能力的姐夫,真的是好福气啊!和其他亲戚说的一样,我也曾这么认为。
但仔细又一想,三个姐姐更不简单。
姐姐们能hold住飞黄腾达的老公,不摆谱,不做作,低调奢华上档次地生活,做到这些也很不简单啊!
只有旺夫的姐姐们,才会有一直帅到老的姐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