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夫子没有住在镇上。

清河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依山而居的镇子,地方偏僻也没出什么有名的大人物,只五年前这里出了一位状元郎,清河镇这才走出世人的眼里。

不过也只是当时,来来往往的生人多了些,都是来一睹状元故居,以及旧日学堂。

夫子喜静,不堪人扰,不久后便搬到了二三里外的山坳,这里有一颗百年杏树,花开灼灼时倒还迷人,只是结的杏子酸的不能入口。

夫子搬了地方,学堂也搬了地方,因为这地方只有一个夫子,于是镇上的孩子上学便要多走些路。

夫子却不是状元的夫子,状元的夫子早已随状元郎名满天下去了京城,状元的同窗都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有大理想的,只除了现在的夫子。

夫子也是状元的同窗,当年的夫子被请去京城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分外不舍,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镇上只有这么一位夫子,但那位夫子还是走了,因为他曾经去过京城,而且至今不能忘。

第二天镇上的人发现学堂依旧开着,有人一袭白衣言笑晏晏,夫子装扮,他曾坐在状元爷的右手旁的位置,也是状元的同窗,于是镇上又有了夫子。

镇上有了新夫子,只是过了不久,一行人抬着轿子来了,是状元爷派来的人,来请这位师弟进京。

状元的人在学堂门口磋磨了几天,镇上人的心就跟着提了几天,尤其是比往年丰厚许多的束脩都被退了回来。

幸好,状元的人走了,夫子还在,夫子让学子们告诉父母,束脩依照往年就好。

搬离镇上后,果然清净了不少,近日说亲的人也有些多,日后只会更多,搬了正好,夫子早就如此打算了。

镇上的人都觉得夫子好,待人和善,又长得好,除了少了些烟火气,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员外说,‘如果夫子愿意娶了我家女儿,老夫无子,家财都可与夫子。’夫子婉拒了。

如此蹉跎了几年,镇上的人都知道夫子暂时不想娶亲,有人猜夫子已经定亲,有人猜夫子或是在等人,无论如何,镇上的姑娘没有几个能等的起了,于是镇上未娶亲的少年对夫子比以前和善了。

渐渐地,清河镇出状元的热议慢慢过去了,人们只在家中教训孩子的时候说上一句‘我们镇子可是出过状元的,你何日也考一个。’

学子也一些一些的开始参加考试了,到底忙了起来,连夫子后院多住了个人也不曾发觉。

夫子喜素色,他穿衣多是白,青,这人倒好,艳红,玄色,黑的,怎么扎眼怎么来,夫子时常觉得刺眼,连书都看不进去,只是他拿出的衣服人家却当抹布一样抹桌子去了。

夫子平生第一次感到头疼。

那人却好像奸计得逞,格外得意,夫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开始躲人,那人却除了夫子在夫子下学堂之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夫子开始后悔,这是他当年进京科举造的孽,惹着了克星,当年离开时还松了一口气,不成想这人竟能找上门来不仅如此,还死皮赖脸的住下来,每天看着这人一袭红衣晃来晃去,夫子不仅觉得眼晕还觉得眼疼。

时间久了,镇上都知道夫子家住了个生人,和夫子一般俊俏,谁去打听,回来都是一句‘这是夫子幼年遗失的弟弟’

柳香却知道那个生人根本不是夫子的弟弟,谁家的弟弟会趁哥哥睡觉时偷偷亲呢,她爹让她来叫娘回家。柳香的娘每天来给夫子做饭。

她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躲在杏树后,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站了人,尽管这穿红衣的男人笑得很是和善,柳香还是觉得瑟瑟发抖。

“我……我是来……找我娘的,……她……”

“她已经回去了。”男人打断她的话,“你什么也没看到,对吗?”

柳香迅速点头,明明他笑的很好看,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呢?

“乖孩子,明天你们家会有很多钱,你娘也不必每天跑来这里那么辛苦了。”男人默默柳香的头。“当然,前提是你的嘴巴要闭的紧紧的哦。”

柳香拼命点头,她还想说她娘并不觉得给夫子做饭辛苦,夫子是好人,镇上很多人想来给夫子做饭的,但她不敢说。

只存在在大人口中的状元郎回来了,时隔八年,状元回来故乡当了知府,清河镇也在管辖内,听说,是状元爷自己要回来的。

夫子已经习惯整天穿的扎眼的男人,只听那人冷哼“你倒是厉害,有人不做高官,跑来这里当知府。”

夫子淡然翻了一页书不理,只轻笑一声,却是这声不知道怎么惹着了那人。

一阵一阵的杏花落了夫子满身,夫子终于抬头,那人横坐树上,一脸怒容,正要用内里拍着身前的树枝,看他抬头,面容立刻带了些委屈。

夫子叹气,“每年镇子上都有怀孕的女子想吃这酸杏子,今年好些人都来委托帮他们家留些。”

“关我何事?”

“你吃的肉干还是人家送来的。”

“……”男人词穷,一跃而下,冷哼一声就要进屋。

夫子跟着起身进屋为自己倒了杯茶,出来时似是不经意的说道“他就是回来也不能住在这里,至少,我不会让他住在这里。”

于是,这页就翻过去了,至少夫子是这么想的。

夫子想过状元回来,但没想想到他刚上任就赶过来了,毕竟清河镇只是他管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状元爷上任的时候已经杏子已经熟了,也不能叫状元爷了,也不是不可,但人现在是知府,是这里的父母官了。夫子提了一些去了镇上,回来时就看到两人立在院中。纵然红衣依旧艳丽,夫子还是一眼看到了一袭青衣。

“成远。”夫子叫道。

他这么一叫,对立的两人一齐看他。

宋祈微微一笑,“好久不见,阿双。”

红衣男人蓦然间黑了脸。

夫子有些恍惚,很久没有人叫过他‘阿双’了,被宋祁这么一叫,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幼年时他就这么叫他,后来他父母俱丧,也是他陪着他走过一日一日的艰难,他帮他赶走恶戚留住家产,他为他生病请医生,一日一日的照顾,自宋祁之后,没有人对他再那么好过,直到……

夫子看了红衣男人一眼。

宋祁也随他看去,含笑道“竟不知王爷居住在此,京城已经遍寻王爷许久了,若是贵妃娘娘知道王爷无恙,可算是要放心了。”

红衣男人也笑“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看着山野处很好,一生幽居在此也不错,当然,一个人未免有些孤独。”说道这里两人心照不宣的看向夫子。

夫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成远来一趟不易,还是先屋里请吧。”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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