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传奇易,写生活难。写险峰易,写寻常难。
——题记
寒假重新读了一些西方小说集。
男性作者和女性作者,真的是不一样的。
一般而言,男作者更理性,而女作者会显得更感性。他们在叙述的语言、观察事物的角度、布置故事的起承转合等种种方面,都会有明显的不同。
但优秀的作者,会超越性别的桎梏。如,男作者在冷酷的本性之外,又同时杂糅女性的包容和细腻;而女作者在自我陶醉和哀怜的沉醉之外,能够跳出“我”这个境界,以冷静、理智的方式,观察和表达自我与他人,是非常难得的一种能力。
克莱尔-吉根就是这样一位女作家。
1999年,爱尔兰女作家克莱尔-吉根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南极》。8年后,她出版了《走在蓝色的田野上》,同样是短篇小说。前者为她赢得了爱尔兰文坛重要奖项鲁尼奖以及《洛杉矶时报》年度图书奖;后者获得英国边山短篇小说奖。两本书的豆瓣评分都很高。
看《南极》的时候,被这个女作者惊艳到了。
写传奇易,写生活难。写险峰易,写寻常难。
她写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琐碎与欲望,语言简洁、克制如深潭之水。但能让人觉察到潭底之下,那深不可测的流动。
就算是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依旧有所求。
对远方,对爱情,对肉欲。
一切匮乏皆成欲望。
而等到《走在蓝色的田野上》时,吉根对文字和情节的把握更臻成熟。里面的七个故事,每个都在不动声色中,陷入作者为我们精心准备好的结局。
越是情深,越需要克制。
隐蔽的,故意略而不提的线索;如影随形的孤独;禁忌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
这些,都如同爱尔兰旷野深处无处不在又无法捕捉的风,那是人们的欲说还休。
她在里面写:“作为一个成年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黑暗中摸索。”
多少过往,已是云烟。虽然是过往令我们成为如今的样子,但对过去,我们已学会三缄其口。
因为在成年后,沉默是高贵的。
沉默是一种美德。
所以在她故事里的人,都有一腔心事,但又都已无话可说。
只是重复着,坚韧地,活下去。
“她不让自己深想任何事情。往事已发生,再用语言说出来显得毫无意义。往事是很狡猾的,慢慢地往前移动。它到一定的时候会赶上来。而且,还能怎么做呢?后悔改变不了什么,悲叹只能让一切重新袭上心头。”
多么克制而充满张力的语言!
里面有两个短篇很有意思,《走在蓝色的田野上》和《花楸树的夜晚》,可以看做是一段禁忌之恋的正反两面。虽然都是女孩爱上神父,但终因为恋人不肯放弃信仰而分离的故事。但前者是以男性(神父)的视角来写,后者是以女性(神父恋人)的视角来写。
更耐人寻味的是,在《走在蓝色的田野上》,女孩理智地选择了另嫁他人,昔日恋人依旧以“神父”的身份主持了她的婚礼。两人虽然因为不能结合而伤心欲绝,但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被治愈,继续活下去。即使田野由“绿色”变成了充满忧郁的“蓝色”,但“星星慢慢划入自己的位置”,他感知着爱,同时也感知了“上帝”,并继续他的工作。“活着真是件奇怪的事”,而他的种子也许已如蒲公英一般在她的体内发芽。
《花楸树的夜晚》里人物虽然已换,却依旧可以看做是这个故事的后续和补充。很多年以后,神父死了,将一所房子留给了昔日的恋人。生活让她从无忧的少女变成沉默的中年妇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女性的坚韧在于,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
克莱尔-吉根这样解释她的创作:“作者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好的小说,充满了不确定性。人物的欲望,也是作者的欲望。而欲望注定会失去控制,就像你无法控制的一段恋情。我跟随人物的情感逻辑,会找到等待着我们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究竟如何?你可以自己去书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