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春倚着的灰白树干的白杨树,听着远方嘈杂的喧嚣,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那幢建筑。
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五个月了,作为一个南方姑娘,经历了冬至的大雪和折胶堕指的春节,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人生的蜕变,去掉曾经温婉的华彩;如今已到初春,却还是穿着棉衣,顶着被料峭的春风吹得微红的脸蛋,过年时烫的美丽的卷发,在微风里轻轻飘动。路上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仿佛都被一晃而过的时间推的停不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一幢幢嶙峋的建筑之间穿梭。而阳春,正如这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一副静静的油画,带着她那双天真的,深棕色的眸子。
她每天都会在这里静静的等一会儿,等谁?她只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其他的,她并不知道。他的样子,她仿佛见过很多次,但永远都不会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像小时候,那些每天都要从她家院子门口跑过的士兵,每一个面孔,她都很熟悉,但当他们认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却又很陌生。
阳春的家,在海边的一个小小村落,村落的边上有一支部队,阳春那时候便总是喜欢倚着树干,听着海浪拍打着泥沙,混着部队大院里洪亮的歌声弥散在每一个童年的午后,看着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一次次的跑过她家门口,直到有一次,他们停在了院子里,静静的看着阳春和妈妈,远处的海浪,依然拍打着沙滩,部队的歌声有些听不清,她只听到妈妈的哀嚎在家里不大的院子里回响,父亲脸上盖着绿色的军装外套躺在院子的中央。她看着那一张张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然后眼泪慢慢的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的一切被慢慢的拉长、放大、模糊…
“叮叮叮” 一阵手机铃声将阳春飘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喂?”阳春拿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按下接听键。
“你还没有回来吗?怎么这么久,孩子太闹了”
“很快,很快。”阳春急忙应着,转身像附近的停车场跑去。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上午还有些冷峭,中午太阳完全升起来了,便真正有些春天的感觉了,驾驶室被中午的阳光烘烤的温暖而干燥,阳春脱掉棉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下启动键,努力的将思绪拉回来。
这台老旧的红色韩国轿车从结婚起跟着阳春已经有7年了。
阳春看着后视镜上可爱的男孩的照片,和镜子里自己轻轻忽扇的鼻翼,容颜依旧美丽;可岁月却让她当了一个母亲。
是啊,阳春20出头便结婚生子,跟着丈夫做着像这个世界万千人一样不大不小的生意,家庭幸福,过者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很幸福的生活。就连阳春自己也觉得很幸福。
知道她跟着丈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见到那个自己似曾相识,却似乎在记忆里未曾存在的人…
就像视线逐渐模糊之后众多面孔集合之后的样子…
又像那个多年前,随着海浪,将那一抹懒散的微笑轻轻的拍在她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