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花,幸运花!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95期“图文”专题活动

今天是谭将军府谭四小姐的订婚宴,订婚对象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儿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在闺阁时就和谭大夫人韩玲诺要好。

大将军谭晋城一举大败金国敌军入侵,一时风头无二,皇上为了笼络他,加上有皇后吹的枕边风,就决定与谭家联姻。

将军府喜气洋洋,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地在走廊上忙碌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收敛起平时互看对方不爽的神情,出乎意料地步调一致,脸上出乎意料地都挂着笑脸,指挥着他们做事,整个将军府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喜悦的气息。

而在四小姐谭佳慧的闺房内,更是忙碌得紧。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妆打扮,她可是这场盛大的订婚宴的主角呢。谭佳慧在镜中看着自己娇艳妩媚的脸,洋洋自得,马上要成为梦寐以求的王妃了,真好!

在所有人都在忙碌时,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却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后门,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略显荒芜却安静的后院,她是大小姐谭佳静。

说是大小姐,其实身份极为尴尬,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并不待见她,爹爹又常年征战在外,说是大小姐,连府中的下人都能随便给脸色。

说她身份尴尬,是因为她娘方锦红原本是大夫人,在她十岁,她嫡亲弟弟谭咏春六岁那年,父亲正在外面征战不在家时,她娘和原先的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去参加皇家宫廷春宴。一个大活人,好好地去,回来却是躺着被人抬回来。

从此以后她和弟弟再也没了亲娘,众人就欺她们幼年羸弱,伶仃无依。

皇上念及谭晋城为国征战却痛失夫人,所以又把自己的皇表妹赐婚给了他,这就是现今的三夫人。

原本的二夫人韩玲诺成了现在的大夫人,三夫人成了现在的二夫人。

大夫人韩玲诺生下两个儿子,大少爷谭咏柳,二少爷谭咏清,四小姐谭佳慧,二夫人生的是五小姐谭佳思,三夫人又生一子叫谭咏伍。

这么多子女,个个都金贵,只有她和弟弟谭咏春是透明人,后来体弱多病的弟弟还被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外祖母家。

谭佳静和谭佳慧其实同年,两人只相差了半年。谭佳慧上个月刚行及笄礼,父亲就把她许配给了五皇子。

一切都是大夫人韩玲诺决定的,父亲也是听她的。

谭佳静也是不稀罕嫁不嫁五皇子,许配给谁她也都无所谓,只要能早日离开这个人人都嫌弃她的家便好。

天不亮,整个将军府就忙得鸡飞狗跳,生生惊扰了她的好梦,所有人都没有闲暇时刻,她可懒得去凑这份热闹。

起来后,她想喝水,端起水壶就感觉不对。她的嗅觉很灵敏,能闻到水中与跟平时不一样的味道,再仔细嗅了嗅,似乎,是泻药?

世人只知谭佳静的娘方锦红是远近闻名的第一才女,容貌倾国倾城,她除了琴棋书画外,女工也数一数二,并不知晓方锦红嫁给将军之前,她是千神医谷宗师的关门弟子,医术绝佳,尤其是对中草药的研究,更是堪称神童,还有一手绝活,针灸推拿按摩。

在谭佳静才两三岁时,方锦红就经常在她耳边念些药草名给她听。到四五岁,娘就教她观气色、听声息、问症状、摸脉象,还教她那些草药的用法,让她熟记,六岁后娘就把针灸推拿按摩都一一教给了她。

但是娘亲一直叮嘱,这些医术不能对外泄露,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她天赋异禀,听过就烂熟于心,看过就过目忘,动过手就能熟练运用。母亲过世后,她自己也暗自研究娘亲私藏的笔记,但她谨记娘的遗言,不露半分。

所以包括她父亲在内,没人知晓她有一身医术本领。

慢慢长大后,她开始对娘的死因有了怀疑,一起和韩玲诺她们参加宫廷春宴,母亲怎会溺水而亡,她有怀疑对象,却苦于没有证据。

她私下里也问过一些曾经参加过那次春日宴的贵妇小姐,她们口径一致,都说娘当时就是一个人在湖边,没人看见她如何落水,当发现时救上来已经没气了。

这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为了查清母亲死因,她才不随弟弟去外祖母家,而是一直留在府中,即使不被待见,她也照样我行我素。

可这帮人今日竟给她下药,目的所为?难道就是不想让她参加订婚宴?

四小姐谭佳慧长得小巧,却也只是好看而已。而谭佳静跟她娘如出一辙,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在琴棋书画上,谭四小姐学得精,又常在贵妇小姐圈抛头露面表演,所以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但夫人们心知肚明,谭佳静聪颖有天赋,只是没机会展露而已。如若让她出场必会抢了谭佳慧的风头。

可笑,下泻药这种手段也太幼稚,太上不得台面了吧,她压根就没想着要出场。

花木深深,有鸟停在树梢头吱吱叫,暖阳高照。

谭佳静坐在后庭院里的一大丛翅果连翘旁,细小的黄花如团团彩霞悬在她的头顶摇摇欲坠,她仰头望着这些花朵,它们小巧可爱,一簇簇一蓬蓬,开得满枝金黄,芬芳四溢。

连翘不仅是早春优良的观花灌木,果实还被称为“青翘”或“老翘”,是一种清热解毒类中药材。

这里整个后院都是娘以前有意无意栽种的花草,外行人看上去这里野草丛生,荒芜杂乱,根本不会有人踏足,只有她们娘俩常常会过来,一待就是大半天。

娘过世后,这里看上去更荒芜了。

即便没人打理,这些花花草草依旧年年生长,年年开花。就比如这连翘花,一年比一年开得盛。

娘曾经告诉她,连翘不仅仅是一种草药,更是一种幸运花,被连翘花眷顾的人一生都会有好运。

她们难道没有被连翘花眷顾?娘亲无缘无故溺水身亡,而她又被所有人嫌弃,嫡亲弟弟远去他乡,他们的好运在哪里?

偌大的将军府后院,只有一个拿扫帚的老家仆从廊上经过,看见她也见怪不怪,朝她欠了欠身,又佝偻着背朝偏殿去了。

她再次抬头时,瞥见回廊的拐角处显露一片墨色的衣角,随之一个高大男人踏风而来。

谭佳静警惕地站起身看着来人。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墨色青丝长衫,腰佩一枚翠绿玉带,眉目清秀,鼻梁高耸,唇红齿白,他的头发束成一个髻,配上修长健硕的身形,颇具英武俊朗神韵。

“请问客人是?”谭佳静出声问道。

男子也在打量她,不似从前见过的那些庸脂俗粉,白皙的脸颊,灵动的双眼,眉目如画,皎若秋月,表情恬静安详,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一袭白绸锦衣,显得整个人更加出尘。

他竟看得入神,随后回神,略带抱歉说:“打扰了,本王今日来将军府邸赴宴,一不小心迷路了。”

谭佳静一听,狭长的眉角倏地往上一挑,道:“你是五皇子?”

他微笑着摇摇头:“非也,在下名墨,萧墨,五皇子是我皇叔。姑娘是?”

谭佳静一听,吃惊不小,萧墨是皇太子之子,皇太孙晋王呀:“原来是晋王世子,小女谭佳静,失礼了!”谭佳静施礼恭拜。

“谭佳静?你是谭将军的大小姐吗?”萧墨问,他刚刚在宴席间听将军说起过大小姐谭佳静身体抱恙未能出席。

“正是小女子!”谭佳静恭敬回话。

“可你怎会在此,不是说身体抱恙吗?”

谭佳静笑了笑,知道他们会以此做托词,但被撞见不在闺房歇着,却在这儿游荡,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抱歉,屋子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解释道,“其实,我并不喜欢热闹。”

听她说这番话,他也深有同感,其实他也不喜热闹,特别是这种宴会真就特别无聊,几个夫人夸张地讲着这位四小姐怎么怎么贤惠,怎么怎么优秀,翻来覆去,听得他很不耐烦。

萧墨跟五皇子同岁,叔侄很讲得来。皇叔今日第一次来拜访亲家,非拖他一起来。

宴席间,萧墨觉得无聊,趁他们聊得热络,就抬起屁股溜了出来,四处走了走,就走到了这里,见到了如此清新脱俗一般的大小姐谭佳静。

两人就坐在回廊下面的连翘花下,竟是聊得投机。

暮色四合,周围渐渐暗下来。萧墨才惊觉该回了,就站起来跟谭佳静道别:“今日有幸见到谭大小姐,本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他的声音听起来语调温和、不疾不徐,如同敲打着某样乐器,乐声清澈,却似能穿透耳廓。

“我送你,世子请!”谭佳静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在前面领路,带萧墨来到了前院大门口,两人再次道别。

五皇子萧哲已经在大门口的马车上等得不耐烦了:“皇侄这是去哪玩了,到处寻不见你?”

“皇叔莫怪,侄子迷路了么。”萧墨边弯腰钻进马车里,在萧哲旁边坐下,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但是眼睛却暴露了他的秘密,萧哲看着他熠熠发光双眸:“心情不错呀!”

萧墨也不隐瞒:“皇叔,你知道我在将军府见到谁了吗?”

“嗯,谁?将军府还有谁能让你这般开心?”

“保密!”萧墨故意卖关子。

萧哲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稀罕!”

正是天将暗的时刻,双轮马车正“咕噜咕噜”向前。

拉车的马四肢修长、步履轻盈,马车上并无名贵的装饰,朴质无华却又让人觉得精巧雅致。

谭佳静进了闺房,拔掉束发的鱼骨簪,满头乌发倾泻而下,揉一揉双肩,倒头就睡。

可却,睡不着。

萧墨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晃,她甩甩脑袋,使劲闭上眼,没一会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的笑脸,她抬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只是好看是好看,却有点面瘫脸,讲话也是一板一眼,不带任何表情,尽管如此,谭佳静还是被深深吸引。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终于沉沉睡去,梦里有一只白皙的手,骨骼分明,每根手指都修长漂亮。他伸手到她头上,轻轻捏起落在她发上的花瓣,然后她看到他笑了,笑起来真好看,眼睛像凝聚了所有的光,如两颗琉璃在阳光下翻转,透着摄人心魄般的暖意,让她觉得器宇不凡,移不开眼睛。

忽然画面一转,娘亲的身影出现了,她飘飘悠悠,忽隐忽现,幽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静儿,静儿,娘亲死得冤,替娘亲报仇……”谭佳静一下惊醒过来,这么久了,娘亲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梦里,梦里的娘亲说的话犹在耳边。

娘说要为她报仇,她是冤死的,以前或许是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细思极恐。

她越想越感觉娘亲定是被人陷害,平日里那么警惕精明的一个人,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莫名其妙一个人走去湖边,失足落水?

谭佳静朝窗棂望去,外面月亮高悬在天空中,银光洒满大地。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沿着月光下的石板路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后院。

谭佳静一个人在连翘花下默默地坐着想心思。仰头看着夜色下的深蓝天空,黎明前的天空,蓝的发黑,不透光,不见底,如同她的心情。

天大亮时,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才起身慢慢往自己厢房而去。

回闺房需要经过大夫人住的诺园前门,她不想碰见她们任何一个人。就沿着诺园后院墙根慢慢走去。

忽然她前面出现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正在做着什么。她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隐身在一棵树后。有声音传来,她听出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珠珠的声音。

“大夫人交代,一定要挑远一点偏僻一点的地方,越偏僻越好,最好是家里一贫如洗的,岁数大一点也没关系。”那个丫鬟轻声嘱咐着。

“老奴知道了,请大夫人放心吧,大小姐的事包在我身上。”谭佳静探头瞧那个说话的妇人,并不认识,不是府里的下人。这人长得贼眉鼠眼,国字脸,大鼻头,五十上下的岁数。

只见珠珠伸出右手往左手袖口掏了掏,掏出一个钱袋子,塞进妇人手里:“什么大小姐,她不配。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余下的。千万不可声张,这事只能是你知我知,有任何差池,大夫人定饶不了你。”

那妇人喜滋滋地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连声应允:“好,好,放心,一定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谭佳静终于听明白了,她们要把大小姐,也就是她卖到穷山僻壤的乡下去。大夫人好狠的心,她在这里碍着她们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要把她赶走?

“等老奴联系好那边的事,十日后来接她。”

“不行,大夫人说了,五日后必要来接,将军五日后要随皇上去狩猎,机会难得!”

“老奴明白了。五日后一定准时来接。”

两人说完,匆匆分开,妇人往大门而去,丫鬟珠珠往诺园的前院而去。

谭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只是冷静地思考目前的形势。这些年,大夫人明里暗里可没少害她,自从母亲离去后,小小年纪的她在将军府小心翼翼,学会了察颜观色,如履薄冰。

下人给她饭菜里,水壶里下过几次慢性毒药,若不是自己嗅觉灵敏,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每次将军回府,她们还总会弄出些花样,在将军前面故意陷害她,若不是自己机灵,都不知道被虐成什么样了。

这次更甚,直接就把她给卖了。也罢,既然将军府容不下她,她还真不稀罕待在这里了,不如将计就计,离开将军府。母亲的事,日后等她有能力了,再来查也不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翌日,谭佳静趁几家夫人各自在自家园子里用晚膳的功夫,悄悄溜出将军府,来到娘亲的陵墓,她想跟娘亲说说话。娘亲的陵墓在城外的荒山上,灵位也在这里。她给娘亲摆好供果,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娘,女儿来看您了,这些年,女儿从来不曾展露才华锋芒,可是她们仍是处处针对女儿。这些年,女儿过得很辛苦。”

她擦了擦泪说道:“女儿确定当年您是被人陷害的,女儿一定想办法,找出事情真相,为您报仇。”

“娘,这次大夫人她们更过分了,想把女儿卖去乡下,女儿真想知道,这帮人的心是什么做的。不过女儿也该是起来反击的时候了。”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会话,直到纸钱都燃成了灰烬,谭佳静才准备站起身离开。

刚一动,忽然脖子上硬邦邦,凉飕飕的,微则头瞥见有一把铮亮锋利的剑架在她脖子上。

谭佳静心一阵狂跳,“别动!”一个富有磁性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耳熟。

谭佳静背后之人没有直接杀了她,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没那么害怕。往左边挪了挪身体,尽量让脖子离剑远一点:“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别随便拔剑呀,你要吓死小女子了!”

一听这声音,身后人马上收了剑:“你是,谭大小姐?”

谭佳静猛地起身,转头看去,竟是萧墨。此时的萧墨一身黑衣,胳膊上还有血在滴着,她从他的血液里闻到了身体里蚀骨草的味道。

谭佳静大惊失色:“世子,你怎么,怎么受伤了,还中毒了?”

“嗯。”萧墨轻声答了一声,身子一晃,就晕了过去。

谭佳静一个弱女子,扛不动一个人高马大的的男人,谭佳静掐了萧墨的人中。又在附近采了止血草药,帮他胳膊止住了血,撕开萧墨衣服一角给他做了简单包扎。

萧墨幽幽醒来,谭佳静说:“世子您醒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赶紧给您解毒。”

“解毒,你会?”萧墨有点意外,似乎又不觉得意外,那次跟她闲聊一个下午,他基本已看出这位大小姐的聪慧,却刻意藏拙的模样。

他们进城后,谭佳静扶着萧墨偷偷潜入了一处私宅。

萧墨眉目紧锁,应该是很难受吧。谭佳静顾不得想太多,取出怀里随身携带的银针,对他道:“我可以用这个帮世子去除体内毒素,要真正的解毒,还得用药材喝汤药。”

这套银针也是娘亲留给谭佳静的遗物,小巧精致,所以她一直随身带着。

施针的过程,谭佳静心里犹如打鼓一般,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给人施针。

刚开始,他面无表情,待她将针插入最后一个穴位,他突然眉头紧锁,表情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好在他并没有其他反应,半个时辰一过,谭佳静开始拔针,待所有针拔完,萧墨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谭佳静吓得手足无措,全身汗津津的,里衣已经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生怕出什么别的问题,毕竟自己是纸上谈兵,第一次在活人身上施针。

萧墨吐出血后,感觉身体舒服了些,先前那般不适都渐渐消失。

谭佳静松了一口气,还好成功了,真要感谢自己超凡的记忆力。

“世子,现在好点了吧,最好每天都施针,到时我再给你配些汤药,起码需要施针半月。”

“谢谢。想不到将军府大小姐还有这身本领。”

萧墨觉得每见一次谭大小姐,都让他有种惊喜的感觉。

“我有个请求,世子能帮我保密吗?”

“保密?是指你有医术吗?”

谭佳静点点头。

“可以,但你答应本王,做本王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会,让谭佳静心跳加速,“专属私人医师可好?”萧墨似乎也知晓她在将军府的身份有点尴尬,他想把她要过来。

“为世子效力是我的荣幸,但恐怕我马上要见不到世子了。”谭佳静忽然有了主意,她想求助晋王世子帮助,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吗?

“怎么说,你是要去哪里?”萧墨不解地问道。

谭佳静低垂着头,黯然神伤:“大夫人她们要把我许配给遥远偏僻的乡下一个秃顶老头。不日就要出发。”她特意夸大“秃顶老头”一词,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什么?岂有此理,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是金枝玉叶之躯,岂容她们如此欺虐?”萧墨义愤填膺,他知道谭佳静在将军府不受待见,但没想到竟是这般地步,他开始同情起这位大小姐来。

萧墨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同情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微妙感情的开始。

次日一早,院子里就有人嚷嚷起来。

“听说了吗,晋王世子今天要来府中,听说是来提亲的。”

“真的吗?奴婢们上次在四小姐和五皇子的订婚宴上,见到过晋王世子,比五皇子还要好看呢。”

“他是来提亲的,想娶哪位小姐呀,难道是谭五小姐?可谭五小姐还没到议婚年龄呀。”

“哎呀,府中不是还有个谭大小姐吗?”

“她?不可能吧?她配吗。况且大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将谭佳静又一次从梦中吵醒。

谭晋城无比兴奋,没想到四小姐和五皇子刚订婚,今天晋王这尊战神又来府中,说出去不光他谭将军有面子,整个将军府,那都是无限荣光。

二夫人更是兴奋,这晋王肯定是上回看上了她宝贝女儿了,今日来提亲非谭佳思莫属了。她就着急忙慌地让一大帮丫鬟婆子们给谭佳思梳妆打扮起来。

二夫人拿出当年和将军成亲时,自己陪嫁来的碧玉手镯给女儿:“来,女儿,把这个戴上。”

她边给谭佳思戴上,边道:“思思呀,这打扮,太过素净,你可别被佳慧和佳静这两个臭丫头抢了风头,你这要能让晋王选上,我就可以在韩玲诺那个毒妇面前扬眉吐气了。”

“娘,人家还小。”谭佳思娇滴滴地撒着娇。

“哎呀,你今年十四了,明年就十五了,已经不小了。现在如能定下来,那为娘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二夫人一生都在谄媚,讨好,是典型的后院夫人,心胸狭隘,生的女儿谭佳思却是心思纯良,单纯又心善,和她截然不同。

谭晋城带领众家眷在府中等候多时,萧墨尊驾终于到了,和五皇子的大排场不一样的是,他只骑着马,带着近侍。

“老臣携家眷拜见晋王世子殿下。”谭晋城请安后赶紧迎萧墨进正厅。

“谭将军,本王来是来提亲的。”萧墨言语简短,单刀直入。

谭将军显然没有料到这位平日里以沉稳著称的世子会这么直接:“世子是看上老臣家五小姐了吗?”

“五小姐?不,本王是相中将军家的大小姐。”萧墨眼神坚定,“我心仪令千金谭佳静已久,今日特来正式提亲。”

将军府的客厅内气氛一时凝重,窗外的风拂过梧桐树,带来几声细微的沙沙声。谭将军沉吟不语,目光转向窗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殿下,这大小姐谭佳静已婚配,不合适您。五小姐未曾婚配,正合适。”谭大夫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谭晋城闻言看向韩玲诺,像是在询问:佳静已有婚配我怎不知?

萧墨听闻也不恼,微微一笑转头对谭晋城道:“请将军让大小姐自己出来说话,我两个明明已私定终身,她为何又会许配他人,本王要讨个说法。”

在坐的家眷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这谭佳静竟然胆大到和晋王世子私定终身了?

韩玲诺以为自己听错了:“世子殿下,您说您和佳静已私定终身了?”

“对,有问题吗?”萧墨说,“烦劳将军请大小姐出来,今日本王要带她回家,本王已经禀明父亲,他也同意了。”这个他是胡诌八扯的,不管了,先把谭佳静带出去再说。

“这,晋王,这有点不合……”大夫人韩玲诺还想说什么。

萧墨冷冷的眼睛扫了过来,大夫人吓得立刻闭了嘴。

迫于无奈,韩玲诺虽说恨得牙痒痒的,也不能说什么了。

转念一想,这个贱女即便嫁给晋王世子,也只是个不起眼的世子妃,全没有她女儿皇妃高人一等。

但这毕竟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看着她受苦受难受折磨,过得越凄惨她就越痛快,如今竟是要去享受东宫府的荣华富贵,她怎么想怎么愤恨。

当年她发誓要夺取大夫人的位置,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弄死方锦红一家人,现在只差最后一步,竟又让这丫头逃过一劫。

就这样,萧墨在众目睽睽下,把谭佳静带出了将军府。

为此,将军府彻底地炸开了锅。“早就叫你们提防着那个小贱人,我和方锦红斗了多年,她心思缜密,她女儿得她悉心教导十年,能差到哪里去?当年若不是用了……”自觉说错话,韩玲诺赶紧捂住嘴。

虽然她及时住了口,可还是被窗外一个人听见了。她正是以前方锦红屋里伺候的贴身丫鬟依琳。

自从方锦红过世后,依琳做了将军府专门在各个夫人小姐中传话,打杂的最卑贱下人。

依琳想到方锦红心善貌美,对待整个府中上上下下的,都是非常亲厚。

韩玲诺进府后,一直不甘屈居二夫人的位置,又不爽谭将军对方锦红的好,就一直和她过不去,斗得厉害。

谭将军公务繁忙,时不时就要出征,女人们的斗争在他眼里都是小打小闹,无暇理会,方锦红性子沉寂,不喜争辩。想不到最后好人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而那些夫人对待大小姐的恶劣行为她也是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看到大小姐离开将军府,虽很不舍,但她知道,与其大小姐在将军府被这些夫人明着暗着算计欺负,不如离开。

谭佳静被萧墨带出将军府后,在他原先去治疗过的那一处私宅暂时住了下来。

“好了,大小姐你就在这安心住下来,不用怕,外面都有暗卫。说好的我救你出来,你帮我医治。本王每天会来你这施针,喝汤药。”萧墨面无表情地说着,脱下衣衫,在床榻上趴下,“可以了吧?”

谭佳静点点头:“嗯,可以了,谢谢殿下!”

“不必说谢谢,我们这是各取所需。”

“对,各取所需,但该谢的还是要谢的。”

谭佳静一阵忙碌,给萧墨施了针,他又吐出一滩黑血。然后她又替他熬了汤药,喝完,萧墨就告辞了。

他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衣襟下摆绣着的云图,随脚步微微浮动。

走出门的萧墨换了一副脸,嘴角竟微微上翘,门口的近身侍卫江林看到他笑,顿时后退一步,身子贴紧墙,不可思议地想: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跟随晋王世子也有四五年了,可是难得见到主子笑。

萧墨上次随父亲出征中了埋伏,为救父亲胸口中箭,那箭头上涂的毒液,寻遍京城所有大夫也只能解其一二,无法根治。

那天在荒山,萧墨是受父命侦查一起官员渎职案,回来途中遭到伏击,拼力脱身才在山坡遇到上坟女子,不曾想竟是谭佳静。

她不仅救了他一命,还懂医术给他解毒,难道冥冥中是老天派她来到自己身边的?

他有心想娶她,但如今朝廷局势动荡不安,父亲的太子位有太多人觊觎,他得随时警惕,保护父亲。

当谭佳静寻求他庇护时,其实他也想一口应允下来的,但想想又恐怕会把她牵进皇族争斗漩涡。

现在只能暂时把她安顿在这里,日后等局势稳定再娶她进门。

夜晚,谭佳静和贴身丫鬟春桃一起睡下。这晚,她感觉很安心,不再惶恐,不再提心吊胆。她睡得很安稳,什么梦也没有做。

第二日,萧墨是在接近午膳时间过来的,一身青白素衣,衣衫下摆绣着几片竹叶,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

谭佳静暗自思衬,如此俊美的脸,却像面瘫,不会笑,整日冷冰冰的,太可惜了。

她上前施礼:“佳静见过殿下。”

“今天本王在你这里用午膳,可以晚点再施针。”萧墨进门后坐了下来,静静地盯着她看,像是有话要说。

谭佳静也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他说话。

萧墨其实还在犹豫。昨天晚上父亲找他谈话说:“墨儿,看情形,你二皇叔三皇叔和皇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在争取谭将军。我们也得想办法,如能得到谭将军助力,那父亲就有把握不会被他们阴谋得逞。如今谭将军还在持观望态度,如能跟他联姻,就有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联姻也不是不可以,我想要谭大小姐。”萧墨说。

“但是我听说谭大小姐不被待见,人微言轻呀。”皇太子说。

“即使人微言轻也是将军女儿呀,再说她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她医术高明,正在给孩儿治疗解毒呢。”萧墨有点生气,怎么都人云亦云呢。

萧墨其实并不想利用联姻来达到什么目的,这样的婚姻似乎不纯粹。

他想正大光明娶她,但现在形势所迫,看来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儿,萧墨脱口而出说:“我们成亲吧!”

谭佳静闻言又惊又喜,但她并没有马上答复,只是陷入沉思:果真要嫁给世子的话,自己得到的保障,绝对比将军府一个下人都可以鄙视的小姐多得多。也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要好得多。

但她知晓萧墨并不是因喜欢她而要娶她,一开始他们只是做交易,各取所需。

现在他说成亲,可能是为报救命之恩,也或者还有其他她不为知的原因。

这么说来,自己也是与萧墨为谋,不亚于与虎谋皮,但好过在将军府做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还有,趁此机会,也可以借助他来查清娘亲的死因,为娘亲报仇,正所谓的各取所需。

“好!”简单一个字,却说得认真。

两人达成一种默契之后,开始了医治。

很快,一场盛大的婚礼在皇宫举行。红绫挂满了整个世子府邸,喜气洋洋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新娘子穿着金丝绣花的凤冠霞帔,脸上带着笑,缓缓步入了大堂。

新郎则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英俊潇洒。他站在大堂中央,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新娘子,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

五皇子拍着萧墨的肩膀说:“皇侄儿,想不到你小子比皇叔还早成亲呢。”

“那是因为小侄我比你幸运!”萧墨不无得意地说,他为能娶到谭佳静而自豪。

现在,人人都知道他的世子妃是妙手回春的医仙,即便从前瞧不起她的将军府那些夫人小姐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萧墨也不负谭佳静所望,很快查到了当年谭晋城大夫人落水身亡的事件始末,找到了目击证人,正是韩玲诺和她身边的丫鬟两人把方锦红推入湖中。

谭佳静写了诉状告了韩玲诺谋害方锦红,官府经过一番审讯,韩玲诺和那个丫鬟供认不讳,谋杀罪名成立,两人锒铛入狱。

又一年初春,皎洁的月光下,在连翘花盎然的庭院中,谭佳静轻抚着琴弦,指尖流淌出如泉涌般的悠扬旋律。

萧墨随着琴音的起伏,手中宝剑舞动得宛如流水行云,尽显其超凡脱俗的武艺。

“世子殿下,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谭佳静的声音柔和而充满诱惑,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对他深深的敬意,还有爱意。

萧墨缓缓收起剑,眉头微微皱起:“王妃,你叫本王什么?”

“世子殿下呀。错了吗?”谭佳静故意歪着头调皮地眨眨眼。

萧墨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她;“叫夫君,或者叫相公也可以!”

“夫君!”

“夫人!”

谭佳静抬头看着那些开得正盛的黄色连翘花说:“连翘花,幸运花,它真的眷顾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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