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背驼子

  暮色降临的时候,家家户户打开的灯火照亮了村庄。忙碌了一天的村民背着农具往村子里走,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归。他们有的谈论着庄稼的收成,有的讲一些所听所闻的趣事,不亦乐乎。

  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农家菜香萦绕。这个被牛背山环绕的村庄在这个时候如此的祥和。

  然而,却有一户人家远离村庄。此时,屋里昏暗的灯光远看就像天上的一颗孤星,独自坐落在山脚下的水库边上。

  破旧的土屋里住着一个40多岁的单身汉。他身材矮小,而且还驼着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叫他“背驼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背驼子在小的时候有一次大半夜发高烧,他的父亲摸黑跑去找乡里的医生买退烧药。可不幸的是因为赶路太急,不小心掉进了深溪里被尖石头打破头,就这样去世了。

  后来,驼背子因为高烧时间太长,烧坏了脑子。从此以后,他的智商就比普通人要低。

  此时,背驼子刚做好晚饭。他的晚饭很简单,就是几个煮的很烂的红薯,在加一点咸菜。咸菜用一个很旧而且有几个小缺口的碗装着。这阵子他都是吃的这个。前些时,村长给他送了些米,但是他不会煮饭。他试了几次,一次烧糊了,一次没熟,一次煮的非常稀,他吃了没一会儿功夫就饿了。

  每次煮饭的时候他就更想念他的母亲。在他母亲快走的那段时间里,每次做饭都会把他叫到旁边耐心的交他怎么煮饭。但是最后,他还是只记得母亲的饭香,始终没有学会怎么做饭。

  村里没人愿意跟他说话,毕竟跟一个傻子聊天要是传出去的话,连跟他聊天的人都会被笑话是傻子。

  没办法,他只能找一些偶尔路过的小孩聊天。有时候他对着路过的小孩傻笑,小孩则是更大声的笑,几个小孩对着他指指点点的,然后哄笑的离开了。背驼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他们就乐了呢?

  有一回,背驼子正在喝水,这时又有几个小孩路过。背驼子想逗乐他们,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讲话。最后,他开口说了一句:“等我喝口凉水,把你们给吐下去!”

    他以为会把小孩逗乐,结果几个小孩吓的像掉了魂一样跑了。口里还哭喊着:“快跑呀!背驼子要吃小孩啦!”

    从此以后,所有路过的小孩都会绕过他的小房子,胆子大一点的也只是敢从他的门前快速的跑过。

  这一下就彻底没人跟他说话了。

  于是,他就经常坐在门口发呆。脑子里不停回放他以前的事情,像是看电影一样。可是,他能想到的总是他的母亲。毕竟在他脑海里,没有别人给他带来过快乐。

    小时候去上学,老师说他笨,不让他上学。他的母亲非常生气的反驳说他不笨:“你给我儿子一碗饭,他要是不知道拿筷子吃就说明他笨;要是他知道拿筷子就说明他不笨,那这个学就一定要上!”

  最后,校长把他母亲叫到了办公室,谈了好久的话。等到他母亲出来的时候眼眶湿润着。当背驼子靠进他母亲的时候,母亲就把眼泪擦干了,给了他几本非常新非常好看的书,然后笑着搂着他说:“校长说你不笨,还送了你几本书。但是学生已经收满了,就让我在家里教你。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哟!”

    说到那几本漂亮的书,背驼子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学会,但是还一直留着哩!想到这里,背驼子就起身去把那几本已经很破旧的书找了出来。他摸着书,幸福的傻笑着。可是,笑着笑着,眼泪要流了出来……

    没人理解他的孤独,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孤独。白天,他只能发呆,回忆以前的事情;晚上他只能数着星星,每次数到19的时候,他就不知道后面怎么数了,就只好睡觉了。

  背驼子之所以住在山脚的水库旁边是有原因的。有一年下大雨,他的房子被大雨冲垮了。可是大雨一直都没停下来,导致水库的水都快超过堤坝。由于水库是在山脚,而村庄就在山下,一旦水库决堤,整个村子就会被淹没,情况非常的危急。村里的男人都出来抗洪,他们把山炸了一条排水道,又把堤加高,几天后洪水终于退了。村里人还是觉得不放心,需要派一个人守在水库边上,要是水涨高了就通知大家。而这个任务就交个了背驼子,反正他的房子也没了。大家就在水库旁边搭了一个小屋让他住了就去。

  就这样,他远离了村子。之前虽然没有什么人跟他说话,但好歹还能听到别人讲话的声音,现在,几天都没个人影从这里过。母亲去世以后,他就已经非常孤独了,这一次,他就开始更加的孤独。

  只要眼睛闭上还能睁开,生活就得继续。即使每天都是重复,即使没有人能理解,都还是要继续。

  背驼子的孤独好像获得了上天的怜悯。这些天,背驼子还是向以前一样吃完晚饭就坐在门口数星星。但是跟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从前天开始,山里的声音就特别大,各种虫子、鸟儿的声音都叫的特别的欢。连水库里的鱼都开始不停地跳出水面,发出“咚” “咚”的声音。

  背驼子难得的高兴起来,不数星星也不睡觉了,就这样听着热闹的声音。

  直到夜深,背驼子的睡意很浓了。他准备靠在大门旁睡一下,可是他突然觉得大门在晃动。他站了起来,发现自己也晃动了起来,都有些站不稳了。后来晃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背驼子开始害怕起来。他连忙跑进屋里把那几本旧书拿了出来抱在怀了,然后往山下跑。

  晃动越来越剧烈,背驼子越来越害怕。他想起洪灾自己房子背冲垮的时候,现在比那个时候更恐怖。他冲进村子,挨家挨户的敲门大喊。

    醒来的人发现不对劲,就出门大喊:“地震来啦!地震来啦!快跑呀!”

  一时间村里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村庄开始吵杂起来,抢收了一下重要物品就往村外跑。

  没过两个小时,水库的堤破口了,洪水涌进村庄,冲垮了不少房屋。

  后来地震停了,政府也派人过来救灾。堤坝补好了,积水也疏流了,人员也安置好了。但是却没有人发现背驼子的身影。

  因为背驼子救了大家,大家自觉组织去找他。但是山下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最后村民开始去山上找。

  当人们到了小屋的时候,小屋已经倒塌了。背驼子的就倒在了废墟中,一动不动。

  背驼子死了,他的怀里紧抱着几本旧书,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母亲对他说,他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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