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工作,结婚,生子,挂在嘴边的成了婚姻、孩子、婆婆,但是今天满肚子话且不吐不快的却是爱情,那个普遍认为已经和我们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相干的东西。
起因只是最近被朋友圈刷爆的一段视频,一段颁奖典礼,手捧奖杯的是我的一个同学,那是一个国家级别的文学奖项,电脑里大学QQ群关于这位同学得奖的讨论刷爆了屏幕,群活跃等级直线上升。
视频里,主持人用高昂的语调喊出我同学的名字,原来是她,那个“同学甲”。
在大学里,我们给一部分同学冠以“同学甲”这样的名称,并不是想侮辱贬低他们,而是客观的事实。因为在公共场合,只有在老师点名的时候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所以我们把那些甘于平凡、没有亮点、没有故事的同学归为“同学甲”。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这些“同学甲”更如同从记忆里蒸发了一样,或者可以说,他们就从来没出现过。
这位获奖出名、刷爆朋友圈的女孩就是其中一位“同学甲”。就是这样一个十年前的平凡普通、没有故事的“同学甲”十年后成了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在辗转几个老同学后,我终于联系到她,谎称出差的名义来到她的城市,约她出来坐坐,我明白这场名义上的老同学见面,其实就是一个记者对一位成名的作家的采访,可是那个下午以后,我真诚的为我有这样一位同学而感到荣幸,更为白白浪费的十年缘分感到惋惜。
我们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样拥抱寒暄,喝茶聊天,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女孩,变得健谈爱开玩笑。
提起“同学甲”的称号,她笑笑表示她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班上总共有四个人被称为“同学甲”,刚开始他们感觉愤怒和伤心,于是周末在一间空教室里进行了一次“会谈”。会议结束后他们内心的阴霾烟消云散,因为他们发现问题的根源不是他们有错和另类,他们的我行我素只不过是为了用行动实现心中的梦想,虽然不被理解但并没有妨碍和影响他人。于是,他们不再理会这个无关紧要的称谓坚持做自己,后来明白同学们没有恶意也就更不在乎这个称号了,而且,他们私底下还会用“同学甲”这个称号互相调侃。
我们回忆大学往事,我说我们班是卧虎藏龙之地,十年前有一个闻名全校的班花“小文”,十年后有一个闻名全国的作家。她听完边笑边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对我说,其实她有今天的成就还得感谢小文。
小文肤白貌美,模样姣好,身材高挑性感, 又能歌善舞,在大学第一学期的全校元旦晚会上大出风头,班花小文同时成了校花,据说追她的男生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十几个人。而“同学甲”长相普通平凡已经是不幸,更不幸的是,她还是小文的室友。当时,小文的追求者车水马龙,送来的情书和礼物堆满整个宿舍,可能是“同学甲”长得太安全,小文经常找“同学甲”帮忙拆礼物和情书,有时候还请“同学甲”代回书信。
直到那天,“同学甲”看到国贸系的“校草”在给小文的信中把她称作的“丫鬟”,还说“大学不谈场恋爱简直白活了”。她一下子懵了,她没想过别人把她叫做“丫鬟”,她虽然长相一般可不是丫鬟,没有任何人是她的主人,除了她自己。
“丫鬟”和“大学不谈场恋爱简直白活”两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和心里。“同学甲”不再呆在宿舍,她去运动场跑步,去图书馆看书,她不想做别人的丫鬟,同时想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自己也能找个人谈场恋爱,不白活一场。
那天,她在图书馆游荡,无意中看到了《简爱》,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很快就被简这个人物吸引住了。她为简遭遇的不幸落泪,但更多的是,她被简的性格深深吸引住了。自己多像简啊,都是长相普通的人,可是自己又比不上简,因为简具有可贵的品格,独立、自我、理性而有智慧的成熟。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简和男主人公罗切斯特在庄园里骑马驰骋,自由,幸福,简翻身下马的那一刻,她惊醒了,她清晰的看到回过头的简的脸长着自己的脸。
从此以后她不断地读《简爱》,她也不知道自己迄今为止读过多少遍,只知道过去十三年懒惰的时候读,想放弃写作的时候读,孤独的时候读,被家里人逼婚的时候也在读......即使现在有了一些成就的她还在读。
她说,是小文的信让她离开了浑浑噩噩的生活,是简教会她寻找和等待爱情,教会她找到自我并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关于“同学甲”的爱情,通过群里的八卦,我已有所了解,听说她直到前两年三十岁的时候才遇到自己的初恋兼现在的丈夫,一位在中国做考察项目的年轻美国科学家,两人在戈壁滩上相遇后很快堕入恋河结婚生子,明年项目结束,她就要跟丈夫回美国西海岸定居。
我从没想过四年里“同学甲”的默默无闻和不存在是在坚定的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价值,我只看到她是丑小鸭,却没看到她内心想变成白天鹅的渴望和水面下不顾一切划向天空之路的脚。
更讽刺的是,今天群里有人爆出,“班花”小文半年前因为丈夫出轨已经离异,那位“丈夫”正是当初在追求小文的信中把“同学甲”称作“丫鬟”的“校草”。当年“校草”轰轰烈烈的追求小文一年,四年里,两人浓情蜜意,虐狗无数,而且于毕业第一年成婚,一直恩爱到现在。
这些天我禁不住反省自己,“大学不谈场恋爱简直白活”,这句话何尝只是校草的随口一说,那是当时甚至现在的校园里都流行的一种观点,多少人因为这句话去找寻和品尝所谓的“纯纯的没有杂质的最美好的爱情”而荒度了人生中最黄金的四年?大学不谈场恋爱真的就白活了吗?我认为大学校园里二十岁的爱情大多是青涩的、早夭的爱情,简和“同学甲”的爱情是真正的、成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