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已开过很久,香依旧在。
每天当我拿着钥匙打开家门,迎接我的都是一阵淡雅的兰香。
这是我家那盆花朵已枯萎的兰花,爱人随手把它放在门边的木墩子上,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一盆街头巷尾最最常见的葱兰,叶子像韭菜,生命力极强,扯一根栽植,来年就能发出一簇。
它来到我家已有五、六年,从没享受过特殊待遇,也没有人精心照管,冬夏都被扔在阳台或客厅一隅,任其自生自灭。听人说,葱兰隔年就要翻盆,否则根会绣结在一起,影响生长。
我是个懒散的人,所以明知早该换盆,但仍然迟迟未行动,连浇水都是有一搭没一搭,想起来狠狠灌一通,工作或生活稍忙,就会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所以,经常是一簇绿叶变成一把枯黄。爱人看见了,拿来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干脆给剃个光头。好在不久,它又会发出一点绿色的芽尖,然后,慢慢的长成一条条叶片,成为一大簇葱茏。如此循环,不知已有多少次,我从不担心它死去,也不记得它已开过多少次花。
但是,对它的香真正有感知,对一株普通的花草渺茫生命真正有了解,体察和感悟,却是今年才开始。不知是年龄渐长,生活阅历开启了我心中更广阔的感受,还是生活磨砺使我更懂得了磨难和坚韧的力量,从而使我对它惺惺相惜,心生无限牵念。
第一次对它有敬意是在去年夏天,太阳最毒辣猛烈的时候,我嫌兰草招蚊虫,把盆子端出去放在空调室外机顶上。没出三天,叶子全部枯萎,爱人给大修剪后,光秃秃的土面上只剩一茬白白的根,创面上渗着一层汁水。那几天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单位工作也比较忙碌,我无暇顾及。
半月后忽一日,孩子突然说:“咱家的花儿开了”。我和爱人顺着孩子的手指看过去,竟然惊喜了,一盆齐整旺实的葱兰出现在我眼前,叶片比原先更坚挺饱满,颜色更浓绿,叶间开着十几朵白色小花,每朵花都有六个瓣,花瓣中间簇拥着一圈淡绿,淡绿上又托几丝着鹅黄色的花蕊,花朵小巧玲珑雅致秀气,远看像亭亭玉立的少女,近看像翩翩起舞的玉蝶栖于叶尖。
我想起那一段时间夜里天天下雨,一定是趁着雨,它悄悄地修复并且重新生长了,而且受过伤才开出了花。我惊叹于它顽强的生命力,更敬佩生命的神奇,在无数的伤害甚至毁灭之后,往往能重新出发,而且活得更精彩。伤口,有时候并不是阻碍,而是花朵的催生剂。之后,它又枯了几次,剪了几次,花,又开放了几次。
最后一次花最浓密,几乎遮住了叶片,乍看过去满盆花儿,香气也最浓郁,满客厅都浮动着一缕暗香。秋意渐浓,花儿慢慢干了,但没有落,仍然停留在叶间,花蕊间依然向外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谁说只有名贵的兰花才馨香?不起眼,不知名的花儿不懂芬芳?
我分明,真真切切闻到,感受到了她的香,她的美。原来,再弱小,卑微的生命都有着坚不可摧,向上生长的力量,小小的兰花,震撼了我的心,让我尊敬。
春去春又回,又是新的一年。这盆小小的葱兰成了家里最让我放心的植物,也成了我心灵上最亲密的朋友。高兴时,我会给她浇浇水,让她分享我的喜悦;失意时,我会默默地看看她,让她的绿涤荡我心中的阴霾;特别心里感到苦痛,脆弱时,摸摸她的枝条,仿佛就能感受到蓬勃生长的力量,让我渐渐踏实,勇敢,坚强。
前段时间,我有事外出半个月之后归家,她又一次给了我惊喜。原来,一场连绵春雨的滋润,让她焕发了勃勃生机,每一缕枝条都吸收了新的气息,粗壮圆润,坚挺饱满,闪耀着墨绿色的光泽,一簇簇叶片向着天空,向着阳光,永远向上挺立着!也许,她又在酝酿着一次倾心的花开!
我喜欢她静悄悄的生长,喜欢她的坚强不屈无惧伤害,喜欢她的简单无要求,更喜欢她默默无闻的香,她浸染了我平凡的生活,让我的心底充满醇香,人生的酸甜苦辣因此变得诗意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