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境与现实
一扇木制的古朴的门将我和刚刚还一起玩打地鼠的小伙伴隔离开来,我的后方花团锦簇,一片繁茂。这些大大小小的花看起来更像我在华侨城上观望的人流,拥挤,又色彩纷杂。前方是门,后方无路,我因双脚无法安放不敢移开半步。这个木制的门没有锁,只有一个小木栓从外边拴着。中间印刻着一张少女的脸,线条简洁又精致,却被这细小的门缝一分为二。当下脑补的都是这张脸随着门的开合变圆开裂再变圆粘合的情境,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我从门缝里看到我的小伙伴们互相追赶嬉笑,我挥着手大声地呼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把门打开!”可是他们听不到,他们甚至不以为我不见了。
这个梦我做过太多次了,已经不知道它是真是假,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每一次当我发现我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地去记最后我从哪里离开,以怎样的方式。可我总是在相同的地方醒来,忘了那些我想要了解的片段。这是一个让人懊恼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中学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省城。我妈妈原是卢新镇出了门的高级教师,省重点中学出了三倍的工资将我妈从镇上挖走。我知道她的目的其实是让我在省重点学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学习。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她待我极其宽容,又极其严苛。我所有的要求她都一一应允,只一条,学业为重,重中之重。到省城后我没有再做过梦。时间隔得久,从前那些事自然而然就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那一天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到我们教室问:“有没有谁会画画?”正上课的老师说道:“赵老师的儿子会!”然后他就拿了一幅画过来,要我在右下角签上我的名字。当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过往的那些小碎片一样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飞腾旋转起来,它如此真实地还原了我的那个梦境,大片的花被大手笔潦草地概括,木门上的那张少女的脸却被放大清晰地展现出来。门右边穿白裙子的女人的背影看起来很让人忧伤。这是我梦境里多余了的部分,它却让我更加充满了好奇。我觉得我跟这个梦一定有着某一种联系。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梦。
2、
我因教我美术的老师布置了一些水彩写生的作业而寻得借口,再次回到了卢新镇。小镇没有太大的变化,灰瓦白墙青石板,巷子很多,清晨人少。有些冷清,却也让人觉得心怡神宁。我背着画板蹦跶着,想找找小时候的感觉。
拐角往一个深巷走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老人。她悠悠晃晃地走过来的样子像一只孱弱的木偶,毫无生气,感觉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所以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我扶了她一下,“婆婆,您小心点儿!”她开始抬起头端详起我来,我发现那张褶皱重叠覆盖的脸上经历了从寒冬到初春的变化,它开始变得春意盎然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赶忙问道:“您认识我吗?”她竟泪眼婆娑,带着哭腔唤我“豪儿”。
“豪儿,你终于回来了啊!”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她说的无比的哀婉,那声音在昏暗的巷子里盘旋,上升,不停的在我耳旁回响,竟有撕心般的疼痛。这一定是一个日日夜夜盼亲人归来的孤寡老人,她说的那个豪儿,也许是她的儿子,或者是她的孙子。我不忍心告诉她我不是她的豪儿。
我问她家怎么走。我送她回家。
老人的家比清晨的巷子还要冷清,四面冰冷的墙,大堂中间墙壁上挂着很大一块黑色的布。黑布下方一台柜子,柜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满了香。再前面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我扶她坐下,我说:“婆婆,我画你吧!”
她面对着我,一动不动,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