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告公司上班，那舞的设计稿基本上都能得到上司的认可，除了有时候根据客户的需要做点些微的调整。她的直属经理林君娅很欣赏她，努力培养着她。
“小舞，晚上加个班。”林君娅递给那舞一个文件夹。
“哦？”那舞接过来，打开。
“这个文案需要加工一下，你把资料看看，把文案初稿润色润色。初稿太粗线条了。”
“啥时候要啊？”那舞明知故问道。
“明天上班时间给我，客户催得紧！”
“好。”那舞对着林经理做了个ok的手势。
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公司，那舞独自一人下楼吃晚饭，顺便去了一趟药店。
那舞电脑桌上的牛肉面热气腾腾，香气袅袅地在空气中，优雅地钻进她的鼻子，挑动着她的食欲。
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咀嚼着筋道十足的牛肉，一边敲打着键盘。
“亲爱的，今天加班，晚上自己吃饭哦！”那舞在QQ上跟彭志昱说。
“几点可以下班呢？”彭志昱发来一个爱心：“我来接你！”
“争取9点左右弄完吧？”
“公司就你一个人了么？”
“是的。”
“我过来陪你吧？”
“不用，我弄完了告诉你。你过来接我就好了！”
“我来陪你，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彭志昱发来一个请求的表情：“我顺便帮你带份晚餐上来吧？”
“好吧！”那舞没有继续坚持，“晚餐我已经在吃了。”
那舞把QQ隐身后，专心做文案。彭志昱敲门。
“你怎么那么快就到了？”
“我想你心切，飞过来的！”彭志昱把那舞抱住，亲了亲她的脸。
“你长翅膀了啊？”那舞笑他。
“恩，是啊。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那舞哈哈大笑：“把翅膀打开我看看？”
彭志昱将两只胳膊呼啦呼啦地做翅膀煽动着，嘴里还“呜哩哇啦”的一串怪叫声。
“这是什么怪鸟啊？”那舞抓住一只胳膊笑道。
“你猜！”
“你的叫声太奇怪，猜不出来。”
“大雕啊！”
“一点不像大雕，像只老鹰，很丑的老鹰。”那舞戳戳彭志昱的胳肢窝。
彭志昱受不住痒，收了胳膊。“我飞累了，要休息一下。这是什么？”他看到那舞桌子上有个像药一样的小盒子，拿起来问：“你生病了？”
“恩，没有。”那舞看着那个盒子，神情有点低落。
彭志昱看看那舞，再低头仔细看盒子上的文字“早早孕检测试条”。
“我这个月的好事还没有来，已经过了正常日期一个多星期了。”
彭志昱沉默了。
“我要做文案了。”那舞打破尴尬道。
“好，我在前台那里等你。”彭志昱有点手足无措。
晚上十一点，那舞拿着验孕纸，看着上面的色条。
“我，怀孕了。”那舞声音很低。
“这个，准么？”彭志昱有点怀疑那细细的纸条样东西。
“不知道。”
“要不，我们到医院检查一下？”
“好。”那舞很快答应了：“如果，我真的怀孕了呢？”
“恩……”
“我要生下孩子吗？”那舞觉得问话的那个声音不是自己的。
“恩，我们还不能要孩子。”彭志昱没有看那舞。
“为什么？”
“我还没有准备好。”
“哦？”那舞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那我是要把孩子拿掉？”那舞说拿掉两个字时，感觉肚子有点痉挛般的疼痛。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要孩子，是拿掉？她没有经历过，但是听说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拿掉孩子，仿佛是别人的孩子一般。她的手放在腹部，想像着那个孩子一团肉，这会儿有多大？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也许并没有怀孕呢。”彭志昱忽然笑了，“应该没有那么幸运吧？”
“幸运？还是不幸运？”那舞心里想着这个词，觉得幸运和不幸运是一体的。幸运的同时，其实也是不幸运的；不幸运的同时，又是幸运的。
那舞拿着医院的化验单，医生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
“你怀孕了。”女医生看着单子说道。
“恩。”那舞鼻子里憋出了一声，很轻，医生听到了。她知道那一声“恩”的有多不情愿。
“你准备好要这个孩子了么？”
“我们不能要。”那舞有点吃惊，自己嘴里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你们想好了么？”即使知道眼前女孩的决定，女医生依然觉得有点痛心。这么年轻的女孩！这么多年轻的女孩……
“我想好了。”那舞坚定地看着医生。
“第一次怀孕吧？”
“恩。”
“那你先用药物流产吧？”
“好！”
彭志昱牵着那舞的手，软软的，凉凉的。
遵照医嘱，吞下了药物。那舞的喉咙划过一丝苦涩，眼泪不知道何时流了下来。她不是为自己难过，也不是为即将失去的孩子难过。但是，她就是想哭。
看着那一摊血，里面有团白色的，那是未来的孩子？那舞想起了自己的初潮。同样的红色，同样的疼痛。
彭志昱陪了那舞一天，就去上班了。
“你请假好好休息几天。”
那舞请了一周的假，只休息了三天，她就提前销假了。她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家里躺着。
彭志昱每天睡在那舞身边，每每想要亲热时，就会有点儿内疚。过了两个星期，彭志昱忍不住了。
那舞说：听人说，药物流产需要跟坐月子一样保养。一个月之内，不能有这个。而且我也没有休假一个月，身体不知道恢复了没？
彭志昱：不会吧？又没有十月怀胎生孩子。啥都没有看到，对身体会有多大伤害呢？
那舞：这个我也不知道。
彭志昱：你自己觉得身体咋样？
那舞：刚流掉的那几天，感觉人很虚弱。现在好像没啥事。
彭志昱：你看，身体自己会说话。如果没有恢复，身体就有反应。我看你的气色很好，应该没事了。而且，我准备带你去我家，见见我的爸妈。
那舞忽闪了几下睫毛，开心道：真的？你的爸爸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
彭志昱：当然是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啊？
后面的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他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他选择的女朋友不需要得到父母认可，只需要父母接受。
那舞抵不住彭志昱的热情，两人重新回到了亲密时刻。
彭志昱的父母家其实距离那舞的出租屋并不远，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就兴高采烈地敲门了。
“小志回来啦！”妈妈高兴地接过儿子手上的水果，让儿子进门。“自己不是有钥匙吗？”
话音未落，她看到彭志昱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朋友，叫那舞。”彭志昱把那舞推到了前面。
“哦？！”妈妈有点狐疑，有点意外，也有点吃惊。不过，她依然礼貌地邀请那舞进屋。
“阿姨，您好！我是那舞。”那舞甜甜一笑，递上一个大礼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请进吧！”妈妈接过礼盒。
彭志昱带着那舞把屋子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两室一厅，不大，但是很紧凑很温暖。
妈妈照顾那舞坐下喝水，聊了聊家常。几个回合就摸到了那舞的家世背景和工作情况，以及和儿子恋爱的过程。
妈妈很生气，儿子居然对此事隐瞒不报。大学时候就谈的女朋友，现在带到家里来，那是冲着结婚来的了？从小到大，妈妈对儿子的事情了如指掌，唯独对于这件事情却失察了。妈妈寻思着：儿子翅膀硬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隐瞒？早跟他说过，要找武汉的姑娘伢，他倒好！找了个农村的丫头！家里还不富裕。长得有些姿色，估计是把儿子的底摸透了，指望嫁到武汉享福的吧？
妈妈看那舞的眼光，审视中透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那舞很不自在，但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阿姨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近乎盘问的话题。那舞如坐针毡，借口上厕所躲避一会儿。
妈妈虽然不满儿子的隐瞒，也不喜欢那舞，但是礼节上还是要顾全的。她去厨房准备晚餐了，儿子说晚上回来吃饭，她特意多买了些好菜。
彭志昱的爸爸回到家，一番寒暄后，就开始吃晚餐了。大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认真地低头吃饭，不甚言语。不喝酒，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那舞偷偷看了几次彭志昱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即便彭志昱不说话，他咀嚼食物的侧脸，亦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
那舞尴尬地期待着晚餐快点结束，然后如蒙大赦一般冲出彭志昱的家。
“我送那舞回去，晚上不回来睡觉。”彭志昱说着这话，没有看妈妈。
“你们住在一起了？”妈妈很低的声音问。那舞敏感地捕捉到了，脸一下就红了。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丢人的事情。
“恩。”彭志昱牵着那舞的手，往楼下走去。
老楼房，楼道的灯几乎都瞎了。彭志昱慢慢地一级一级往下走，稳稳地牵着那舞。
那舞像盲人一样，拄着彭志昱这根拐杖，一步一个台阶，稳稳地跟着前面移动的身影。
脚下的台阶看不清，可以凭着感觉走；手里有彭志昱这根拐杖，就没有了害怕；心里有彭志昱这盏灯，那舞的心是敞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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