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斜字体为信件内容。)

电话响了:“您好,您有一封快递,请来楼下查收。”我心里很奇怪,用哽咽的声音答复到:“好的,就来。”我没换衣服,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就下了楼,出家门时顺手拿了副墨镜,用来遮挡红肿的双眼。取快递时快递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确定得问:“是徐谌吧?”,我不想说话,扶着墨镜点了点头。

回家后我拆开包裹,里面有个小盒子,盒子中有块手表,还有一个本子。这手表我再熟悉不过――这是我送给袁旭的生日礼物,我那个最好的朋友。我用颤抖的手捧起这块手表,开始哽咽起来,渐渐的开始大哭……

我将手表放在我的书柜上最醒目的位置,回头看到了那个本子。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本子,在文具店随处可见,封面上草草写着两个大大的字――“袁旭”。我轻轻地翻开了本子。

致我最好的朋友:

徐谌,你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也自认为你是我的知己。我很不幸你能看到这个本子,因为当你翻开它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最清楚我的为人,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我的事。

袁旭,我最好的朋友,是众多父母眼中坏孩子的代表,烫发、目无尊长、与父母吵架。但他整天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对谁都嬉皮笑脸的,但我内心中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更喜欢与他用眼神交流,因为我清楚,真正的他潜藏在那深邃的眼神之中。

我知道我在大家眼中是个嬉皮笑脸的小丑(也许在你眼中不是),但我确实不是这样的人,我认为我看透了很多。
我与父母吵架,跟他们顶嘴,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也许这在包含中国在内的一些国家里是大逆不道,但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认为我应该享有与父母平等沟通的权利,是以我甚至厌恶“顶嘴”这个词,因为这中间有很明显的“以下犯上”意味。但是平等沟通确实不意味着吵架,但为什么我总是和他们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我想吵架,是我不得不吵,他们总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他们虽表面装作一副民主作风,但是根本不会听取我的意见,当我被逼急了后,再说我冲动,然后对着我说:“你看看哪个父母能像我们这样,我们已经不错了!”我最厌恶这句话,你们总让我学习一些你们眼中所谓的乖孩子,但是你们却不肯学习我眼中的好家长。每次和他们吵完架后我都很失落,我更希望他们做我的知己,所以我甚至每次将我的一些秘密告诉他们,但是他们给我的回应就是表面上装着倾听,却在背后小声议论。我实在是失望透顶!
那一次我和我妈爆发了一场严重的冲突,由于我爸提议在外面吃午饭,我妈却坚持在家里吃,本身会有一场家庭间美好的聚餐,但是却因为她坚持自己待在家里而草草收场。但令我感到愤怒的是,在我们三个讨论问题时,她总是提倡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我经常被迫的做一些他们认为正确,但违背我意愿的事,然而这次在我和我爸持相同意见的前提下,她却公然拒绝。吃完午饭我一个人回到家后,心情一直不好,我愤怒,讨厌她的自私,终于,一场冲突还是爆发了,我真正的气急败坏了,我脱口而出了一个字――“滚”,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把我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在书桌前呆坐了一个小时,我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名字叫“无题”,写到一半后我没了想法,便把那张纸藏了起来。
那几天我心情一直不好,我重复听一首歌听到哭泣,我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不想出门,每天只吃一根黄瓜,我知道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也许父母们认为我很冲动,但我想说,我很冷静。所以我决定出门,迎接生活,乐观向上,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我翻了一页,那一页的字体已经慢慢乱了起来。

我以为我们彻底和解了,直到我在一个晚上听到他们议论我,我那晚失眠,一直没睡,忽然听到了他们卧室传来议论的声音,我悄悄走近,他们在说我,说我学习不认真,荒废青春,说我是个白眼狼,说他们太惯着我!我愤怒了,也失望了,失望透顶,他们终究还是没变。
那几天我装得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同往常一样,直到那天。我打完球回家,门虚掩着,我妈忘记锁门了,我走了进去,刚想叫他们,但是突然听到我的卧室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我憋住了声,悄悄走过去,我看到我妈在翻我的书包,我一下子暴跳如雷,我跑过去将她的手掀开,我吼道:“你在干什么!”她怔了怔,然后说到:“我在找一本书。”我望着我凌乱的书包质问着:“是吗?”她似乎对我的态度恼羞成怒,反感地敷衍着,我已经累了,我让她什么都别说,让她出去了。晚上我爸回来,语重心长地对我道:“现在小孩就是不该早恋呀,你早恋吗?”我没有回应,他便提高了一个语调:“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早恋了。”我冒了:“是是是,是又怎么样?这有什么错吗?”我面向我妈:“你今天在我书包翻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说:“那是为了你好,我们有什么错?”“呵,我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会主动向你们认错,那你们呢,让你们认错有那么难吗?”那天晚上,我又拿出了那一封信,将下半部分补充完整。那天晚上我思考到了深夜,我在思考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好像什么都不为,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我想自杀,这世界上连我的至亲之人都不了解我,也许反而是我不了解他们,也许我确实是个笑话,也许真正与世道背道而驰的是我,也许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看清楚,我看着那窗户,好像就是一层纸,纸的那边就是通往自由的大门,我要做的只是捅破它。我睡着了,早上修改了那封信的题目。
好了,我写完了,哈,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通往“自由”,也许即使我离开这个世界,仍没人理解我,反而更多在斥责我的不孝,我终究是个反例,不得不说我这短促的人生是个悲剧,我只是这个世界的牺牲品,一件出乎意料的牺牲品。在这本子的末尾,让我向你澄清一件事,我作出的的这个决定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在我考虑之后的结果,我知道生命不是儿戏,但是总有人会理解我的,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袁旭

袁旭在那个早晨离去,他的嘴边挂着微笑,手里牢牢地攒着一张纸,纸上的题目被划掉了,改成了“遗书”。

这条新闻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但是新闻标题下的不是反思,却是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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