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游侠
吃过晌午饭之后,精力无限的宋南极一刻没有停留的去找到了正准备睡午觉的宋云峰和宋春海。
“走,咱们游泳去。”宋南极说。
这个诱人的理由是没有小朋友可以拒绝的。
“今儿个咱们还要不要去菜园子里扫荡呢?”宋云峰问。
“今儿个先别去了,咱们再等等,明儿个再去吧,让西红柿和黄瓜们多长长。”宋南极说,“我今儿个好好的去学学仰(ni āng)仰浮儿。前两天子我刚开始学,鼻子眼儿里老是灌水,呛了好几口。”
这里介绍下宋家庄一带常用的几种泳姿:
仰(ni āng)仰浮儿:就是所谓的仰泳。
立立浮儿:站在水里的一种泳姿。
铁壶浮儿:不会游泳而沉底儿的人的专属泳姿。
爬爬浮儿:狗刨。
蛤蟆浮儿:蛙泳(姿势及其不标准)。
自由泳:自由泳。
“我也还不会仰仰浮儿呢,我也得去学学。”宋春海说。
“我才学会了一点点,上回我游泳的时候,使仰仰浮儿游了四五下子,后来脑袋就沉下去了,呛了我好几口水。”宋云峰笑着说。
“那你就是快会了,你先赶紧练,练会了赶紧教教我和春海,争取今儿个咱们仨都学会。”宋南极信心满满地说。
“嗯。”宋春海裂开大嘴笑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这有一毛钱,正好去买五块糖吃。”
“等等等等,我这儿还有二分钱,你等下和和祥说说,叫他一毛二多给咱们两块糖呗。”宋云峰从裤兜里抠出来一个二分的硬币,在太阳下闪着光。
那个时候一块糖是二分钱,都是硬糖,碰上熟人小卖部的还会多给你一块。至于人们经常怀念的啥大白兔奶糖,宋南极他们是没有见过的,也从来没有吃过。
“放心吧,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已经跑出三米开外的,经常买东西吃的宋春海回头拍了拍小胸脯自信地说。
宋南极和宋云峰流着哈喇子笑了。
“对了,昨天晚上你们看《霹雳游侠》了没有?演到哪一集了?”宋云峰问。
宋南极摇摇头,“没看,我娘他们不看《霹雳游侠》,非看那个什么《女人和狗》,我就觉着一点也不好看。”
宋南极说的是《篱笆女人和狗》,80年代末最流行的乡村电视剧,不过显然不是小孩子的最爱。他们还是喜欢霹雳游侠这种紧张刺激,充满高科技感的电视,并梦想将来能够拥有一辆自己的“基特”。
“我觉着也不好看,不过里头那个歌可好听了。”宋云峰说完就开始唱上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还有那看家的狗叫的叫的叫的叫的咋就这么狂——”
“停停停,云峰你先别唱了,我问你昨天的《霹雳游侠》你看了没有?”宋南极迫切的想知道基特咋样了。
“我也没看,不过应该快演完了。前天那一集我看了,又出来一个和基特一样牛逼的汽车。也是会自己开车,会说话,会发射炮弹。霹雳游侠他们根本就捉不住它,厉害的不能行,可惜是个坏蛋汽车。”
“真的啊?好家伙,这回好看了。你在谁家看的啊?改天我也去上他们家看。”宋南极问。
“军军家,他们家前两天刚买了个16寸的电视机。今儿晚上咱们一起去看吧,要不然可能就看不上了,估计今儿晚上就可能要剧终了。”宋云峰说。
“嗯,今儿晚上说啥也得去看《霹雳游侠》。”宋南极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宋云峰问。
宋南极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西游记配音声。
宋春海连蹦带跳,嘴里冒着音乐节拍“驾着五彩祥云”奔了过来。
“哈哈,给,一个人五块糖。”宋春海大方的从裤兜里掏出塑料纸包裹着的诱人糖块,“今儿个咱们吃个够。”
“我刺儿,春海,你一毛二能买这么多块糖啊?”宋云峰看着双手捧着的糖块,惊着了。
“就是,春海,你……这是买了多少钱的糖啊?咋这么多?”
宋春海得意洋洋的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掏出了三张皱巴巴的一毛钱,“我就买了三毛钱的糖。嘿嘿,你们不知道,我刚才去买糖的时候发大财啦,哈哈。我在和祥家小卖部后头那个电线杆那拾了五毛钱,嘿嘿嘿嘿。”
宋南极和宋云峰含着糖,羡慕的看着宋春海手里的三毛钱。
“那回来里时候咱们再买个冰糕吃吧?”宋云峰说,“正好够咱们一个人一根。行不行,春海?”
宋春海略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哈哈,今儿个反正我是发财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一个人再买个冰糕。”
“没问题,等着我啥时候也捡到五毛钱,我也给你们俩买。”宋南极高兴地说。
“我也是。”宋云峰叫着。
在他们一路向南朝着河边进发的途中,宋南极和宋云峰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仿佛要从看穿地表,从某个地方挖出一两张诱人的人民币一样。
不过可惜的是,嘛也喵发现!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宋南极更加难受了。
河畔的风景一如既往的美丽,河边一滩淤泥里头,宋南极他们正在憋足了劲儿的做一个测试。
“以前我试过,你要是把两只脚都埋在泥里头,然后俩脚一起使劲儿往上蹦,你根本就蹦不出来。不信你们试试,就像被吸住了一样。”宋云峰光着屁股将两个小脚丫埋在黑乎乎的淤泥里头。
“真的假的?我可不信,我可是练过轻功的,你们别忘了。”宋春海将一滩滩发着臭味的淤泥埋在脚上,直到没过半个小腿。
“你们就看着我怎么飞出来吧,哈哈。”宋春海潜运内劲,一个深蹲,爆喝一声。
只见宋春海足下淤泥微微颤抖,裂开丝丝细纹,好似颤栗预爆的火山。火山周围的涓涓细流也在一股大力的冲击下开始跳跃,四散流窜。
“嗨——”宋春海爆喝一声,双足猛然一蹬——
然后,他的足底却像是被吸住了一样,根本跳不起来,一厘米都跳不起来。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也来试试。”宋南极说着也将自己的双脚用泥巴埋起来。
同样的结果,宋南极吃奶得劲儿都用上了,可是脚底和地面仿佛被胶布粘合在了一起,你发再大的力也挣脱不了。
三个小孩轮番试验,偶尔也能成功一两次,前提是他们事先提起脚后跟,让一部分空气先进去。
“算了,走吧,咱们赶紧去游泳吧。别忘了咱们今儿个得赶紧先把仰仰浮儿学会。”失去耐心的宋南极说。
“哇哈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土地爷爷。”
宋南极和宋云峰一回头,发现一个全身涂满泥巴,只露一双大眼,和两腿间小JJ的怪物。
宋南极和宋云峰相视一笑,挖起两摊泥巴,PIA PIA扔过去正好将宋春海两个大眼睛给糊上了。
“啊——啊——啊,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啦,啊——啊——救命啊!救我——”宋春海在泥潭里东倒西歪的走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乱叫着。
不过另外俩人没有再搭理他,径直去一个没有淤泥的岸边游泳去了。
“啊——”宋春海这一次的叫声有点异常。宋南极和宋云峰停下脚步注视着刚刚还表演欲十足的宋春海。
“哎呀,我刺儿,我脚被玻璃渣子割了一下子。”宋春海面色痛苦,一扫刚才的兴奋之情,拖着被割伤的右脚一瘸一拐的走上岸来。
“赶紧洗洗,洗洗就没事了,先看看口子深不深。”宋南极上去和宋云峰一起搀着宋春海回到岸边,找了个石头坐下了。
宋春海的小脚丫在河边的石头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泥脚印子。
80年代左右的时候,地笼还没有出现,宋家庄一带渔民们常用一个个用编过的塑料绳连起来的罐头瓶来捕虾。罐头瓶里边装上虾食,然后用两头开口的漏斗状盖子倒着盖上,放到水里之后隔天来倒一倒。这种捕虾方式虽然古老,但是对生态保护很有作用。
这种古老的虾瓶来捕虾方法十分费力,不但需要隔两天就蒸点虾食放到瓶里,而且每次倒虾的时候都要顺着绳子一个瓶子一个瓶子的弄,费时费力,所以到了90年代之后这种捕虾方式就逐渐被淘汰了。
同时,虾瓶捕虾由于用到的都是玻璃罐头瓶,很容易碎,碎了之后那些玻璃渣子就留在了河里。夏天到河里游泳的村民,不管大人小孩,几乎都有被玻璃渣子割伤手脚的记录,严重的甚至还缝了几针。
“那个玻璃渣子你摸上来了没有?”宋云峰问。
通常情况下,当自己的脚被割了之后,善良的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将割脚的玻璃渣子给找到,扔到岸上,以防止其他人倒霉。
“摸上来了,早扔到岸上了,扔的远远的。”宋春海皱着眉头,用河水把伤口洗干净。
伤口不大,但是有点深,时不时的还有血从里头渗出来。
“春海,你就别游泳了吧,在水里泡着你这口子容易发。”宋南极说,“你就在岸上歇着吧,别下来了。晒会儿太阳,我听我爹说晒太阳能消毒,消了毒你的伤口就好的快了。”
发——就是发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