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朋友微信聊天说起“年事”,忙查看日历,发现马上就是吃腊八粥的日子了!然而我却浑然不觉。
在人烟稀少的山中工作,进进出出那么就三个半俩人,单调而乏味:上班,吃饭,休息。日子过的既简单,又重复,还特别机械,所以都没有看日历的举动。只有快到回家休息的日子,才开始掰着指头算时间,煎熬和期盼让人有度日如年的沧桑感。
不免有了“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的感慨。
腊月,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月份。熟悉,是因为它公然写在日历牌上,昔日母亲的耳提面命响彻在耳畔;陌生,是因为自从参加工作,常年在外,腊月的民俗我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参与全乎啦!
会想起小时候的腊月,仿佛是历历在目的昨天。
腊月天儿,特别冷。冬灌后留在渠沟里的积水在腊月里冻结成冰,足有两寸厚;人若在室外呆一会儿冻的脸生疼生疼的;伙房里煨着火,腌菜缸依然结冰。
有老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大冷天里,大人小孩都冻的蜷缩在室内,在热炕上捂脚,围着火盆烤手。
腊月初八。腊八节的前一天,母亲会提前准备好做腊八粥的豆类。第二天清早,当村巷里有卖豆腐的叫卖声时,母亲会匆匆出门打回豆腐,便在伙房忙活起来,我拉风箱煽火,姐姐帮着剥葱,搓面鱼儿,弟弟边玩边递柴火,母亲准备好所有用料,开始上锅烹炒,猛火烫油,先煸炒羊肉丁,这时火要硬,炉膛添上煤碳,风箱送来足够大的风,才能使碳燃烧的更充分,才能把食材中的香味儿完全催撵出来。厨房里充斥着风箱的“咣当”声,雾气弥漫,淡淡的煤烟味里充斥着浓浓的肉香味。母亲外炖好的羊肉燥子汤依次加入配料,力道均匀,向着一个方向用勺子搅动着,保持锅内各种食材受热均匀。香喷喷的腊八饭端到手上时,我们吃的迫不及待,顾不上烫嘴,边吹边吸溜边吃,谁也顾不上说话。肉丁儿香烂,面鱼儿筋道,豆类沙沙的渗入香咸的肉味儿,米粒儿糯软可口,那味道,场景至今记忆犹深。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的日子。我记得奶奶会把伙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摆放碗碟的架子锅台擦的光光的,连苫盖咸菜缸的盖子都一并抹擦了,把灶间柴草归置齐整,地面洒扫干净,各式摆弄停当。在灶台上摆放糖瓜,梨膏糖等,对着墙上的灶王爷边拜边说着什么。什么也不懂的孙儿坐在门墩上挤在门口,眼巴巴的盯着糖瓜等吃货。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每每到这天,母亲弄的动静很大。扫尘(陈)时,让我们帮着把桌子上的小物件全部搬到院子,把火炕上的褥子、毯子、毡、席子全抬出,挂在绳子上拍打灰尘,她捂的严严实实把房顶墙面挨着扫掸一边,等成埃落定,便擦抹家具,铺设卧具,拆洗被褥。我心里一直暗暗纳闷:妈妈真有力气,干那么多活都不累!第二天午饭后,我和姐姐在母亲指导下缝被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带上顶针儿,捏着大长针,一只手在被子下面,一只手在上面,一针一针缝被子,一会蹲着,一会跪着,“吭哧”着,很费力,缝的很慢,一不留神就把下面的床单和被子缝到一起了。
腊月二十六,杀猪宰肉。家里男丁提前好几天联系好屠户,叫上邻家精壮的男子来帮忙。当天早上屠夫带着一口直径一点五米生铁锅和一些杀猪工具上门,搭稳当大铁锅,男人们连拉带扯,把肥壮的大黑猪从猪圈拖出来,猪退缩扭动着,因恐惧而嚎叫,叫声声尖锐恒长。小孩们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躲在大门边,矮墙后远远的溜着看,听到挨宰的猪撕心裂肺的哀嚎,害怕的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等再睁眼看时,猪已经一命呜呼了,母亲端着一盆紫红色的猪血走进伙房收拾,屠夫领着男人们固定好已经断气的四脚朝天的猪,用滚烫的开水烫扯猪毛,四周站着闻声来买肉的村邻和看热闹的闲人。当天的饭菜很丰盛,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红烧肉,猪杂碎,猪血糕。吃的香甜,过瘾,解馋!
腊月二十八炉馍馍。这天母亲早早就发面,准备正月初一到初五的主食,有老讲究:初一到初五期间不能动火蒸馒头。和好的面用盆装着苫盖好放到热炕头上,再盖上厚厚的褥子,发酵的面鼓囊囊的扑出来,母亲倒出发酵的面团兑碱面,揉面,反复揉搓直到把碱揉匀,拍打面团打发出“咚咚”的声音才罢手,切开面团,看到切面上有匀称的蜂窝状,边放心了——碱面儿使的刚好!再揪一点面,搓成圆团放在炉火上烧烤后,掰开看烤熟的面蛋蛋,乳白,松软,闻着有甜甜的麦香味儿。这时馋嘴的我们都抢着熟面蛋蛋,母亲不让吃,说吃了不长个头!我们姊妹俩打下手帮忙炉馍馍,一直忙到天黑,才能做完。
腊月二十九,上坟拜祖。这天下午四五点钟,母亲做好几个荤素菜,各样少盛些,放在长方形朱红色木盘里,斟满一杯酒,泡好一杯茶,再备好烧纸,由父亲带着我们去祭拜故去的爷爷。我们正方向跪着烧纸,然后把食物、酒、茶,按规矩泼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爷爷,吃肉来!爷爷,喝酒来!爷爷,喝茶来!磕三个响头。算是祭奠结束。
晚饭前,由父亲领着我们贴对联,贴门神。父亲仔细铲掉大门两边上一年对联的残迹,均匀抹上浆糊,拿出写好的对联,读着辨析上下联,准备张贴。这时,大花狗乘人不备,偷着吃起浆糊来,弟弟则捡根树枝举着胳膊追着轰赶狗。大门,住房,仓房,伙房都分贴红彤彤的含义喜庆吉祥的对联。有些家里会给畜牲圈贴上抬头联“牛羊满圈”,甚至给自行车上也贴上“一路平安。”院内院外到处都显的喜气,吉祥,热烈。
我们一块洒扫院落后,都换上新衣服,拿上爸妈给的零钱,欢快的跑到供销社买炮仗。
大年三十。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我们边开始包饺子、吃年夜饭,放爆竹。
除夕守岁,等爸妈发压岁钱。熬夜,守岁,往往刚过了前半夜我们就瞌睡的前栽后仰,睡着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刚参加工作,过年在单位。腊月二十六,就有喜好书法的老师领着小学高年级学生在街道义务给矿区居民写对联。纯真自信的孩子们既自信又热心,乐呵呵的为长辈们写对联,成为喜庆日子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后来腊月,其中的民俗,粗粗略过,吃食都到商店买现成的,过年在自己小家,带着孩子贴银行送的春联,急急忙忙吃完饺子,便跑着去看单位请专人放烟花表演。年过了,但觉好像缺少了年味儿,遗忘了腊月。
再逢腊月,过年,有时在外,有时爱人在单位值班,便带孩子去个单位同事们一起过大年,场面盛大,热闹,壮观,欢声笑语不断。但少家庭的温馨,似乎缺少有爸妈在时的烟火气息。
今年腊月,我和爱人各自在单位,孩子在学校。我居然忘了腊月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