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喜欢在清冷的深秋里,下楼去捡拾那带有微微露珠的银杏,秋风总是很给力地可以在不轻易之间就把银杏催染成一幅最美的油彩画不说,且浓淡总相宜。
喜欢在这冷冷清清的晨雾里沿着小径,走过那一排排种着无数银杏的小道,合着雾蒙蒙的节奏,经晨风一吹,便叶儿时隐时现地在枝上舞着跳着了,那生命的顽强劲,连自个都莫名好似被感染了。
“深秋落叶黄,来年果满枝……”忘记了是哪本书里看到过的了,但久驻停留,诗意便从心底滋起溢出,全然忘了是否要有诗韵上的违和之感了!全然不管不顾的,瞎掰乱凑,心里也是舒坦的。
每日打扫的清洁工阿姨们便有意漏了打扫,使得这些徐徐而下的落叶,呈现了以一种自然飘落的方式,层层叠叠铺盖在小径上,了却尔等看客红尘中最好的自然赏景处。
清一色的黄黄杏叶,似一地铺成的绒毯一样,不小心一脚地踩下去,马上脚下便有了一种柔软的失重感,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总让人不得不放慢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踩疼了它们。
一直觉得银杏树是秋天最美丽的树,银杏树的落叶是秋天最美丽的景致。满地的金黄暖暖地铺垫,让人的心也温暖起来,凝望着它们,一些尘世的聒噪慢慢地沉淀下去,身心都变得安静起来。一片、两片、三片,片片树叶毫无缘由地从树上落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有风的时候,它们还会在空中盘旋飞舞一番,然后,与先前的兄弟姐妹轻轻地击一下掌,或是热烈地拥抱一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下来。
偶尔,会有那么一两片树叶落在我的肩头,落在我的发梢。那一声轻轻的呢喃,那一次微微的触摸,是在和我打招呼吗?我想,是的。它在招呼我,欢迎我的到来,用它的方式,用它的语言,款待着客人。我站住,为了多挽留它一会,甚至倾斜着身体。但它最后还是翻滚着落了下去。它下落的姿态让我觉得它像是我的一位远道而至又不得不离别的老友,恋恋不舍,频频回望,挥手之间,定格成永远的记忆。
我会弯腰捡拾起那些和我打过招呼的落叶,把它们展在手心,分辨它们的异同,揣测它们生生死死的奥秘。那些金黄色的树叶,像一枚枚精致的扇贝,因刚刚离开树的怀抱,它的身体还是柔软的,有一丝潮湿的凉意。我会把它们带回家,夹在书页间,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它们,看着它们在书页间仍然逃脱不掉时光的变迁,仍然在生长或是继续着死亡的进程。我在与它们的凝视和对语中依然无法探究到它们生生死死的奥秘。看着它们的颜色慢慢变深,身体越来越单薄,茎脉突出,变硬,变成深褐色,一不小心就会碎裂,失去了它与生俱来的形状,我依然不知道这是它死亡的结束,还是新生的开始?
现在,两排银杏树还不是很粗壮,我总是幻想着,当它们枝繁叶茂的时候,每当到了这个季节,枝叶在空中相连,落叶在径上铺展,灿烂的秋阳从高远的天穹普照下来,站在远处望过去,这里如一座金色的宫殿般安静祥和。彼时彼刻,一对银发老者牵手走在树下,他们虽已年迈,步履蹒跚,却身着鲜艳的衣裳,金色的树叶从他们的身旁簌簌飘落,与他们的步调形成极和谐的韵律……
这样想象的场景常常让我感动到涌泪。
我不知道在银杏树四季轮转的容颜里,为什么独爱这秋风瑟瑟下的一抹金黄?在它苍翠葱茏的时候,我甚至把它误看成了白杨。只有在它的叶子一片片变黄的时候,我才猛然惊醒,这是银杏树,它又到落叶的时候了。
当我的眼眸与之相遇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在心中澎湃。我喜欢盯着一片树叶从树上下落的过程,它是自然的凋零,又是充满神性的离去。如花瓣般凋零,却又无凄凄戚戚之感,仿佛是快快乐乐潇潇洒洒心甘情愿地离去,扑向大地的怀中继续抒写另一番美丽。
谁敢说落叶不是一种美呢?繁华与衰落只是相对的,开始和结束在时间的隧道里变化交错,谁是新生?谁又是死亡?谁敢说这落叶不也是一次生长呢?它的飘零不就是一次绽放,一次自我绚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