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儿子同龄的孩子转眼之间就上了大学，常国已经没有之前的焦虑和不安了，他知道儿子注定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儿子已经蹉跎了六年的青春岁月，那些昂贵的时光永不再来。

他用六年的时间都没有说动儿子回学校学习，现在儿子还能回去么？他只能寄希望于有一天儿子能幡然醒悟，走出家门，融入社会。

尹君除了在生活上给儿子基本的照顾外，和儿子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她懒得劝说，烦心在家，空闲时间不是走步就是去广场做操。家成了她不愿提及的地方。

“爸，我想去成都。”有一天乐乐忽然开口说要出远门，这叫常国吃惊不小。

“去干嘛？你一个人敢独自出门么？”常国不解地问。

“去见一个网上认识的女朋友。她会接我的！”

“女朋友？”这个信息让常国一时难以消化，“你啥时交女朋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他迫切需要儿子的解释。

“网上认识一年了，去见见她，你给我拿车费吧！”儿子不再多说又钻进房间。

乐乐第一次出门的理由还真是让常国和尹君惊讶。足不出户，却交上了女朋友，这种事情靠谱么？网络都是虚拟世界，遇见坏人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尹君坚决不同意儿子去成都，“那么远的路程，去见一个陌生人，妈妈不放心！”她说“你爸爸也不同意你出远门，毕竟你从没离开过家。”

“不出门，你们唠叨，出门你们又不让，你们到底想要我怎样？”儿子怒气冲冲地嚷着。

“爸爸妈妈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不是不考虑你的感受！”尹君解释着。

“我已经成年了，谁会骗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谁会骗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尹君重复着儿子说的话，猛然发现儿子已经长大，早已不是当年青涩懵懂的少年，他有权决定自己的行为。

常国用商量的口气说，“在你没出发前，我们有责任替你把把关。你可以把女孩的情况和我们说一说么？或者把你们一小部分的聊天记录让爸爸看看，有没有问题？”

不等常国说完，乐乐丢下一句，“事真多！”就不耐烦地回了房间。

尹君和常国都不想冒险把儿子放出去，万一有事，后果是这个家庭无法承受的。毕竟儿子阅历太少，没有任何社会经验，要是误入什么组织就麻烦了。

而这次的意见不一就如同六年前乐乐任性不去上学一样，没人阻止得了乐乐的决定。他开始不理常国和尹君，也不吃饭，那架势要以死捍卫自己的“权益”。

乐乐不让父母进自己的房间，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们说。常国想打破这个充满火药味、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态势推门走进乐乐的房间。“乐乐，爸爸说去成都不急，咱总得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出发，是不是?”

“你能让我现在就出发么？”乐乐带着蔑视又无理的目光反问常国。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常国说“这不是一件小事。”

“你出去吧！我不和你商量！”乐乐不悦的脸上阴云密布。

常国不甘心，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希望儿子明白，外面的世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骗子的脸上没贴标签，坏人的头上也没有标志，欺诈有时防不胜防。他想告诉儿子……

还没等常国再说下去，乐乐淡定地走到窗边，“是你先从门出去，还是我先从窗户出去?”眼神里弥漫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又是惊魂一幕，这可是六楼啊！常国不敢想象乐乐冲出窗户飞身跃下后那骇人的画面，也不敢赌乐乐只是一时负气吓吓他而已。

常国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乐乐的房间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绝望，一种眼看着儿子一步步走向深渊而做父亲的却又无力拯救的绝望。这一转身，意味着以后他很难说服儿子，也意味着乐乐是非去成都不可了。

看着乐乐背着大旅行包穿过安检马上就要坐上高铁驶向成都时，尹君蹲在地上泪雨滂沱……她担心、害怕、祈祷，心悬在了半空。

那几天才叫度日如年，两个人比乐乐宅家时要不安得多。“乐乐不会被女孩骗了吧？”“骗钱没事，乐乐平安就好！“乐乐啥时能回来？“不然，我们去成都找他吧！”尹君不厌其烦地和常国念叨着，脑子里都是胡思乱想出来的糟糕结果。

常国也急，但他要比尹君沉稳的多。他想这次放儿子出去，未必就是坏事，让儿子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接触一下家庭之外的人，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没准还是一个让儿子走出家门的契机呢。

说到底，常国就是不愿把事情往坏处想。对非要去赴约的儿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虔诚地祈祷。

心神不定时，常国会找魏哥或张哥倾吐一下。

“乐乐都二十多岁了，道理都懂，别再深管了。”魏哥劝着常国“儿孙自有儿孙福。”

“每个孩子都是一粒种子，花期不同，结果就不一样。也许有一天，乐乐自己忽然大彻大悟，就真的不需要你操心了。”张哥文绉绉的话给了常国无限的希望。

虽然乐乐已成年，但无论多大都是父母的孩子，常国盼望乐乐能快点独立，有应对现实和意外来袭的能力。

当乐乐疲惫地推开家门已经是他离家五天后的傍晚了。看着儿子平安回来，常国和尹君那悬于半空的心才算落地。

“回家就好！”尹君边说边仔细打量一下乐乐的表情，憔悴与疲惫、失魂与落魄交织在一起，人也瘦了一圈。

“妈，我洗个澡，睡一会儿。”乐乐疲惫不堪地说。

“好，多睡一会儿，我让爸爸去买菜，给你做好吃的。”尹君的话语里满是心疼。

乐乐第一次出远门，就遭遇了女孩花言巧语的欺骗。她把乐乐接到一家宾馆后，就开始和他逛街、吃饭、买衣服，钱当然都是乐乐出的。女孩说，“花自己喜欢的男孩的钱是最幸福的。”乐乐开心的不得了。

当两天花掉乐乐的全部资产一万元钱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女孩的影子了，走过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打电话总是无人接听状态。人生地不熟的，乐乐不敢久留，只能带着仅剩的一百多块钱失望地回到家。

一觉醒来的乐乐没吃饭就把成都所遇倾吐出来，愧疚之情溢于言表。“没事的，儿子，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平安就好！”常国的话使儿子露出少有的一丝笑容，开心地拿起了筷子。

成都之行让乐乐改变了不少，他和父母不再针尖对麦芒，言语沟通比之前顺畅了一些。

这是个很好的兆头，只有经一事才能长一智。

乐乐稳定了，尹君的病却一点好转都没有，她常常失眠，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半夜醒来，会睁眼到天亮。

她一天天憔悴下去，显得心神不定，烦躁不安。常国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给她熬汤进补，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你熬的汤太难喝了。我不喝！”

“存心气我，就是对我不好！”

尹君没来由的“刁难”，常国从不计较，他还是会哄着尹君说要好好吃饭，别辜负了上好的食材。

在这个家里，乐乐和尹君心情不好时都可以随心所欲。常国也有疲惫和烦心的时候，“可又能怎样呢？”每次常国都是在这样一句叹息中默认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