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三个半小时,便从冰冻预警高挂的上海,来到了温暖如春的三亚湾。
当飞机尚在空中穿云破雾时,一颗心已经飞到了海的那一边。
还没落地,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乘客们马上脱去外套。一路畅通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妈妈正坐在小区的大门口。
看见熟悉的车子转进来,母亲就急急地跟上了,我连忙下来轻轻地拥在她耳边大声说,妈!你的老三回来喽。
母亲眯着眼,细细地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催促着一放假就提前过来的丫头赶紧盛饭,舀了满碗羊肉汤,专挑大块的骨头,静静地看着我吃完。
隔着二十七八度的温差, 冬天申城那仆仆风尘裹挟着的残余冰冷, 立即消融,额头顷刻便汗津津的。妈妈指点卧房放置行李,带着去二楼的卫生间,拿来浴巾让我冲凉。
换了夏天的单衣,时间还早,在母亲的引导下附近散步溜达。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瘦,已八十岁的身体更加虚弱无力,往往走不了多远就要站立,用干瘪的手指使劲地掐一把大腿后边的筋,再艰难地往前挪。扶着她走几步就要歇会,弯下腰帮她从上到下撸两把,感觉稍微舒服点,再慢慢努力地向前。
路边的三角梅造型别致浓情激越,在属于它的季节和环境里肆意地张扬跋扈。高大的椰子树傲然挺立,同一株莲雾有的结着青青的果,有的竟然露出粉嫩的骄颜,引来翩翩飞花流萤,往来的路人无不弹眼落睛,纷纷定格留存。
母亲絮絮叨叨地诉说着陈年旧事,不时地指给我看这是什么,那叫啥。早来一个多月,天天触目皆是热带花草植物,俨然成了半个当地人了。
被涛声所牵引,沿着落日余晖的沙滩缓缓行。南国的暖风柔柔地涤荡着游子的尘心,点点灯火明明灭灭忽远忽近,晶亮的星眸在天幕下眨着动人的眼睛。
遥望着如墨的碧蓝幽深,心变得无比空明。浮躁的喧嚣渐行渐远,烦恼与忧伤褪去虚伪盔甲,依偎在母亲的胸口,枕着海浪,心就此安定沉静。那是多年以前的夙愿,期待着未竟的余生,终能使心灵与海韵共振同频。
凝视着翻腾的潮水,妈妈指着远方说:知道你最喜欢大海了,看看这海水有多清澈啊,可惜……!声音苍凉而低沉。
悚然一惊,想起八年前在青岛大姐带着母亲小妹与我,一起在海滨骑车环游的情形。当时我读着自己所写的《新春寄语》,母亲听完后面泪流满面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那是我头一次见到好强的母亲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落泪。多年以后也终于懂得了: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千帆过尽也载不动日思夜盼的双亲们那无比厚重的乡愁。而如今妹妹离世快六个年头了,母亲触景生悲,辗转几多离别爱恨,思绪万千情怀依旧。
如今,我成了家里的老幺,常年独自在外难得聚首。两个姐姐精心照料着多病的妈妈。无论到哪都带着,这些年,尽可能地创造机会和条件,陪同一起走过了她岁月里的千山暮雪,任一季季的风霜染白了双鬓,脸上始终挂着满足欣慰的笑容。而我们三姊妹也平稳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险峻的关隘,后辈已逐渐长大。眼望处一马平川,海阔天高静水流深。
小时候,爹娘牵着我们的手,肩上是现实生活沉重的责任。及待夕阳向晚,爸妈自然而然地进行角色互换,孩子们又成了他们健康长寿的基本保证。
愿天下的儿女们,多花一点时间常回家看看。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在余生的每一天里,父母在,身上的脊梁骨就稳,心里才觉得踏实与丰盈,幸福安康的小日子也更加有盼头。
2018/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