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完这场戏,我们就散了吧

亲爱的静静:

你我本来是最该走散的。宽阔的深夜十一点的马路,明亮的街灯,音乐响起,我们旋转、起舞,我们曾以为那就是全部,那是整个世界了。后来马路还在,街灯还在,只不过音乐停下来,观众散场,属于我们的戏份结束了,我们似乎理所当然地从戏里走出来,挥一挥手,去赶人生的下一场。

转眼间一年多过去,很多人都走散了,当初如胶似漆的兄弟,如今也形同陌路,当初同仇敌忾的利益共同体,如今也自己瓦解了。你看看多可笑啊,当初那个曾经人声鼎沸的群,如今已经成为我们分享外卖红包的地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能风流云散的呢?我们以为我们抓住了这个世界,并能掌控这个世界,但是唯一被改变的,好像只有我们自己。

没有想到,其它看起来坚固的,都散了,很多关系,我们都失去了勉力维系的热情。只有我们这两个最应该散得彻底的人,竟然还能偶尔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聊几句有的没的。一般不去碰感情这个话题,但谈到感情,也似乎比较坦然,好像两个演感情对手戏的人谈起之前,蜻蜓点水,一笑而过,入戏深太当真的人,心里才会荡起涟漪,然后等待时间抚平它。

知道你最近经历了很多事,很多痛苦,当初那个有几分矫情和天真的你,现在在坚硬的现实面前,收起了那些文艺,学会了沉默和死撑,学会了强悍和冰冷。你的语气波澜不惊,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说:你在吗。哦,现在没事了。上周去医院了。我能怎么样啊。如果需要你帮助,我会说的。

我特意去翻了一下我们这一年多的微信聊天记录。这一年多,我们的对话都是这样的,中间有时候隔一个月,有时候两个月。一直觉得奇怪,我们是怎么做到不把天聊死的。好像聊死也没有关系,过两天又能不咸不淡地聊几句,再聊死一次。

我现在单身,自由,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情,谈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眼睛里就冒光,一个原本沉默寡言的人也能瞬间眉飞色舞。现在也在学会去承担责任。也越来越认清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明白梦想和现实之间的界定。我做不了商业,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在写作的这块自留地上,用点心深耕一下。之前这块地方,我种的都是鲜花,是虚无缥缈的梦,就跟你当初跟我说的,“我要做一个试睡师,睡遍天下最好的旅馆!”一样。如今的我,种花的同时也会空出很大的地方种上庄稼,我还想着再多承包一些地,分给跟我一样喜欢种花种庄稼的小伙伴,这可以说是我毕生的事业了。——如果这也能称之为事业的话。跟当年一样,我依旧做着少年的梦,要种出这个世界最美丽的花来,但又有了中年人的沉着,我静得下心来伺候我之前不想伺候的庄稼了。

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而你,更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们比谁都彼此陌生,但又比谁都相互熟悉。我一直在想,很多人走散,是因为走到了不同的轨道里,所以没有了一起走的理由,但我们之所以还有联系,是因为我们还在一个轨道里,我们都在向着一个方向走,只不过我在前边,一个你现在够不到也理解不了的阶段,你在后边,在一个最痛苦却也成长最快的阶段。我充满悲悯却又无能为力,我是做了很多努力后才知道,我没办法代替你的成长。而等到你走到我这个阶段的时候,恐怕我又走到前边去了。我也不能在原地等你,等到你绽放的时候,我也只能站在舞台的暗影里,微笑地、泪流满面地看着你,分享你喜悦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

前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了《爱乐之城》,我们都哭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很甜蜜,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但看完电影后,我们把彼此的手抓得更紧。没想到的是,最后还是松开了。

今天再看一遍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那个时候只是似懂非懂,现在那种无奈,才能感同身受。我让你看到了微光。你让我看到了过往。我在前边,我说,这么多年,我一个人默默地在沙漠里走了那么多年,后来我遇到了你。你说,我挣扎了这么多年,我把自己隐藏得好辛苦。我说静静,我感觉我好像快要走出沙漠了。你说,我知道我还远远没有,但我好像从你的眼睛里,看到希望了。

我曾经凝视你的双眼,你点亮我的一整片天空,把我从抑郁中拉出来,我以为这将是我的全部,我以为这就是终点了,但可惜我不是导演,猜不到剧情的发展。

那时候,我们都还不能驾驭自己的所谓的梦想。那时候我们我们懵懵懂懂,搞砸了很多事情。我们知道鲜花不是所有,我们还要有足够的玉米。我们不光要抬头看月亮,也要低头去捡起地上的六便士。

我们不是没有彼此消耗。我走出沙漠的时候,需要全力以赴,即使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低头看手机,跟团队的小伙伴们在找出路。你习惯依赖我,全力以赴的我给不了你安全感,我团队的那些女同事更加让你没有安全感。

《爱乐之城》里男主对女主说,你如果得到这个机会,你必须要去巴黎,全力以赴。我会留在这里,继续坚持。

“等你拿到这个角色,你必须要付出一切,全力以赴,这是你的梦想。”

于是我们随着剧情的发展,随着冬天的到来,我们在那条开阔的有明亮街灯的马路上相互告别,然后各自转身,进入下一个剧情。

转身的瞬间我清楚,没有了我的保护,你比你想象得要强悍,心如顽铁,咬着牙,一声不吭,在燃烧的灰烬里,独自继续前行。转身的瞬间你也明白,你不想让我站在原地等你,我要坚定地走在前边,告诉你,我做到了,你也会的,你一定会的。

所以我们没有拉黑彼此。我在朋友圈不断地晒我的自由。你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能够抬起头来,看一看,前边有个人,走出了沙漠,找到了绿洲。

然而当你越过山丘,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在前方等你了。我去了更前的前方。见证你绽放、分享你喜悦的那个人,不会是我了。我相信你也一定明白,虽再无前缘可续,可我已经在心里,和你过完了余生。

女:我们在哪 

男:格里菲思公园 

女:我是说,我们怎么办?

男:我也不知道 

女:我们该做什么?

男:我不觉得我们能做什么,因为当你真的得到这个角色。 

女:如果我能得到 

男:当你得到它 你将要把你的一切给它 一切 这是你的梦想。 

女:你打算做什么?

男:我可以继续我的计划,你知道的。留在这里,开始我自己的路。你会去巴黎,那有好的爵士乐。你现在喜欢爵士乐了,对吗? 

女:是 

男:我们大概只能静观其变了。 

女:我会一直爱着你。 

男: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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