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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决裂

字数：3049

时间：2016-11-21

1.

发动机的响声让我实在无法继续沉睡下去，于是我和袁小丽还有她的这位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他姓刘，和袁小丽的爸爸是战友，后来自己做了生意，在W市开办了最早一批的渔家乐，他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在石头村，那是依山而建的一个小村落。

他问了问我们高考的事情，然后羡慕地说：“我们去部队的那个年代，高考还没恢复呢，丽丽，你爸爸太可惜了，他才叫有文化，净偷摸着给女同学写情诗。”

我们被他逗笑了，呼啸而来的夜风也把我吹得清醒了一些。当晚，我们住进了民宿，刘叔叔让我们抓紧时间睡觉，养足了精神后他再带我们出去吃喝玩乐。

我和袁小丽互道晚安之后，进了各自的房间。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十一点，这一夜我没怎么睡踏实，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嘴里发干，一抿还是有点酒气。

我洗刷完之后走出了民房，院子里很安静，几只麻雀落下来觅食，无功而返之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看向房顶，袁小丽弓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笑嘻嘻地看着我，像一个七八岁的儿童正弯腰看着池里的金鱼。我用手指了指她的T恤，她才意识到自己春光乍泄，赶紧站直了身子，红着脸顺着台阶从房顶走了下来。

“你爬到那上面去干什么？”我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问。

“我看到刘叔叔养的花猫上去了，就跟着去看看。”

我吓唬她：“它一定是去逮耗子了，这会儿可能连骨头都吃进肚子里了。”

“啊？我最怕老鼠了，哎呀，咝……”看样子，她真的害怕极了，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不停地用右手摩挲着左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午，袁小丽说要到市里的商城去购物，刘叔叔把我们送过去之后说：“晚上八点还在这里等我，我来接你们。”

这里的繁华程度比不了J市，所以购物中心的空间很充足，生活节奏也慢，我沉默地跟在像个败家娘们儿似的袁小丽身后，她真是看见什么都想买。

“鱿鱼丝看着不错，海苔饼干也很好吃，我还要再买一些鱼片儿，对了，我妈还说让我给她带海藻面膜呢……”她兴奋地对着那些商品指手画脚。

我由着她，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干嘛这两天闷闷不乐的？”终于，她松开了抓在手里的一把海米，问道。

我把冯静与陈俊的事情跟她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前我对她提到过冯静一次，为了只是让她知道我已经完全放下了我的青梅竹马。

直到下午五点，她才决定把买好的东西统统退掉，又笑嘻嘻地说：“我真傻，我们还要再住五天才回去，现在买了到时候就不新鲜了。”

我摸着肚子说我饿了，昨天从自助餐厅出来到现在我一点东西都没吃。

她欢呼着，好像我饿了是一件重大的科学发现，“走，那边有饭店，我请你吃海鲜”

2.

她真是一个花钱毫无节制的女生，将来一定也会成长为一个花钱毫无节制的女人。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养得起她，在目前这种让人抓狂的暧昧阶段中，我还是深谋远虑地思考着未来的种种可能。

我说点两个菜就够了，她一口气要了五个，外加一份汤。

我埋怨她点这么多，根本吃不了。她却感觉自己像是沾了多大便宜似的，“笨蛋，你看看这些菜加起来才100多，在J市，100多你也就能点三个菜，这里的东西真便宜。”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邻桌的几个人和服务员都往我们这边看，我冲她使眼色让她消停一会儿，然后尴尬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菜上齐了，量很大，那只土鸡看着真是用整只鸡炖的，我们把所有的鸡骨头吐出来，一定能拼出一副完整的“骨架图”。我开始大快朵颐，正当我嚼着孜然鱿鱼须时，饭店的门开了，进来几个人，吆五喝六的，他们挑了一张离我们很近的桌子坐了下来，我背对着他们。

“吧嗒”几声，他们点上了烟，风扇一吹都飘到了我们这边，袁小丽被呛得难受，一个劲儿地咳嗽。

我站了起来，转过身想要他们把烟灭掉，“你好，能不能请你们……”

3.

眼前的这几个人看样子都是社会上的无业青年，其中有一个男的看到我之后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找了那么多天的陈俊竟然就安然无恙地凭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叼着烟，右手还搂着一个染着黄发的女孩儿。

他开口了，“对对，人家说得对，咱们把烟灭了吧，室内抽烟不好。”随后，他带头把烟杵进了烟灰缸。

他竟然装作和我不认识！

“陈俊！”我急了，“你知不知道你爸妈都快急疯了？！”

袁小丽也站了起来，紧贴在我的身边，她抓着我的胳膊，担心我情绪失控。

“不关你的事。”他幽幽地说。

“过来，跟我回家。”我放缓了语气对他说，“陈俊，你过来。”好像他身后是万丈深渊，再后退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而我正耐心地开导他回头是岸。

他无动于衷。

“陈俊……”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要再说了，杨小和，你走吧，我哪儿也不去。”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子，想把他揪起来，又掏出手机想要报警，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误入歧途加入了什么不良组织，警察叔叔来了可以帮我解救他，他挣扎着，我们纠缠在了一起。

他刚刚搂着的那个女的也掺和了进来，使劲儿掐我的手背，就掐最上面的那点皮儿，弄得我钻心的疼。

“你给我滚开！”我冲她吼道。

两秒钟后，我感觉腮帮子酸痛了起来，陈俊一拳打在了上面，就这一拳，我彻底松开了抓他的手，手机也被打在了地上。他的拳头停留在半空，好像拿着一把手枪射杀了目标之后还迟迟不把枪放下的杀手。

他到底怎么了？眼前的陈俊让我陌生极了，我小学和初中时唯一的一个同性朋友啊，他竟然打了我一拳。

“杨小和，你他妈别以为自己现在学习好了就能随便教育别人，考上个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高中以前的那些破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在这里充什么圣人？”

他这是……嫉妒我？他的那些同伴也凑了上来，把我围在了中间。

“几位大哥，别理这个傻逼，从小脑子就不好用，我们小学班主任都说他是弱智，你赶紧他妈给我滚，别再让我碰到你。”

我在W市碰到了他，失踪了快半个月的他，他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打了他最好的朋友一拳，看得出来，他很好，好得很，至少没有挨饿。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我们之间第一次爆发了冲突，讽刺的是，不是在我们生活了快二十年的J市。我们人生中的所有第一次，不都应该发生在我们共同的“主场”——J市吗？

4.

袁小丽连拉带拽地把我弄出了饭店，她拖着已经彻底懵了的我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她跑不动了，停下来喘着粗气。

夕阳的照射下，她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西方的天边上飘着一片火烧云，熊熊如烈火一般，像是要把天烧出一个窟窿。

我摸着被打的有些肿胀的下巴，鼻头上一阵酸楚，他为什么会像一些有心机的女生那样，把阴毒都藏在了心里，却能不露声色地潜伏着。

他的妒恨持续了多久了？是从我第一次对他说我考进了全班前十，告诉他我进了实验班，还是我牢牢把持住了全班第一的宝座？说这些时，我从没顾及他的感受，只是异想天开地以为，作为朋友，他会由衷地为我感到高兴。

毫无疑问，在失去了填报志愿资格这个节点上，他的怨念爆发了，我可以对大学挑三拣四，而他却被大学挑三拣四，最后还被“拒收”。那一拳还有他说的那些伤人话仿佛一把坚硬的凿子，真的把我们这十二年的情谊凿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了。

袁小丽轻轻拍着我的背，“明天我让刘叔叔逮我们好好去玩一玩，散散心，这些不痛快的事儿就忘掉了，好吗？”

除了她和家人，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我曾认为牢不可破的友情，几天内就土崩瓦解了。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成为了我的家人，一生中最珍贵的家人。

这场决裂，不单单是我和陈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更把它看成是我与过去的一种诀别，让我义无反顾地割裂掉了那些曾经的羁绊，更对那段不堪的岁月无牵无挂。尽管，里面有冯静，有陈俊，还有我青春年华三分之一的时光。

我怔怔地看着袁小丽，紧紧地盯着她，生怕眨眼的功夫，她也会消失。我不能再拖了，明晚七点，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身边有什么人，我都要向她表白，心无旁骛地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