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困境

石楠花开了,满院飘荡着一股新鲜精液的气息。文青上了一天班,窝了一肚子火,一回到小区就闻到这令人作呕的味道,嫌恶地皱了皱眉。

进了家门,发现臭臭又拉尿了,文青气极,蠢东西,听不懂人话吗,叫你别在家拉偏要拉!巴掌正要落下来,想到主任那张明明无知得一塌糊涂却装得煞有介事的脸,文青泄了气,可不,连人都听不懂人话,还指望狗能听懂人话?

臭臭一见大势不妙,早就一溜烟躲到笼子里了,剩下气苦的文青愤愤地擦着狗尿,嘴里大声地咒骂着,也不知道是骂人还是骂狗。

说起来也怪文青自己,原来的那个部门虽然苦点、累点,好歹部门同事还算是一路人,起码不会出现鸡对鸭讲的局面,偏她自己想偷懒,死赖活赖地换到这个新部门来。

刚开始调动的时候,文青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每天抿着嘴偷乐,遇到同事打招呼,虽然暗地里心花怒放,表面上还装出一脸凛然的样子,说是组织安排。

憋不住了的时候就跑去找原来部门的同事吹嘘,同志们哪,人还是要有梦的啊,万一实现了呢,比如我?以往工作忙的时候,同事们总在一起吐槽,我要是调到××部门,就此生无憾了,说的就是文青现在的部门。

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文青却遇上了新的烦恼。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寒假。

放假都好几天了,突然接到主任电话,要求去加班。那时刚刚调动,调动的文件都还没下,文青带着浑身的讨好和巴结劲儿,屁颠屁颠地跑去,结果发现居然就只是为了修改某篇文稿的几个字。

那领导年近六旬,电脑不太会用,必须要文青帮着改,这文青也就认了。可问题是那篇文稿到他妈的三月中旬才用得着,这才元月份,就为了几个字巴巴地跑来加一趟班?文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解释为新领导在考验她。

学校定于正月十六开学,正月十五那天,文青又接到主任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他在加班,叫文青也去一趟。

可怜的文青以为有了什么紧急任务,又巴巴地跑去。试想,明天就上班,今天正值元宵佳节,要不是情况紧急,谁会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莫名其妙地去办公室加班?

结果那天加班的目的依然是为了改动那篇文稿中的几个字。这回文青想破脑袋也理解不了,只好继续解释为考验。

终于,调动的文件下了,一切都既成定局,考验的理由再也不成立了,可文青依然隔三岔五地被要求加班,而且加班的理由在文青看来,不值一提。

很多文青只要瞟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干的工作到那领导那儿,如临大敌,诚惶诚恐,不加班不足以表明他的重视,不加班不足以平复他的不安。

文青终于慢慢琢磨出了,原来学校的大BOSS是看出他不堪重用,才把他安在这儿的。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反正就算文青一个人把整个部门的活全干了,也比原来那个岗位强,可问题不仅仅如此。

主任不是正途出身,是由工人转的干部身份。人么,对于来之不易的东西,往往倍加看重。这主任就是如此。

也许对于他来说,从工人转成干部身份,还能当上处长,确实是一项了不得的成就,所以格外珍视这个身份,总喜欢有意无意地突显这个身份。

这不,天天旁敲侧击,说他办公室卫生不好,以前在××处总有人帮他打扫。

文青是个简单的人,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总算明白过来,但苦于每天早晨要遛狗,做不到早到帮他打扫卫生,就只好继续装没听明白。

这事毕竟不是工作,文青楞是装不明白,主任也没办法,可别的事文青却在劫难逃了。

话说这天要开一个不上斤不上两的会,而且与会人员手上都有资料,可这领导坚持要把他的发言做成PPT。文青心里暗笑,我做容易,你会用吗?果不其然,领导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居然连怎么播放都不知道,文青只好耐心地花大半天时间,教他怎么操作。

开会毕竟是有次数的,PPT自然也是有次数的,对于文青还构不成烦恼。

最叫文青忍无可忍的是,主任非常热衷于修改文稿,明明一则表述明确、结构清晰、言简意赅、文从字顺的通知,被他改得前后矛盾、逻辑混乱、浮夸臃肿、病句从生。

刚开始文青还试着跟他沟通,后来发现,智识水平、处事方式不在一个层次的人之间压根就不存在沟通的可能:你跟他说文稿内在的逻辑问题,他意识不到,也听不懂;你跟他说文面问题,他这么干了一辈子,也浮夸臃肿、上纲上线、形式主义了一辈子,又岂会轻易被你说服?

每次被逼把好好一篇文稿亲手改成面目全非的“四不像”, 文青都恨不得拿头撞墙。

还叫文青难以忍受的是,部门本来就是全校最清闲的部门,又只有三个人,偏还要每周一开例会。

其实每次例会就只文青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无话可说,因她什么工作都没干,主任呢,再把文青说过的内容细细碎碎地重复一遍。性急的文青每次听他颠来倒去地啰嗦,咬着牙死忍,浑身骨头都迸得酸疼。

碰上主任出去开了个会,得了一篇文件或领导讲话,文青的日子就更难过一些。主任会把那些从外面拿回的文件、或者领导讲话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念一遍,美其名曰为学习。

学习就学习吧,文青也认了,居然有一天主任在念一篇领导讲话的时候,把“张骞出使西域”念成了“张赛出使西域”,本来昏昏欲睡的文青一下子瞪大了眼,咬紧了嘴唇,这才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呢。对于有“语言洁癖”的文青来说,这事的严重性不啻于塌天,上回那个“驿站”读成“泽站”就让文青疙瘩了好久,今天又来个更不能接受的“张赛”,眼看着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笼里的臭臭慢慢溜了出来,察言观色的一点点挨近文青,看文青没有打它的意思,索性舔上脸来。

文青叹口气,抱住臭臭,人生如此绝望,又何必为难一只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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