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虚掩着的,
“爷爷,我来啦”
闺女边喊着边像小燕子一样在各个房间里穿梭,可是半天也没有人影。
我也很奇怪,于是拿起了手机
“爸,你在哪呢?家里没人,门咋还开着呢?”
“哎呀,可能是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关门了,我在挺远的地方发快递呢,出来半小时了。”
今天很冷,水瞬间就会结冰。风很硬,在我们电话里充斥着呼啸而过的杂音。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开车去多好,冻坏了怎么办!”
我忍不住提高了语气,责问着。
“快过年了,你不是忙吗,我没啥事也出来走走,就当锻炼了。”
老爸的口气就如小时候安慰我考试失败如出一辙。
“快点告诉我地址,我马上接你去!”
不容反驳,我拉着闺女出门,开车,开始寻找。
“快看,是爷爷!”闺女在后座兴奋的伸出手指向远处。
“你确定?”
“嗯,我确定,我认得爷爷的步伐。”
最后一句话让我这当儿子的脸一热,好惭愧。
风中的老爸紧裹着大衣,一次一次把风吹翻过去的帽子反转过来,又被风吹翻。脚也应该是冷的,尽量用快步来产热,或许这样能暖和些。
车停在了他身前,在他确定是我车的一秒钟,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了。
“哎呀,我的大孙女啊”笑容很灿烂,腰板也硬了起来,整个人精气神焕然一新。
我没有点破,默默的把座椅加热打开了,那样暖和的能更快些。
假装不经意的一撇,老爸的鬓角和胡子都斑白了,手上的皮肤褶皱也多了起来,牙是白的,不过已经是满口的假牙了。
根本记不清上次认真看老爸的样子是什么时候了,大部分都是有事来就说,孩子没人带扔下转头就走,对于他提的问题老是很敷衍。
前些日子老爸做白内障手术,他说不怕的,但我看出他的紧张。
他说不用我们陪,但每次口服药物老是问我,老是弄混。
“你爸就是嘴硬,一辈子不愿意求人”我妈说的。
那我就不顶嘴,每天我都来,每天带着他吃饭,带着他检查,他手术我串班,我陪着。
我渐渐懂了,跟父母和家人是不能讲道理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陪伴不是只买点东西,给点钱那么简单,陪伴是心思在那。
他很愿意跟同屋的病友介绍我是一个医生,我都是微笑的回应和大家打着招呼。
他对他的管床医生有很大的尊重,我想这是爱屋及乌,知道医疗人员的苦。
每天都在电话里埋怨我给他订餐太多,吃不完很浪费,下回别点太多啦。可听着口气很受用,电话也接得很高兴,这是他同屋的病友偷偷告诉我的。
出院时候剩余些水果,我想送给老爸同屋的病友,于是说
“爸,咱东西太多了,不行咱这苹果就留给其他人吧。”
他却说
“这些我还得带走,我能拿动。”
气氛有点尴尬,我没在说话和他一同走了出来。
“你要吃,我再给你买,干嘛这么小气呢!一点水果算点啥!”我没好气的说。
老爸默不作声,到了他家门口,小心翼翼的说
“我孙女昨天来看我,苹果吃得很开心,我想留下来,让你带给她。”
门关上了,我的手里是一袋子苹果。我很后悔,门后面,是我没看见的伤心。
老爸是数学老师,但是好像降不住我闺女,爷孙俩在家里的小屋讨论数学题老是争论不休,还呵呵笑。
这完全不是高中对待我的态度!
我高中三年,基本遭受了亲爹数学老师的各种各样白眼,猪的名称伴随我三年,要不是我长大了,估计会像小时候一样挨很多板子。
小时候我妈经常打我,但基本是掐,疼痛有限。我爸打的次数少,但赢在精,而且善于使用器械。
这些是题外话,跑偏了。
老爸是理科男,但仍旧有一颗文艺的心。
我那时代,高中老师穿西装上课很少,我爸还帅,更是凤毛麟角。
他精通音乐,据说还当过欢迎西哈努克亲王的乐队指挥。
他热爱运动,在如今74的高龄,依然能在夏天保证骑行40公里。
甚至于在每天的每个时间,我都能确定他在干什么,自律的让人吃惊。
小的时候,我和妹妹最爱过年,因为年夜老爸会喝酒。
他不胜酒力,一瓶啤酒就差不多了,然后就是我和妹妹期待的环节了。
“哥哥,第三排,左数第四本,第133页,你的压岁钱!”
每次他都能精准的用这种特别的方式给我们压岁钱,乐此不彼。
我和妹妹也曾偷摸翻过其他书本,鉴于书架太大,未果。
老爸渐渐的意识到该放手了,于是他和老妈都热衷于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很有成就。
老爸说
“儿子,我和你妈身体好就是对你最大的支持。”
事实上,他们做到了。
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就是一家人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高兴,一起分担忧伤。
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今年过年我要和老爸喝点酒,然后拥抱他,告诉他
“老爸放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