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

一.

准备提起公诉的前一天,检察官最后一次提出和解的请求被邢女士果断地拒绝了。她义愤填膺地说:“对于吴钦这样的坏小孩儿坚决不能姑息,才18岁就敢抢劫还把人打伤成这样,以后进入社会那还了得,总有一天要变成罪犯。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轻饶了他,非把他给送监狱不可。”

邢女士说的这个吴钦确实是很多大人眼里的 “坏小孩儿”。他是 X 高中的一 “霸”,也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 “学渣”。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留下他和年仅 5 岁的妹妹跟着奶奶一起过生活。

吴钦晚上在网吧打工,白天就趴在课桌上睡大觉。有几次他被数学老师指着鼻子骂不学无术、无可救药。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得听听,然后该睡还是睡。或者干脆逃课,找个学校的角落里眯着。

吴钦平时不爱笑也话不多。在那个年纪的人眼里看来,他总是酷酷的。所以有几个 “忠心” 的小弟老爱有事没事跟着他。他们是同一年级里最早开始躲在男生厕所抽烟的人。也时常会因为抢篮球场地而和其他班的同学大打出手。在 X 高中,大部分的学生见到他都会自觉地绕着走。

这天中午午休时间,吴钦在食堂小卖部门口截住了罗小洲。

“听说你兜里有不少钱,我急需两百,想向你借点。”

罗小洲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眼镜,低着头,满脸通红地说:“我我我…我没钱。”

吴钦盯着罗小洲半天不吭声。突然他伸手揪住罗小洲的校服衣领,另一只手强行探入校服口袋。罗小洲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任凭吴钦从自己口袋里扯出钱包,抽走所有的百元纸钞,然后一把把罗小洲推得趔趔趄趄后退了几步。吴钦把钞票揣进口袋,接着就攀着食堂旁边的围栏翻身出了校园。

第二天,吴钦正在数学课上睡着大觉。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学校礼堂的讲台中央,竟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在观众席中兴高采烈得鼓着掌。班主任温柔得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 “好样的”。他看着班主任傻笑,笑着笑着,班主任的脸渐渐模糊,那只手拍肩膀的节奏也变得急促。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连拉带扯得揪出了教室门外。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两位警察。

“你是吴钦吗?” 其中一名警察问道。

“是……” 吴钦茫然得回答。

“你认识罗小洲吗?”

“不认识……”

“罗小洲现在头部受伤在医院,他们的父母报警说你抢劫并殴打他们的儿子。希望你能配合接受调查。”

吴钦懵了,他确实不知道谁是罗小洲。他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发现自己也没有跟谁起过冲突。他想这一定是误会。他突然有点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他的奶奶跟妹妹。

还来不及等他想更多,吴钦就被警察带上了车......


二.

吴钦到了警局接受审讯时才发现罗小洲就是前一天自己抢了钱的那个同学。

其实,起初单看照片,吴钦并没有看出伤者是谁。因为警察摆在他面前的那张照片中,受伤的人有一半边的脸都肿得夸张。虽然头部被包扎着,但从肿胀的情况来判断,伤口应该在额头的右上方。那个人的右眼也因脸的肿胀而挤成了一条缝隙。吴钦从这张脸上找到他身份的线索,还是因为罗小洲鼻翼旁的那颗大黑痣。他在食堂前揪住罗小洲的衣领时,莫名得在脑海里蹦出过一个念头:“这颗痣真的好大。” 所以罗小洲到底长什么样子,吴钦还真记得不清楚。但是那颗黑痣,他却印象深刻。

吴钦看了照片,承认了自己前一天中午抢过罗小洲的钱这一事实。他说,他只是需要借些钱来买东西,一定会还。他承认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对,他愿意接受惩罚,愿意道歉和尽快还钱。但是打人一事,吴钦急切地说:“求求你们相信我,真不是我干的。”

警方追问吴钦,既然之前不认识罗小洲,怎么知道他手里有钱?

“瘦子说的”

“瘦子是谁?”

“是齐鸣,一起打球的其他班同学。昨天中午打完球回教室的路上,我问他手头有没有几百块钱借我用一下,他刚好看到这个人。”

吴钦从桌子下方抬起右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接着说:

“那会儿他正往食堂里走,瘦子,哦不,齐鸣就给我指了一下,说那小子是他们班的第一名,经常放学了去补习学校上一对一的课外辅导。今天齐鸣听到他和另一个同学在班里说要交补习班的辅导费之类的,所以知道他身上带了很多现金。然后我就往食堂门口走去,想在那里等着他出来了。”

审讯吴钦的警察想了一下,然后问:

“跟你一起打完球回教室的有几个人?他们能证明你没殴打罗小洲吗?”

“包括我一共六个人,他们都知道我去找罗小洲要钱的事情……但是我去食堂门口的时候他们应该都回教室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

吴钦说完有点沮丧。

警察又问:

“拿到钱之后你干什么去了?”

吴钦坐直身体马上答道:

“我从食堂旁边的围栏翻出去买东西去了。”

“有人看到你翻围栏吗?”

“那会儿是中午…… 我没看到有人……不过也许有”

说完吴钦又拱起了腰,低下了头。

警察看看他,若有所思。然后问:

“你去哪儿买什么东西去了?”

吴钦低着头,咽了口口水,嘴巴动了几次,终于叹口气说:

“去买了蛋糕、还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水果和肉……昨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有购物凭证吗?” 警察问。

“有!我怕被奶奶看到,回家前塞到裤子口袋里了,裤子就搭在我房间的椅子靠背上。”

警察将吴钦暂时留在了警局,根据他的口供部署了人员查看他出现的场所有没有监控记录,以及到吴钦家中搜查那张购物凭证。

负责审讯的警察从吴钦讲话的态度和反应里隐隐感觉到他的 “无辜”。他想,这件事可能不是报案人讲的那么简单,事情的背后也许还有其他待发现的线索......


三.

吴钦关在拘留所的第二天下午,之前审讯他的那名警察再次提审了他。

他问吴钦:“你抢了罗小洲的钱,之后就离开了学校吗?”

吴钦眼神肯定得回答:“是”

警察又问:“离开学校之后,你直接去买东西了吗?”

吴钦答道:“是”

警察看着吴钦的眼睛问他:“你离开学校的时间大概是几点?”

吴钦想了一下,说:“一点四十到两点之间吧,我们下午两点上课,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所以吃完饭跟几个别班的同学打了一会儿球,我们一般都是上课前才回班里。”

警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吴钦面前。吴钦看了一眼,是那天超市的购物小票。

警察指着小票上的时间问:“为什么你两点前就离开了学校,购物时间却显示 16:35 ?”

吴钦张了张口,突然无言。

他想到那天,他去了离学校不远的蛋糕店。预定了蛋糕后,刚要走就遇上了彭天一。

他是 X 市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彭万里的独生子。彭天一不太像大家一般印象里的富二代 “高富帅” 的样子。他个子不高,脑袋和身体都圆圆的,平时很低调,但成绩在年级里一直数一数二。

吴钦注意到站在蛋糕店门口的彭天一一直用目光锁定着自己。他走过彭天一的身边,感觉到一只胳膊被对方一把拉住。他们出了蛋糕店,在街角两栋房子中间形成的一人宽的 “胡同” 里,彭天一对吴钦说:

“我知道你很能打架,所以想找你帮忙揍一个人。不用揍得太狠,这个周末有个数学竞赛,让他没办法来参加就行。”

吴钦面无表情得抬眼看看彭天一,突然扭头就要走。

“我给你两千。” 

吴钦定在了那里。两千块钱,对他来讲不是个小数字。他有点犹豫,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彭天一看吴钦停下了脚步,快走两步到吴钦跟前,对他说:“等我比赛结束,确定那人没来,我再给你一千块钱。”

吴钦转头看着他说:“拿钱打人,这种事情跟平时的打架性质不一样。”

彭天一垂下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那你想办法让他不能参加比赛就行,钱我照付。”

吴钦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圆圆的人很好笑。他说:“你们这些好学生,平时装出一副乖乖的样子,一个破比赛就现了原形。既然是比赛,为什么不能公平竞争,这么不择手段至于么。”

彭天一的脸登时通红,他恶狠狠得说:“你这种渣子生懂什么。我要是拿不到金牌,回家要被我爸打死。你就说干不干吧。”

吴钦站在这两栋楼中间狭小的空间往远处望了望,马路上人来人往,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他想着:“太闷了,好想去外边的世界看看。”

他回过神来,拍拍彭天一的肩膀,说:“以后的竞争对手多了去了,这次我帮你,下次呢?有这功夫,多做两道题吧。”

说完,吴钦往 “胡同” 外走去。刚走几步,他又头也不回得说了句:“快回去上课吧,高材生。”

那天跟彭天一碰了面之后,吴钦沿旧城区低矮的房子之间狭窄的空隙一路溜达到了护城河边。他坐在河沿发了会儿呆,然后莫名其妙得哈哈笑了起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丢进河中。石子在水面轻飘飘地跳了几下,“咚” 的一声轻响,掉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吴钦的思绪停在了水面的一圈圈涟漪里。他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警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段插曲说出来。他判断不出这将给自己带来的是帮助,还是节外生枝。


四.

警察看着眼神有些犹豫不定的吴钦,再次问道:“事发当下下午,你到底是什么时间离开学校的?”

“不到两点,肯定不到两点。”

“发现罗小洲头部受伤昏倒在地的那位同学拨打急救电话的时间是两点十分。地点就在你离开学校的栅栏附近。目前为止,你的时间线都对得上。而且你也有行凶的动机。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钦突然慌张起来,他明白眼前的这位警察所说的这些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大声说:“我没有打人,我真的没有打人。抢钱这个事情我都认了,如果人是我打伤的,我没有隐瞒的必要。人真的不是我打的。我可以跟罗小洲对质。”

警察顿了一下,然后伸手一边整理桌上的照片,一边对吴钦说:“现在被害人可能没办法跟你对质,医院诊断的结果是脑震荡,从送进医院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状态,醒来的时候意识也没有到可以正常交流的程度。”

吴钦嘴巴微张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警察。他看到警察的嘴巴长长合合,却慢慢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脑震荡”三个字撞进了他的耳朵,震得他的脑袋里嗡嗡直响。

“那现在是判定这件事情是我干的了吗?”吴钦楞楞地说。

“只能说,你是最大嫌疑人。”警察回答到。

“我会被判刑吗?”

“这要等搜证结束后,看检察院向法院提起的公诉的判决结果。不过,可能你还会面临罗小洲父母对你提出的民事诉讼。”

吴钦心里觉得委屈、冤枉。他想,自己虽然不算什么好孩子,但是也没有那么坏。他抢了罗小洲的钱,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不还给他,只是他要等网咖月底的工资发下来才能还得上。如果他被判刑,要坐不知多久的牢,那奶奶和妹妹要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眼圈红了,然后忍不住大哭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警察看着吴钦低头痛哭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大男孩,从被带回警局就一直冷静、理智,一幅隐忍的成人的样子。而此刻的他,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对于吴钦这件案子,在警队来看,实在没有那么复杂。案发的时间、地点、证人证言都对得上。可是负责审讯吴钦的这位警察却始终心存一丝说不清楚的疑虑。尤其是在整个审讯的过程中,吴钦的反应与态度就像一层迷雾萦绕在他的心头。

“为什么吴钦去了蛋糕店后时隔两个多小时才出现在超市的监控里?这中间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儿?” 警察在心里反复得想着这些问题。

他看着一直抽泣的吴钦,问到:“吴钦,我想你也清楚现在的情况了,我希望你老实交代,案发当天下午你都干了什么,去过哪里,见过谁。如果你觉得冤枉,就好好配合我们警方。”

吴钦用手背蹭去脸颊和眼角的泪水,深深吐出一口气,待心情平复后,将遇到彭天一,然后自己到护城河边发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警察听吴钦刚把话说完,就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照片给他看,问到:“你说的彭天一是这个人吗?”

吴钦认真得看了一眼照片,点点头回答到:“是”

警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着吴钦说:“他是拨打急救电话的人,也是本案的证人。”

吴钦听到这个消息一脸诧异的看着警察,愣在了那里。


五.

在吴钦被拘留的第七天,检察院对他的伤人案件做了审查。

从被害人罗小洲额头右上方的重叠性软组织挫伤伤口来看,是人为从左侧后方揪住头部数次往墙壁上撞击所致。诊断结果显示,撞击导致了罗小洲出现脑震荡的症状,且双眼有不同程度的视力下降。

警方在现场调查时,发现了食堂靠近围栏的那侧墙壁上留下的罗小洲的血迹和些许皮肤组织。经目击证人彭天一的证言,可以确定此处就是伤人事件的现场。而罗小洲受伤的时间,和吴钦离开的时间极其接近。加上吴钦对罗小洲有抢劫的行为在前。因此,吴钦基本上就被锁定为了唯一且最大的嫌疑人。

负责案件审查的年轻检察官周伊星也注意到了审讯记录中吴钦供述的自己和彭天一的那段对话内容。可是,由于那条路段位于旧城区,没有可供调看的街头监控录像。学校的监控又存在死角,只能看到吴钦一把揽住从食堂小卖部走出来的罗小洲,转角走进围栏和食堂中间的空隙地带。包括后来从食堂正门走出来,鬼鬼祟祟站在食堂转角处,侧身小心翼翼往前看的彭天一的样子都被记录了下来。

可是,就因为事发现场位于监控死角,所以吴钦的供述和彭天一的证词就出现了几乎会改变审查结果的矛盾之处。

从卷宗记录来看,警方对彭天一进行过调查、采证。

警方问彭天一:“案发当天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现场附近。”

彭天一回答到:“上午做了模拟测试练习,结束得晚,所以去食堂也比较晚。还没吃完饭就觉得闹肚子,又在食堂二楼的厕所拉了个肚子。这才导致快两点了才离开食堂。”

警方又问到:“监控里可以看到你躲在墙角往围栏那边偷看,你在看什么?”

彭天一面无表情回答到:“我看到吴钦在抢罗小洲的钱,然后罗小洲不想给,就被吴钦摁着头往墙上撞了几下。”

“你为什么没有上前制止?”

“我不敢啊,吴钦经常打人,在我们年级很出名。”彭天一说着,嘴角不自觉向一侧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警察又问道:“后来你为什么进入案发现场?”

彭天一眼睛斜向右侧,歪头想了一下说:“我看到吴钦翻过围栏走了,我的同学又被打得倒在地上,那我第一反应就是上前去看看人有没有事,这有什么不对吗?”

警察看着彭天一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问:“监控里从你拐进那个角落到急救中心接听到你的求救电话,中间间隔有差不多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你在干什么?”

彭天一坐直身体,清清嗓子,回答说:“我先晃了晃罗小洲,叫他名字,但是他都没有回应。然后我有点懵了,也怕惹事情。蹲在他旁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120。我怕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慌神了多久,最后还是决定打急救电话。因为我相信他醒来后也能证明不关我的事情。”

关于他和吴钦的对话,他矢口否认,说自己一下午没有离开过学校,也想不通吴钦为什么说是自己要花钱雇他殴打罗小洲。彭天一说,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做。更不会为了一次考试竞赛做这样的事情。

除了彭天一,数学老师和跟吴钦一起打球的 “瘦子” 齐鸣也在搜证过程中给出了吴钦平时有暴力倾向的证言。

至此,彭天一的疑点基本解除。


六.

检察官周伊星仔细审核着搜证材料和审讯记录,她明白如果提起公诉,吴钦将面临至少1 年的牢狱生活。

这是一个刚满 18 岁的大小伙子,介于成熟和稚嫩之间。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却没有人能在一旁指导和鞭策。在最需要指引的年纪,把他送进监狱,短短一年对他的改变,周伊星几乎是可以预见。吴钦的错是因奶奶和妹妹而起,这理由让人唏嘘。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人生中有些错误的代价总是很难轻描淡写地让他过去。这是吴钦步入社会之前,要学会的第一课。

从案件材料和证人证言来看,也许完整,却总有些存疑的地方。可是受害者罗小洲清醒后的指认却令吴钦的故意伤人罪名得以成立。伤害的事实板上钉钉。

尽管审判在所难免,周伊星还是破格主动约见了罗小洲的父母。在她和吴钦案件接触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了吴钦的倔强和不易。她想,如果有机会让吴钦重新开始,他的未来会逐渐步入正途。她想为一个人的前途做些努力。她知道,一个人的背后,有时候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周伊星向罗小洲的父母提议和解,希望作为父母的同理心能让他们给予吴钦一些怜悯。然而,罗小洲的父母却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和解。他们认为一个人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认为少不更事的时候做的错事,如果轻易被宽恕,社会将会后患无穷。

这样的主张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周伊星明白,站在受害者立场,这样的训责合情合理。她只能提议,却不能说服更多。

公诉被提上了日程,拘留所里的吴钦有些绝望。有时,他想向自己强行灌输是自己打了人的记忆。他甚至怀疑,自己原先的记忆才是虚构。可是有时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他在拘留所大喊:“我没有打人,人不是我打的。” 然后嚎啕大哭,哭声里都是委屈和无助。

其实,有些人信了。可是证据面前,这些人也无能为力。

公诉的前一天,周伊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让罗小洲的父母再慎重得想一想。吴钦的高三、大学、还包括未来的人生,可能瞬间要转向另一条道路。周伊星希望拉他一把。

可是,最后,罗小洲的父母还是拒绝了,并坚持要附加民事诉讼。

公诉开庭,吴钦的奶奶和妹妹都没有出现。他站在法庭的正中央,接受着来自四方的指指点点与评判。

在法庭上,他见到了作为证人出席的数学老师和齐鸣,见到了自称目击者的彭天一,还有头部仍裹着绷带的罗小洲。

在这些人中,只有罗小洲低着头,始终没有对吴钦颐指气使。

法院量刑的结果是判处吴钦两年有期徒刑。

法官的审判在整个厅内回荡。吴钦冷漠得看着法庭前方的地面。他仿佛看到自己走入了一扇门,然后那扇门在自己的背后被用力关上。人生还很长,可是他的却像在此刻结束了一样。他的奶奶快七十了,妹妹才五岁,他们这两年的生活将过成什么样,他不敢想。

庭审结束,一众人喧嚣着离开了听审席,其中还有彭天一的父亲。他跟罗小洲的父母一同走出法院,后边蔫蔫地跟着彭天一和罗小洲。

在法院的最下方台阶上,他们驻足,相互握手道别。临上车前,彭万里转身对罗小洲的父母说:

“赔偿金会按照之前说的那个数转到你们给的账户。律师教的说法要记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风起了,天昏沉沉的。载着彭万里和彭天一的轿车渐渐远去。罗小洲看着父母兴高采烈地不知道是要走去哪里,突然感到一阵头晕。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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