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走，我们去小卖部买鸡腿子吃！”我趴在课桌上睡的正香的时候，就被这一声咆哮从周公那里揪了回来。抬头，收入眼的就是这双熟悉的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还有永远都捏不坏的肉脸颊。

我总是会说，大黄，请你千万别减肥，瘦下来会不得了的。

但在此刻，我只想尽量让眼神充满着鄙视厌恶愤恨之情对着他，可是明显对方没有读出我眼底的信息，深情款款地说，“毛毛，你长得真漂亮！”“毛毛，你长得真漂亮，哈哈哈……”全班同学都附和着说着一样的话，像喊口号一样，在上午第二节课后的课间休息时间，高二4班总会传出来，风雨无阻，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团结！

好吧，这回完全清醒了，“哎，走吧，为了鸡腿。”我拽起大黄伸在我面前的爪子，还是他的手最暖。一米八的大黄站在一米六七的我的身边极致扮演了一个贤良淑德的角色，在一心一意地顺我耳后几根不听话的翘头发，而我连嘴角都不自觉抬起来了。

“毛毛，你昨天又去打工啦？”我们俩蹲在小卖部门旁啃鸡腿，其实里面有座位的，但是我俩都觉得这个方式吃东西很有纪念意义。

“怎么着？还嫌弃我呀！我告诉你，我赚了钱才能养你啊，你看看你，这么白白胖……诶？”没待我说完，大黄起身说是给我去买果汁去了。每次说到胖，他就躲，躲什么躲呀，还是得好好再教育一番。

我啃着鸡骨头上最后一丝鸡肉，满嘴满手油腻的时候，这个人又出现了，彦梓歌。蓬松的头发，刘海短短的齐着眉毛，脸庞清瘦俊朗，身姿挺拔，气质干净，他是最规矩的好学生。看着他靠近，明明我想去看他的眼睛，我记得的，单眼皮的勾魂；可我在做什么？我只是盯着他白衬衣上未扣的第一颗纽扣，因为从他的眼里我并不能看到自己，没有我。彦梓歌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不紧不慢，其实他并不是个很打眼的男生，但他于我是个怎样的存在呢，这么说吧，曾经我非常非常迷恋他。

迷恋不是喜欢，是比喜欢更盲目的一种态度。盲目是什么？后来我知道盲目就是遮住了本能够追寻到幸福的眼睛，却还在哭喊着要爱的愚蠢。

可笑的是，现在的他看我的时候，永远都是一扫而过目光根本舍不得多停留一秒的。永远都是当做看一个陌生人，或许还及不上陌生人，是一棵树，一垛草。虽然，心里百转千回，各种过往的画面都会交织在脑海中轮番上映，但是我还是把嘴里的肉嚼了嚼，一口吞了下去。

噎住了！“咳咳！”我赶紧直起身子，撑着墙壁捶着胸口。抬眼看到大黄班里的大嗓门，指了指店里，“黄一璠！你媳妇喊你，快来！”不愧是嗓门兄弟，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不过我依旧保持这个八十老妪捶胸顿足的姿势，心中更是把所有怨气都记在大黄名下。

刚动了这个念头，就有人一下又一下轻捶着我的背，给我顺气。“毛毛，给你。”我接过他给我买的果汁，还热的呢。“这鸡腿吃了几天也觉得腻了，明天我们还是吃包子，白白的软软的，还有馅儿。”我背对大黄，说着这些话，眼睛里都是眼泪，这噎一下的反应可真是让我讨厌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是看见旧情人哭的呢。

大黄站在我的斜后方，还在轻轻拍着我的背。由于我是弓着身子的，就不自觉得看向了他的鞋子。这个款式！怎么会这么巧？

放学后，我照例去做兼职，擦着面包店的玻璃门时，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十足干劲。10月10号，今天是大黄的生日，他以为我没放心上，可我哪一年没记着？最喜欢看到他惊喜十足的小模样，那一刻的成就感简直爆棚啊！我怎么可能放过的机会嘛，可是今年这礼物，唉。给玻璃上喷了点洗涤剂，继续擦得干干净净，用力擦，把心中的纠结也擦平了才好。

下班之前，我收到了预料之中的快递。可是这才是让我哭笑不得。为了制造惊喜感，收件地址还特意填了面包店，为的就是封锁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途径，同学、朋友、甚至是爸妈有可能成为“告密者”，大家都太熟悉毛晶晶身边这个高高壮壮的漂亮的胖子。盒子打开，是一双看中后就拼命打工赚钱，攒钱后好不容易买到的运动鞋，可是它们还未被送出，就要被雪藏了，因为就这么巧，同样的鞋，今早穿在他脚上了。他穿着的确很好看，一点不张扬的蓝色运动鞋，安慰一下自己吧，我还是很有眼光的。

下班的时候，看见大黄站在马路对面等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我就热情地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但是他似乎没感受到我的热情一般，“毛毛，你怎么又跑过马路，”语气也冷冷的，倒令我十分压抑，“黄大胖，你饿不饿？渴不渴？热还是冷？”我一个劲逗他说话，他却都不给回应，只是在陪着我走路。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有些恼火了，“说了胖，你就又生气了？”可是下一句，语气还是软下来，怎么办就像当初那个肉呼呼却也挂着眼泪鼻涕在我面前哭啊哭的模样。看着他抿紧了嘴，脸也憋得红红的，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路，步速也是不似之前那样随我的步速。

我小跑了两步，转身往他面前一跳，双手揪着他的衣袖，“好啦，我错了，我把你的生日忘记了，我不好。”他突然抬头，看见我在笑，又飞快将头扭到一边。真相告诉他不用藏了！都看到你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虽然看到，也不能说，戳破他的薄面皮又要哄半天。“大黄？”我斜转身子去看他的眼睛。然后他又扭到另一边，“一璠？”我也跟着歪倒一边，故意眨巴着眼睛瞧向他。

“宠物夫妇，你们在大马路上也秀恩爱啊！”四五个穿个篮球衣的男生在他身后朝我们大声的取闹，“黄一璠，今天是拿到主权了哈！”这个同学走过来还锤了一下大黄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样子真是幼稚。好吧，宠物夫妇，的确很贴切，大黄和毛毛怎么听都是狗狗的名字。

但是，在这一刻我却看清了这一行人走在最后的那个，“嗨，黄一璠”虽然刚刚一刹那我知道我们目光是有交集了，但是他选择先避开我，当然我也习惯了，这样也挺好。毛晶晶有点骨气好吗，你又不是软年糕。但是我听到他接下去叫了我的名字，“毛晶晶，好久不见。”声音很低，缓慢地说出了电影里旧情人重逢必然会说的一句耐人寻味。

那个一厢情愿的清晨，以前我总以为那就是一见钟情，站在树下等待的少年，白色的校服衬衫，树下斑驳的晨光点亮他的周围，蒙上金色的闪烁。当时是如何一步步接近，又是如何触及他的唇瓣，统统都不清晰，都像是包在一个金色的梦里。

我不自知的双手虽然还扣在绒衬衫的袖子上，但是它们似乎变得很沉重，慢慢的我无法顾及它们，下滑，下滑，因为此刻我的力气都用在注目和回忆，我在看向他，我在想、沉浸在那个像蝴蝶停留一般的亲吻。

“毛毛！”我被吓到！大黄正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我被他的一声吼唤回了目光。思绪还在混沌之中，可是我就在那一刹那，觉得他虽然抓紧我的双手，却是在颤抖，而我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会回握住他的双手。

众人见我俩似乎不是在很轻松的时刻，也识趣地离开了。当然彦梓歌也属于他们，而我们只是我和大黄，我们似乎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时刻来整理什么了。

我所谓的未完结的，我所谓的亲密的，到底是什么？眼前这个就算颤抖着双手，也抓着我的手的黄一璠，还是他眼睛里那个闪躲的不敢看向他坚定的双眼和只能面对惭愧的自己的我。谁是勇敢，谁在做胆小鬼，这个答案我想我已经知道。

大黄眼底的愠气早已散去，随着我的不言不语，他似乎要将我放走，又十分不舍得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放松我的手腕，又在抓紧。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向他的，同时我还看到他身后的那片天空，被晚霞染成一大片粉色的天空，粉色的，第一次觉得这么美的天空，美到他也是被粉红色包住了，有一种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感觉的。舒服的感觉让我的眼睛，头脑，心里都清明，我心里有个声音，就像是要谱成一段呼之欲出的浪漫旋律。

就在这时，他渐渐暗下的目光，握着我的却也不再用力的手，似乎是要慢慢垂下并松开。

“你敢！”我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是被这样的自己惊讶到。

他被我这么一句，就露出了笑容，眼睛也亮亮的。我喜欢看到他笑，对着我笑。他穿着的法兰绒的衬衫并不算新整了。去年的今天，我穿着这款中性衬衫的小号，送给他这件衬衫。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哦对了，“大黄，生日礼物，和我穿的这件一样哟！”当时总觉得有点尴尬所以我又加了一句特别欠揍的，“第二件7折，你的就是第二件。”

现在看看，深浅棕咖格子的法兰绒布做的衬衫，确实不是顶好的料子，好在胜在温暖柔软，胜在穿着的是我的大黄。我当然知道之前他别扭什么的，也清楚他之后生气什么，更加明白他现在期待的是什么。

“大黄，生日快乐呀。”我听到我嘴里说出了这么温柔甚至都有些娇媚了的语句，有些羞，又有些小激动。他的右手拇指点了一下我的拇指，我迈出右脚，脚尖已经抵到他的。此时我说，我才听到我的心跳是这么大声，会不会太后知后觉，可是我已经靠他这么近。

再迈出左脚时，我便将额头靠在左边的胸口。原来，这么响的心跳只是我一个人。

我感觉到他绷紧的胸膛在适应我越来越靠近的行为，“砰，砰，砰”这是他的心给我的回应。

“大黄，我没有生日礼物给你哦。”听到自己越来越软糯的声音，自己都觉得些许丢脸了，太娇气了。手腕被放开，他试着轻轻地拥住我，就像是留住我难得的娇羞。

“毛毛，你长得真漂亮。”他回我的这句，我真是听得腻歪的都无语了，刚想问他，要是我长得丑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他又继续“我喜欢你，喜欢好久了。”

“早就知道了。”我挣开怀抱，拉着他的手，“默认很久是你的媳妇了！怎么你还想赖账啊。”我朝他做着鬼脸。他一边笑，一边被我拽着走。

很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看着我们的影子也手挽着手，拉长了的身影就像是要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之前是有点傻，当然比你肯定还是要聪明一些的。我现在回来了，真的回到了你的身边。”我对着迎面的晚风，竟感觉这10月的晚风并不凉，脸上热噗噗的感觉被风吹得也有些舒适呢，“我也是喜欢你的。我一直知道，我忘了告诉你。”当然也忘了告诉自己。

这样手挽手的好时光，真想让时间把我们就留在这一刻，我不贪心，这样的小幸福我就很开心。以前在微博上看过一个段子，说如何确定你爱上一个人呢，在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时候，已经在脑海中把未来的几十年相伴的岁月都上演了一番。

我总觉得自己很煽情的时候，是事实上我都在泼冷水。比如说，在我说完这句话“大黄，你有没有觉得，这样走下去，有变成瘦婆婆和胖爷爷的感觉？”我心中还在暗喜，这么有感觉的话，大黄会不会感动的带我去吃大餐！他却把我的手从他的臂弯拽出来，“你自己走吧，瘦婆婆！说到这个就翻脸啊，这是才互相表白过的小情侣该做的吗？！我对大黄这个胖傲娇，真是，真是，越来看越可爱呐！

我凑上去，踮起脚尖，举起胳膊，两手使劲扯了扯他的腮帮子，“可是我就喜欢胖爷爷，怎么办呢？”今天真的是我这么些年来温柔爆棚的一天啊，见大黄已经要被我软糯的口吻融化掉，很是得意的样子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天早晨我看见你们了。我妒忌他，非常妒忌他。可是我也可怜他，他没有看到你的好。”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每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击碎脑海中那个金色的清晨的画面，我的眼眶酸涩，脚都发凉，腿也开始发软，可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黄拨了一下我被风吹乱的细碎头发，“我庆幸他没看到这些好。你一直没有离开我，我知道。你的心只是出去旅行了一下，总会回家的，想通了这一点后我并没有气很久。”

“别动。”我揉了揉眼睛，“你头低一下，我有话和你说。”我看着他，越来越接近的熟悉的眉眼，鼻子，唇瓣。

咦，柠檬味的，软软的，温暖的唇瓣。

看他还愣在那里，我也有些羞，“那啥，都盖过章啦，别想嫌弃我了。我们去吃包子吧，我肚子好饿。”

那家老旧的包子铺门口的青石砖板上好像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和大嗓门的女孩子还蹲在那里开始着他们的第一次的交谈。

着红色背带裙的短发小姑娘，拍了拍身边脏兮兮的还啜泣不止的小胖子的背，“好啦，不哭啦，以后我罩你，我叫毛毛，你叫什么?”

小胖子肉嘟嘟的手抹了抹眼里的泪水，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虽然瘦瘦小小的，却是清脆响亮的声音，而且刚才那些欺负他的男孩子也都不敢惹她，“我是黄，呃，黄，呃，黄一璠”哭了一会儿竟然有些打嗝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

“我知道，打嗝只要吃热的就好了。”小女孩利索地站起身，“你有一块钱吗？”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这里的包子不是家里的可以随便吃，是要用一种叫“一块钱”的东西交换的，不然就是坏人。

听到这句话的小男孩立刻又往墙角边瑟缩，胖胖的身子有些蠢笨的，左脚被右脚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却还在抱着脑袋，呜呜地哭起来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好吧，原来刚才小男孩才被一群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勒索”了一番，虽然被这位红衣小女侠救下了，以为自己以后有个可靠地小伙伴时，却又被问同样的问题，心里真是更加害怕，为什么妈妈要搬家到这里来？为什么他们要叫我胖子？为什么还要打我？“呃，呜呜……额，呜呜……”将小脑袋闷在双臂与膝盖中一边打嗝一边哭的更凶了。

“不许哭！”小女孩有些吃力地拽起瘫坐在地上的小胖子，“喏，给你吃，我只有一块钱，只能买一个。我才不是要你的钱，我是看你吃一个不会饱。”小胖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却被肉包子的香味吸引，他接过这个叫毛毛的小女孩手里的热腾腾的包子，愣着打了一个嗝。

滴答滴答，居然就这样下起了雨。两个孩子在包子铺的雨棚下，蹲着，小胖子啃着包子听小女孩吹牛。雨水有些滴到他们的头发，肩膀上，小女孩双手做成捧小碗的形状，接着雨水，再向上泼开。毛毛咯咯地笑着，也转过身对着小男孩笑，似乎是邀请他，一起快来玩这个好玩的游戏呀。

包子把嘴巴填的满满的，却忘记了嚼咽的小男孩，简直是看呆了，听不到雨声，听不到笑声，尝不肉包子的美味。

小小年纪的黄一璠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哇，毛毛长得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