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与你没有关系。还有许多人,也只是相视一瞥,匆匆而别。那与你有关系的人,就很少很少了?是的。
有些时日了,我看着立体交叉的道路与桥梁,常常想到人。看似相交,实则无关。亦如车流,各行其道,互不相干。刚刚翻看旧照片,这些感悟更强烈了。
有一搭旧照片,都是参加各种学术会议与活动的集体合影。天南地北,各个大学及学术机构的知名者与不知名者。基本上都是仅此一次,再无联系。也再无机缘了。照片保存的意义,仅在于见证着自己是某次活动的参加者。
还有许多通讯录。几乎完全没有通讯。
粗略地翻拣了一下,还真暗暗吃了一惊。按照过去的讲法,了不得的人脉资源啊!却没有联系过那怕一次。反过来想,他们也没有联系过我呀,是不是都一样呢?
曾经在三个地方工作过,两三年的(中学三年,师范一年),二十年的(师院)。基本都是走过以后,没有联系了。现在所在的地方(财大),也呆了十五年了,而退休过后,原单位的人,也无联系了。自己没有事,人家也没什么事,也就不联系。
还有各个时段的同学,一直都无联系。中小学的,甚至都一个县城长大的。工作以后,再无联系。不时想起来几个,想想而已。没什么事,也就不去专门联系。中专、大学的同学,直到退休了,才想起来。也才有时间,也有心情了。有热心者,建起群,一招呼,才算有联系了。也不过问候问候,寒暄寒暄,没什么事。
看来,除过家人、亲人,其他的人都是有事才有关系,也有联系。没有事,就没关系,也没联系了。
事,是一个太多包含的概念。大事小事,繁事琐事,好事坏事,苦事累事,家事国事,公事私事,许多的事。只要有事,不管什么事,就与人有关系,就要相联系。看来,与人有无联系,有多少联系,取决于你有没有事,有多少事。
事多的人,与人的联系就多,事少的人,与人的联系就少。
事多联系多,应是儒家的推崇。入世嘛,就要多做事,多联系。这才体现着人的价值。事少联系少,是道家的崇尚,出世嘛,就是厌烦了世间的事务,才选择的道路。
所以究竟是多做事多联系呢,还是相反,要看以什么为标准。标准不同,答案不同。
但是在我们中国,虽说儒道互补,却以儒学为主,所以基本的价值判断,还是倾向于多做事多联系的。由此衡量本文开头的感叹,不仅倾向于道学,行为也偏向了道学。这便与中国主流崇尚,有了距离。
这个推论 ,令我吃惊的同时,也更清楚地断定了自己。本来以为是喜欢做事的。现在明白了清楚了。我不喜欢更多的事。我只喜欢做那些单一的事,比如教学或科研。亦如出家人一样,只是念念经或做做法事。极少旁骛。这便与主流社会有了距离。也便不甚合群了。
这是我对自己以及与己一样的人的第一个判断。
第二个判断是,我们这种人有更多可能将事做好。因为可以心无旁骛,专心一意。也由于事的单一,也在客观上购成了专一的条件。不同于喜欢杂务及更多社会事务的人,往往分散着精力,不可能在一件事上,如此精心。所以,如我一样的人,能将事做的更好一些,是本来的应有之义。若没有做好,那就更加无颜面对众人,面对社会了。只有将事做的更好,才能弥补了离群索居的孤傲,也获得了主流社会的谅解。
于是有了第三个判断:与我相对的另一种人,即喜欢做事,喜欢许多社会杂务的人,有可能在单一事务上不深不精。这是又一个应有之义。这个意思告诉我,不要以自己能做的专一,去衡量另一种人。过去我常这样做,错了。今天懂了,看到了自我的偏狭。
第四个判断是:一个非主流社会的人,被主流社会接纳了,这至少是一种幸运吧。而我此前却基本没有知觉。社会依然一如既往,肯定我的每一点成绩。至使我能逐渐长成一名国家认可的三级教授。思想起来,甚是汗颜。则感谢社会的思绪汹涌涌起。
因此我理解了所谓主流社会,其实就是多数人遵崇的社会。它的道理,也在于遵崇了多数。传统社会遵崇儒学,因为多数人如此。亦如今天的共产党领导,社会主义社会一样。多数人喜欢,多数人愿意,这就是道理。这道理还不够吗?少数永远有。少数亦正常。但社会不可能去遵崇少数,也不能去遵崇少数。能容纳就不错了。儒家的主流社会容纳了道家的少数。社会主义的主流社会容纳了资本主义的少数。这就互补了。
主流也是正统。如我一类人,显然是少数,是非正统。但既为少数,就应安于本位,做好自己,不可试图反客为主,那就自不量力了,出乖露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