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到阳台上的花草,朋友买的,说不上名字,花盆是每个早市搬回来的。确定的是那不是花,肯定是朋友从别处偷拔回来的。
昏沉沉的,八月的哈尔滨早上有些微凉,尽管阳光依然够暖,房子有些潮湿,回来已有半个多月,城市的差距化很明显。不知道这个周六北京的朋友是否休息,阳台上的花,对,是草,是否还活着,是否起来赶去早市,吃一口油条,吞一碗拉面。是否谈起我这个懒虫。我看一眼墙上的钟表,够早,够早。
窗台上,君子兰大叶大叶敞怀,妈妈说在我回来时已开过花。我见过开过的花,那是在老家,土房屋里,一个老太太起早摸黑的照看,像是照看还未满月的婴孩。我不记得花的形状,不记得哪年哪月,只记得那天是某个星期的周三,透过窗外叮铃的车响,那是老式自行车,带着大梁。老太太听声向外问老头儿,你要去赶集啊?老头儿提着嗓门说,你要去啊!我可驮(载)不动。老太太一边翻着油盐酱醋,一边捯饬碗筷,也提着嗓门往外喊,买几袋盐回来。
老家是东北土炕,大概也是这个时辰,我闭着眼穿衣服,听见喊叫声,等我下地,老头儿已经走出了家门,留给我的是院大门咣当响声。照旧锅里留着一些饭菜,老太太不知在菜园子里找什么,鸡鸭满院子叫唤,扯着四个腿奔跑。
路上,老头儿咔哧咔哧的蹬着破旧自行车,行人都是旁村去赶集的,有走步去的,有开着四个轮子的机器车,也有赶着牛车马车晃悠悠的,时间真是太久远啦,像是从画里走出的农民。还好路程不是很远,不到半个钟头就到啦,老头儿放好代步车,奔着中央走去,我记得老头儿腿有点微瘸,放眼望去,整个街道琳琅满目,参差不齐的摆设,吆喝声个个响亮清脆,所有周遭村落的村民都会参加,有的去衣服摊给小孩挑衣服,依稀听见卖五金的商贩一口流利的还价声,还有水果摊子上人流涌动,有什么在打特价,还有自家种的大葱推着小车在喊叫,杂七杂八的货摊上有人那摸摸,这摸摸。老头儿从头走到末尾,又从尾走回来,停在卖瓜的摊铺上,要了几个瓜顺手放到布兜里,笑着侃了几句,又奔向商店,老太太要求的可不能忘,回去是会被吆喝的,遇到熟人就招呼几句,四外邻里,没有人不认识老头儿,又来啦,大爷!又来啦!叔,买点啥啊?老头儿慢吞吞的在集市里穿行,嘴里不忘捣鼓几句,什么玩意啊?这么贵,不合算。人群摩肩接踵,小孩乱跑,撞到老头儿,哎呀,慢点,别摔倒,这淘气。卖鱼的喇叭声吸引了老头儿,最后一条,最后一条,便宜啦,便宜啦,卖完就收车回家,收车回家。老头儿把最后一条鲤鱼拿下啦,顺便去卖菜的摊儿,要了一小点姜。东逛西逛,人群有的开始散去,摊主儿一边收摊一边冲着老头儿喊,大爷,还没回去呐,真能溜达哈!老头儿微憋眉头也能看见皱纹笑开了花,回去啦回去啦,下周再来!
老头儿把买来的货架在车两边,熟络的拖着车慢慢往回走,身后还有摊主吆喝声,也有货车满载而归,从旁驶过,溅起一地灰尘,老头儿口里骂着,急什么鬼。顺着老头儿的路走,坑洼的路上排满了人,拿着各自的食物奔家回。到啦平坦路,老头儿哞足劲登上踏板留给身后的人唏嘘,这老头儿身体还挺好。
院子也被老太太扫干净啦,强围边打地而坐的马扑腾一声起来啦,一声声叫,随后,狗也从窝里出来旺旺旺叫,老太太说,你爷回来啦,回来啦。我往大门外跑去,打开铁门,老头儿真的回来啦,细看,皱纹缝里汗珠闪着光亮,嘴角微微向上斜着,爷给你买吃的啦。力气像是用光啦,右手留下的残疾,笨拙而又傲慢,我关上铁门,向屋里跑回去,溅起一旁鸡鸭群乱扑腾着。
四方院子,外墙隔着,土房子,那是我爷爷奶奶半生居所。后来,我上了初中,偶尔回去,所有都还一样,老头儿还是爱赶集,否管有没有要买的货物。老家集市每周都有,老头儿就一直都和他的代步车随处到。直到我也二十几岁,老头儿身体也真的开始抱恙,住了院,之后被老叔接到了城市。后来,我也奔走在各个城市,某些地方也依然存在着早市,可一切都不一样啦,那些年,那些单纯的商贩,质朴的乡亲,安全的小吃,健康的油盐,都已不复存在。
随着老头儿的老式自行车报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