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当你计划一个阴谋时,你已经成了阴谋的一部分。
“咱们结婚吧!”苏曼白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但是要她开口求婚,绝不是她的风格,她向来都是被求婚的那一个,这是其一,再一个就是他们认识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到今天才相恋1个月,这不,此刻他们正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里庆祝这一特别的日子,当然这样的日子是由苏曼白发起张罗的。
包厢昏黄的灯光摇曳出暧昧的氛围,让人忍不住就陷进去,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刚刚突如起来的求婚。苏曼白也觉得是陷进了绵软的梦里,就大胆了起来,不过脱口而出的话却像是寒夜里的一阵风,吹的人一阵战栗。
她有些清醒了,就不大敢抬头看李星云的反应。即使他们只是坐在相隔不到一米的餐桌两端,他抬眼就能看到,而她不敢,不过是因为她内心里对于李星云的不确定,他似乎难以捉摸,这也是他迷人的所在吧。
苏曼白晕晕的,像是喝多了,也像还是身在梦中,她不想醒,眼前坐着给他造出美梦的人,这一刻足矣。她太中意李星云了,回想他们的相遇相爱,都是偶像剧样的桥段,自己何其幸运。
那是两个月前,她换了新的工作,终于利用周末兵荒马乱地搬了新的家。想必是太累了,闹钟响了几次之后终于被她听到,又是一阵慌乱之后,才急急地冲向附近的公交车站。这一冲也冲进了这个梦里,冲向正在等车的李星云,不过李星云像是早早地就发现了她,及时拉住了他,这才避免了一场乌龙事故地发生。
苏曼白回过神来,抱歉地扯出一个笑,这才发现李星云已经没有在看她了,只是低着头检查着手里的滑板,眉头微蹙,神色担忧。“居然没有在看我!”苏曼白在心里冷哼一声,白了李星云一眼,顺势理了一下左肩上的单肩包。
“我回头率高达99%的苏曼白,居然在今天遇到了这个1!是因为今天的妆,还是这条裙子?明明都很好吧!”这样想着不自觉斜眼打量眼前的男人。
180cm以上的身高,深灰色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下身是松松垮垮的黑色运动裤,背后背着黑色双肩包,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握着一块滑板。身材没有笔挺,甚至仔细看可能还有些微佝偻,但是整体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棱角,都是柔和的线条。太阳出来了,撒着金色的光,洒在他的身上,这会儿他像是嵌在阳光里,周身都是金色的光晕。他的白皙的鼻子像是要变成透明色,一张一翕,鲜活跳动的生命。
苏曼白的心跳动了一下,比往常都要强烈,像有个手轻轻弹了一下,没有大幅的震动,却满是撩拨。这个嵌在光里的男人也嵌在了她的心上,想必是从那一刻起。
她每天相同的时间出现在公交车站,远远地就提着心,直到走近了,心才放下,不过又被马上提起,难以抑制的狂跳,她当然要抑制这样的狂跳,难免一番拉扯,总让她展现地有些机械僵硬。她是像要跟他一样柔和起来,这样才有可能和他融在一起,但是总是不尽如人意,这样是让她有些懊恼。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他每天都会出现,雷打不动。他总是相似的打扮,想必是喜欢这样的风格,不同的是他有时拿着滑板,有时背着吉他,他是做什么的呢?
她总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想起这个问题。他们在同一空间时,她常常是沉浸在思绪里,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幅画,他是画中唯一的元素,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不存在于这里。他是安静的,呼吸是他唯一的痕迹。直到一辆公交车悠地停在他的面前,他随着人群挤向公交车,才从画中走出,恢复了这个世界的喧嚣。
爱情,此时还只是坐在粉色的泡泡上,汩汩地冒在梦里。但对于行动派苏曼白来说,这马上就要实现了,她会让它实现的。
她似乎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爱时山盟海誓,离开时冷酷绝决。他们总是不懂她,直到分手那一刻都还是不懂她,不懂她居然还要想跟她结婚,为了结婚而结婚?当前一个男朋友一手捧着巨束红玫瑰,一手拿着钻戒单膝跪地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那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头也不回地跑开,搬家换工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只留下呆呆的男友,预料之中,又似如释重负。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她摸清了那个男孩的工作地方,并迅速拿下。从他们初次相见,到她跟踪男孩,知道了他在一个培训机构教吉他和滑板,以学习为名,成了他的学生,到各种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男孩终于禁不住她的攻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满打满算也就1个月的时间。只要她想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依旧自信。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像你站在墙前,忍不住伸手撕着墙上的日历,仿佛有无限的乐趣,只觉得才片刻的功夫,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苏曼白把自己泡得甜蜜,也觉得旁人沾染了这种甜蜜,必然是能够一直这样延续下去的,所以她开口求婚了。她知道太快了,她知道她还不够了解李星云,她知道......她告诉自己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想要跟李星云结婚,马上。
“咱们结婚吧!”李星云耳边响起苏曼白声音的同时,也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那一日初春的天气很好,河水咕咕地流着,河岸两边不知名的树吐出绿色的叶子,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油绿的草上和嫩黄的小野花上,草和小花儿都低垂着头,它们虽然也很爱阳光,但是阳光的爱太浓烈了,此时已有些无法承受。
草上躺着两个男孩,蜷曲着身子靠得很近,像在低声耳语着什么,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空气中都是快乐的气息,一阵风吹过,想是把这快乐吹得远些,半晌,吹起的只有一阵沉默。
李星云小声说着培训班的趣事,把柳田风逗得笑作一团。李星云忽然凑近柳田风的耳朵,低声说:“咱们结婚吧!”说得很轻,但柳田风听得真切。
风吹起男孩的心事,脚步也不那么轻快起来,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别担心之后的日子,我都想好了,我们一起出国,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存了一些钱,我们学语言,打工,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是都会好的。”李星云一股脑儿说着。
“我已经准备向那个女孩求婚了,她很好,都说我们很般配。”柳田风低声说着,却一字一顿击在李星云心上。
“都说你们很般配?你呢?你怎么说呢?”李星云有些着急,音量就大了起来。
“我......”柳田风重重地起了个头儿,却不知道应该落在哪些字眼上,让解释不那么苍白。
不远处的广场上,一个大人带着小孩在放风筝,细细的风筝线把湛蓝的天切成两半。他们缓缓地送着线,想让风筝飞高一些,再高一些,不知是飞得太高了,还是风地戏谑,线断了。天空又恢复了完整的湛蓝,没有任何痕迹。
那之后他就连夜搬了家,删除了柳田风的一切联系方式,他删除前最后看到的一条柳田风的朋友圈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旁边放着一颗钻戒,配文,花已经努力绽放了,哪怕知道将要垂败,绽放是他的天职。
我们有个形容爱情的词叫郎情妾意,我们也会很玄乎地说能相爱的人是在同一片磁场上。语言的奥义就是能给我们的任何行为配上最贴切的注释。在这一方面,苏曼白做到了极致,她常常说人类有两根看不见的长长的触角,对方表带善意,恨意,爱意,都会被灵敏地捕捉。是的,李星云也无比认同。只不过有一点苏曼白没有想过,人是很主观的动物,常常会把一些感觉弄混,主观地汲取自己想汲取的信息,比如你释放的是善意的信号,她主观对你是爱意更多,就自然地把这种善意的温暖转化成爱意。
他很早就知道苏曼白,在柳田风的手机里看到过他们的合照,很漂亮,和柳田风很般配,他很嫉妒,为此他们还大吵过一架。他没想过在现实中见到苏曼白,当他最后一次看到柳田风朋友圈的那一刻,一个计划开始悄悄地在心中酝酿。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
小时候,一颗糖就能快乐一天,甜到心里,长大了,心却长出上了一层一层的壳,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却再难有发自心底的快乐。此刻的李星云怅然若失,忽然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隔着昏黄的灯光,他还是能看出苏曼白涨红的脸,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粉嘟嘟的,竟然有几分可爱,栗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搭在肩上,身上是无袖淡蓝色连衣裙,露着纤细白嫩的手臂,又有些成熟的妩媚。此刻她正十指交叉握着,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着桌子,忽闪着眼睛等着他的回复,脸上已经冒着细密的汗,刘海也榻榻地贴在额头,堆着奇怪的形状,看起来很是滑稽。
“噗”,李星云忽然笑出声来。伸手帮苏曼白理着刘海,苏曼白不明就里,只是呆呆地承受着此刻的温柔,她印象中的李星云从未如此,她要融化在他的手掌里了。
“咱们结婚吧。”苏曼白又低低地说着,似是在询问,也似在确定得到的回应。
李星云收住了笑,也收回了手,正色看着苏曼白。
良久,挤出一个笑,只悠悠地吐出三个字,之后便起身离开。
“我不配”,苏曼白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这三个字。她认识这三个字,却不明白此刻它们代表什么意思。
李星云是冲出餐厅的。夜已经完全黑了,车灯,路灯,招牌灯,照亮着晚归的人回家的路。有归处,便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