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续

一个人正常的视力为1.0以上,她想她曾经是拥有过这样的视力的。柜台的导购员告诉她,看远视力表你只能看到0.1,她眨了下眼睛,周围的东西似乎又清晰了一点,有点小无奈,看来必须得戴眼镜了,这就说明从今以后她必须得习惯很多小动作。

夏蔷薇走出眼镜店,她抬头看了看阳光,有些耀眼,武汉的盛夏已过了,这阳光依旧还带着夏天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样子却是模糊的,模糊得像是油画里的风景,透着一种温暖,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的面孔。

他就像蔷薇的一个劫,不经意的汹汹而来,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去了,然而时间也被她模糊了,蔷薇也不愿意细想她熬过了多长时间了,她怕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她逃得还不够远,然而她此时庆幸的是她逃得够及时。

她不禁感叹,时间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彭溪说蔷薇最近变了,听到这话蔷薇到是疑惑的抬起头,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嗯,哪变了?彭溪拿起她的素描画边看边说,变得越来越有才了,还有越来越漂亮了。

蔷薇听了轻轻的笑了,也许吧,也许只是因为她盘起了她的短发,架起了一副眼镜,学会了素描,跳会了一支舞,多看了几本书而已。对于这样的称赞,她并非有多大的欢喜,因为在彭溪的语气了,那似乎是一种久违的感慨:蔷薇,你终于变了。

彭溪突然拿起一幅素描画说,这男人是谁呀,把脸都遮住了,看起来整幅画这么深沉。正在修剪盆景的蔷薇抬起头,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接过彭溪手中的画,那是一个简单办公室里一个正在电脑旁抽烟的男人,玻璃门檐刚好遮住了他的脸,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那男人一只手指上夹着的香烟,阳光从玻璃门窗上直射进来,穿透了他指尖飘着的淡淡烟雾。蔷薇怔怔的看了几秒钟,她始终想不起来弥漫的烟雾里那张温暖而沉静的脸。她把画随手放在桌上弯下腰继续修剪她的盆景,她没有看彭溪,不知道,忘了。声音很淡,却透着一种平静。

彭溪看着她疑惑的说,忘了?蔷薇没有做声了,她也没有再继续问,只是再一次拿起画看了看,一脸的怀疑。

蔷薇最近在读白先勇的《谪仙记》,她看得很细,读着读着似乎又走过了一个大学时代,在那些不知道离别的日子里,心是那么的矫情,她还记得在毕业聚会的时候她唱的那首《下个星期去英国》。闺蜜这东西就像爱情,矫情的吵矫情的闹,连分别也是一种温暖的悲伤。她大学的时代也有过像《谪仙记》里的中英美苏,然而现在身边就只有彭溪了。

蔷薇正在感慨,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她知道是谁,电话那头,瑶佳带着有些委婉的声音说蔷薇,我要回来了。蔷薇没有感到震惊,心里也没有责备,她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那就回来吧。半年前,蔷薇极力反对瑶佳和那男人走,可瑶佳不听,然后蔷薇亲自送走她,半年后,就那一通电话,蔷薇又亲自把她接回原点。

在高铁站看见瑶佳,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蓬松头发散落在肩上看起来有些狼狈,见到我和彭溪,她丢下行李箱跑过来抱着我们哭,她说她好想我们,所以就回来了。蔷薇抱着她没有说话,她明白她没有后悔。

也许人生的盛宴就是在经历的过程当中,她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一点的。

当晚为了迎接瑶佳,刘洋特地在KTV包了一间房,人特别多,蔷薇喜欢热闹,但她却更喜欢在这热闹中独处,刘洋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一说话,永远都自以为是真理,他说瑶佳是敢爱敢恨的精神象征,勇敢坦白,不缺乏勇气。她脑里突然浮现了刘洋曾经那恨铁不成钢的脸,他说蔷薇你懦弱,你胆小,你注定要孤独一辈子,蔷薇喝了一杯酒,她突然觉得委屈,他似乎句句话都针对她,让她觉得烦躁。

彭溪曾经对蔷薇说,一个人的坚持有可能是对另外一个人的伤害。蔷薇明白彭溪的意思,刘洋为她放弃了很多,他有很好的发展却不愿意离开,因为蔷薇在这里,可谁能明白刘洋的坚持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瑶佳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恋爱了,这种失恋过后没有过渡期的速度让彭溪都觉得惊讶,她说瑶佳,你真的爱他吗?你们才认识几天?瑶佳满脸不在乎的表情,爱情来得时候有很多种,并不是时间长了就日久生情,往往一见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你们难道没有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瑶佳边说边盘弄着她的假睫毛,彭溪在一旁有些无语。

这就是瑶佳的爱情观,爱情在她心里就是感觉对了就毫不犹豫的走下去,然后幸福了或最终不幸福了都符合她的爱情逻辑。

蔷薇只能感叹每个人的思想都不一样,她记得她有一段时间特别的孤独,原因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每一次想他那种感觉就让她觉得无助,她拼命的让自己忘记他,却越努力越痛苦,最后她放弃了忘记,而是任由着自己想念,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这种想念不在是痛苦的,而是带着淡淡的温暖,她明白了自己是放下了,也心甘情愿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蔷薇允许自己想念,因为这种想念已经成了她心中最安静的幸福。

刘洋说,他和蔷薇一样,有一种孤独中的倔强,这到让彭溪对他倾心,她很遗憾她身边没有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爱她,她嫉妒蔷薇,却又心疼刘洋。

现在刘洋就坐在蔷薇的对面,他说蔷薇你变了,变得没以前那么安静了,蔷薇一怔,她停止了喝她手中的果汁抬头淡淡的笑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真的是变了,可刘洋你为何不变。

两个月过后,瑶佳失恋了,没有人觉得稀奇,在看别人的爱情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当天晚上瑶佳和彭溪喝得大醉,蔷薇也喝酒了,但一直保持着清醒,她没有酒后胡闹的习惯,坐在酒吧里,每个人似乎都是孤独的,刘洋借着酒劲,他对蔷薇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走一走好吗?彭溪愣住了,蔷薇有点无奈,却不经意的想笑,每个人的爱情是多么的自私,当众求爱却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她轻轻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看着刘洋淡淡的说,让我一个人继续坚持着好吗,我需要这份坚持。

刘洋突然冷笑起来,他把手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狠狠的将杯子摔在地上带着绝望和愤怒,蔷薇,你的心到底有多狠。蔷薇没有说话,对于任何人的话,她一孰轻孰重,刘洋一个人愤怒的离去。

彭溪冲上来大吼着,蔷薇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伤害刘洋,他默默的守着你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这样践踏别人的爱情;瑶佳上前扯住彭溪说,你干什么。蔷薇冷笑,彭溪的那番狠话让她瞬间觉得孤独,凭什么别人的痛苦要牺牲她的感情来慰藉别人,爱情里真是一串的逻辑。她冷冷的笑着,彭溪你说我变了,是,我是变了,可我再怎么变我还是夏蔷薇,而且永远不会爱上刘洋。

彭溪愣了一会,瞬间又像疯了一般把桌子上的酒全部都摔了,她愤怒站了几秒钟有些无奈的用手将头发拢到脑后,她看着蔷薇平静的说,你知道为什么不恋爱吗,你是因为你根本就不配拥有爱情,她说完转身就走,那句话却像诅咒一样刻在蔷薇的心里。

她到底哪错了,她只是想坚持自己的原则,守候着自己的感情,她到底是哪里错了。蔷薇听见酒吧的门摇晃的声音,不禁抱着瑶佳失声痛哭。

蔷薇听过这样一句话,在恋爱期间的男女,对方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或女人,她突然觉得这句话错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男人或好女人,只有爱你或不爱你的人。然而她再好,那个男人始终不爱她;,她再无情,刘洋始终不懂得放手。

几天后,她接到刘洋的短信,他说蔷薇我想你了,很想你。蔷薇看着短信,她想在这寂静的夜里想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她经历过,那种无助是你想哭都哭不出来的痛。当她赶到刘洋身边的时候,刘洋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石凳上,那么的颓废,旁边一堆啤酒罐。蔷薇没有说话,她静静的坐在刘洋的身边,看着他醉的不醒人事,刘洋呆呆的说,蔷薇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机会,模模糊糊的他倒在了蔷薇的肩上。漆黑的夜里,蔷薇就这样一个人承受着这个男人的痛,她突然好想哭,突然好想有他在旁边,哪怕是静静的陪她坐着她也觉得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彭溪和瑶佳赶过来了,蔷薇抬起头看着彭溪,眼泪终于从眼角慢慢的流下来了,瑶佳把刘洋送回家了,彭溪坐在她身边说蔷薇对不起,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蔷薇心里那种惨烈的痛。

刘洋终于决定离开武汉了,他打电话给蔷薇说我要走了,蔷薇微微的愣了一下,许久她“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边电话已挂了。

在车站里,刘洋说蔷薇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就是你那年毕业晚会在广播里你唱那首《下个星期去英国》的时候,蔷薇淡淡一笑,笑的很安静,她说你还想听吗,我可以在为你唱一遍,刘洋摇摇头说不必了,这是一首离别曲,我爱上你的时候就注定要离别,我不需要第二遍。蔷薇没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刘洋突然说蔷薇你会想我吗?她淡淡一笑说:“你猜”?

她知道刘洋什么都不想猜,正如那个时候她问他一样。他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是安慰的回答也好,可她给不了。

刘洋苦笑,彭溪说得对,你始终不会爱我。好吧,亲爱的姑娘,祝你幸福。

刘洋转身进站了,头也不回。

蔷薇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她抬起头看着这欧式风格的高铁站,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上穿射进来洒在她的身上,那么温暖,那么灿烂。

……又是一种久违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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