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里突出了家宅的重要性——『没有家宅,人就成了流离失所的存在。家宅在自然的风暴和人生的风暴中保卫着人。它既是身体又是灵魂。它是人类最早的世界』。
中国营造及风水学著作《宅经》中也说『宅者,人之本。人以宅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若不安,即门族衰微』。
但是这样的构想在现代遇到了不可避免的困境,一种洋溢在现代中的焦虑显露出了他的爪牙。
居住在如今已经变成了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首先摆在面前的住所问题就已足够让人烦神了,前一段时间的一口价八十八万的六平方米精装极小户型成为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新闻,似乎也印证了当下人对于住所问题的重视。
然而比住所更严重的问题是,即便有了一个住所,也无法担保『栖居』的发生。即使在家中,人也依然处于『无根』状态,人在房子里依然只是『住』在那儿而已,而没有到达安居,房子在现在好像仅只作为一个容器而已了。
在无根状态中,『怀乡』——对于古老的,缓慢的时光的怀念,在现代慢慢形成一股升腾的潮流,人在操劳中怀念着飘渺的曾在,但这种怀念绝非昭示了现代人想回到以前的某个时候去生活,而仅仅只是将其作为一个遥远而朦胧的乌托邦而已。
都市作为纯粹为人所建造的基地,人密集分布于都市中。密集的人群使得现代人每天都需要与数不尽的人在近处接触,为了填补这样的接近所带来的不适,心理上的疏远便应该是必然的。
若无这样的疏远作为保障,那么拥挤的都市生活将无法忍受,而都市赖以运作的高效率也将放慢下来,美国的一些心理学家已通过实验证实拥挤对人心理会造成影响。在这种疏远中把所有人联系起来的,是消费,或者说是货币,消费于人在如今不仅仅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责任与义务。
但非都市的乡村会是一片净土么?从城市逃回乡村就能避免这样的无根与距离的屏障么?绝非如此,现代化只会将一切摆在它上面,而不断扩大现代的版图,逃避这样的过程在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旦有这样固步自封的尝试,就会被边缘化。
如今的乡村要么作为都市的备用而存在,要么只能在挣扎中消失。这是一种近于殖民式的行动,但与殖民不同的是,这种侵夺的主体并不是某一个或者某一群人,而是现代化本身。
很多人对于都市居住的不适感已有了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案,在距离被消弥的都市,向内追求一种精致,一种纯粹的个人世界似乎可以填补距离带来的空落感,或者在某些时刻离开当下的生活去涌入另一种拥挤,换取对远方的游荡,在远方经受着与家的距离,在出离中得到一种对家的接近。
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人必须不断去重新寻找栖居之所在。
或者重新寻找栖居之所在已成为不可能?齐美尔说『幸福的栖居者的时代已经过去』,阿多诺更是说:『栖居,如今在其真正意义上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现代所造成的栖居消逝究竟只是现代化进程中的阵痛,还是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