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生入学
八月的清晨，有了一丝凉意，林可告别家人后独自登上长途客车，她即将带着希望离开这个村庄，离开这个小县城，去往市里的高中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她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掏出MP3，带上耳机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这是当初为了练习英语听力，林可省吃俭用买来的，里面存的大多是和英语有关的东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首中文歌。
她最喜欢的是那首《奔跑》：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林可喜欢里面的旋律，轻快有活力；她喜欢每一句歌词，充满希望勇往直前。在初三的无数个难熬夜，这首歌给了她走下去的力量。如今，还是这首歌，伴着她踏上一段新的路途。她心底的自卑，她对城市生活的恐惧，都逐渐在歌声里消退。
汽车到站后，林可又转了两趟公交才到达学校门口。三中虽然是市属高中，但没有建在城中心，而是选在城边靠山的地方。也许是怕城市的喧嚣分散学生的精力，所以才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林可背起书包走下车，手里提着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她兴奋又紧张地站在学校门口，认清门头的每一个字，确定这就是她未来三年将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她微笑着深呼吸，随着人流涌入这所学校。
学校依山而建，进了校门一路都是上坡。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聚集着一些学生和家长，林可也停下脚步观望，只见墙上挂的是近三年的高考光荣榜，上面印着学生的姓名、高考分数、录取学校。人名是陌生的，紧跟其后的大学却都是人们熟悉的知名院校。有的家长一边羡慕，一边教育孩子：“看看人家，你可要好好学习，三年后让你老爸老妈也能在这光荣榜上找到你的名字！”
林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里感叹：三年，漫长而未知的三年，我会有怎样一段高中时光？毕业时我又会是什么样？是否也能出现在这光荣榜上，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想到这些，她对未来的日子更加充满了期待。
按照一路上贴的提示语，林可很快就找到了报道的地方。在一栋写着“魁星楼”的四层建筑前，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纸和笔，每张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两名学生，还有一位老师。林可先从墙上粘贴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去对应的班级报道。
这一届的高一总共十二个班级，林可分在十一班。虽然班级序号不代表这个班学生的实力情况，但人们总是倾向于喜欢靠前的数字。林可心里也有些失落，在小镇里数一数二的她，跟城里的学生会有多少的差距？她开始有些忐忑，极力掩藏的自卑悄悄地在心底蔓延。
“老师您好，我是林可。”林可面对着桌子后面的年轻男人，小声地说道。
“林可……”他嘴里重复着名字，眼睛在手里的名单上搜索着。
“林可，对的，欢迎你成为十一班的一员，我是你的班主任何老师！”看着热情的班主任，林可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她也微笑着作出回应。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微笑总是不会错的，这也是不擅言语的林可多年来最常用的表情。
“那是杨玉蓉，你的同班同学，恰好也是一个宿舍的，让她带你先去把东西放好，然后在校园里逛逛，记得晚上七点到教室开班会。”
顺着班主任的声音所指，林可看到树下的阴凉处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一头清爽的短发，上身穿一件可爱的卡通T恤，下身是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得晃眼的运动鞋。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将零星的金色光点洒在她的身上。她嘴角带着笑意，用力地朝着林可挥手。
林可看得呆住了，原来这就是城里的孩子，皮肤可以那么白，衣服可以那么好看，整个人可以那么的青春有活力。
林可赶紧弯下腰提起地上的行李，也借机瞄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洗得发黄的白色球鞋，皱巴巴的运动裤，胸前衣服上的图案模糊不清。她感觉脸上一阵火辣，少女的敏感和自卑，让她迟迟不敢抬起头来，更不敢走近那个漂亮的女孩。她们虽是同龄人，却似不同年代的人。
“你好，我叫杨玉蓉。”一阵清脆甜美的声音在林可的耳畔响起，她这才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的女生，然后迅速将目光移向地面，紧张地回应道：“你好，我叫林可。”
“走吧，我带你去咱们宿舍。”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宿舍走去。事实上大多时候都是杨玉蓉在自说自话，她热情地跟林可介绍每一栋建筑，讲这所学校往届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趣事。林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适时地“嗯”几句。从她的话里，林可才知道杨玉蓉的父母都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她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所以对这所学校和学校里的八卦一清二楚。
“你家就在学校，为何还要同我们住宿呢？”这是林可说的第一句完整话。
听到这个问题，杨玉蓉诡异地一笑：“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其实我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离开他们生活过。我很想体验一下自己生活的感觉！”
杨玉蓉边说边展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
林可看着这个女孩，不知该羡慕还是同情她。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依偎在他们的身旁；而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又渴望着逃离他们的束缚。人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林可微仰着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突然觉得想家了。母亲这会儿在忙啥，弟弟有没有放学回家了，还有那个为了躲债抛妻弃子的人，此刻又身在何方。
“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宿舍，你的床位是最里面的那张上铺。”杨玉蓉的声音打断了林可的思绪，将她拖回到现实中来。
“谢谢你。”林可简单地道谢。
“客气啥，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兼舍友了，多多关照哟！其她人可能都去吃饭了，收拾好东西我们也快点去吧，不然晚了可就没菜了。”
待二人匆匆吃过晚饭飞奔到教室时，班主任正要开始点名，她俩相互对望一眼，偷笑着跑到座位上坐好。林可转过头望着杨玉蓉跑得通红的脸，心想：城里人也挺好相处的，我为何要怕他们呢？
当时的林可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愿承认，那种紧张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害怕，而是面对条件比自己优越、各方面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她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本能地想要躲避。
这个农村来的孩子羡慕着，也自卑着；嫉妒着，也不甘着。
下一章 军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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