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的相思写来缠绵缱绻,无烟火气,情感浓而不烈,香而不腻。
原词:
江神子慢 宋·田为
玉台挂秋月,铅素浅、梅花傅香雪。冰姿洁,金莲衬、小小凌波罗袜。雨初歇,楼外孤鸿声渐远,远山外、行人音信绝。此恨对语犹难,那堪更寄书说。
教人红消翠减,觉衣宽金缕,都为轻别。太情切,消魂处、画角黄昏时节,声呜咽。落尽庭花春去也,银蟾迥,无情圆又缺。恨伊不似余香,惹鸳鸯结。
译文:
玉台上一轮秋月高挂,她傅淡粉,如梅花敷着一层香雪。风姿绰约冰清玉洁,一对金莲能做凌波微步,小小罗袜十分衬贴。一阵骤雨刚停歇,楼外一只离群孤雁渐飞渐远,那遥远的山外,远行的他音信绝断。这愁恨对面诉说也难,更何况还要寄信诉说呢?
相思让我形容憔悴,像红花枯萎绿叶凋残,只觉得金缕衣变得松宽,都是因为轻易的离别。用情太深,令人伤神呵,又恰是那黄昏的画角吹响,角声呜咽。庭院红花落尽春光消逝,明月高远,它真无情,圆了又缺。恨他太薄情,他的情爱还不如鸳鸯结上的香气留得长久。
品读:
此词相思深切且充满怨恨。上阙以比喻手法、细描之笔,写一位姿容秀丽貌美如花的女子,在骤雨初歇时,对孤鸿想念情人。下阙写女子因用情太切,以至于形容消瘦,心情沮丧;王孙知何处?此情无处可寄,只能怨恨蟾蜍之无情,怨恨无情人之薄义,情不如鸳鸯结余香之久,看似无理却是可妙。此词相思中虽然怨恨之极,却也写得含蓄委婉,绝不失女子优雅之风姿。
秦观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有情人不怕天涯海角之处,怕的是处咫尺之间却成天涯之遥,天涯之分全无牵挂、毫不惦记。《大秦帝国》里,白雪对商鞅说,我们之间只是婚变,不是情变。千古绝恋之言!天下有情人,能成眷属者几何?情在,足以。可是,如词中女子自己用情太深,又遇人不淑,就可怜了呀!所以,《诗经·氓》说:“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脱)也。”
原词:
虞美人 宋代:晏几道
曲栏杆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罗衣着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译文:
曲折的栏杆外天色如水,昨晚,我还曾在这里凭倚。人们爱把明月比作佳期,认为月满时人也会团圆,我每天也在这里盼望心上人早归。
绫罗的衣服虽已穿坏,但余香尚在,令我缅怀留恋,可是他的心意忽然改变。一春以来,因为离愁而满怀愁怨,懒得抚筝调弦,止不住那两行伤心泪,滴落在宝筝的面前。
品读:
该词言辞并不华丽,也不用繁琐技巧和手法,信手拈来日常生活中的几个镜头,将栏杆、明月、旧衣、宝筝等意象和女子的动作、神态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女子的心情也就尽显其中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爱情里的奢侈品,“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再美好的相遇和开始也经不住时间的销蚀和磨损。该词又是痴情女偏遇薄情郎,如果前一首词的情感多含怨恨,此词更多的是自怜。日日独倚栏杆,夜夜独望月亮的圆缺之变,盼归人人却不归,旧物难弃,旧情难舍,拿得起放不下或许是情感交割中受伤者的通病吧,以至于词中女子心灰意冷,心神恍惚,抚琴不成曲,反因琴思人,由曲落泪。想来词中的女子应该好好读一读《汉乐府·有所思》“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看看汉代这位敢爱敢恨的女子,学学她的决绝,她的坚强,她的自信。
既然流水无情,落花何必再逐流水?如不能挽回,不如放下,拾起自尊,修饰心情,勇敢面对新生活吧。
参考书目:《宋词三百首》第二版,复旦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