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丽丝·比姆讨论了她的新书《我感受到你:极度共情的惊人力量》。
近年来,“同理心”(注1)一词的用法一直在扩大,从工作场所到监狱系统,以及关于枪支管制的谈话。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对镜像神经元(注2)的研究使人们更加关注同理心的概念,但据新泽西州威廉·帕特森大学(William Paterson University)教授、新书《我感受到你:极度共情的惊人力量》的作者克里斯·比姆(Cris Beam)说,自那以后,这一概念得到了很多方面的关注。同理心从出生起就根深蒂固,尽管反社会者和精神变态患者(注3)可能生来就有“残疾”-即缺乏同理心。同理心能力还是可以提高的。比姆在SiriusXM 111号频道的沃顿知识在线节目中探讨了同理心的各个方面。
以下是经编辑的谈话记录
沃顿知识在线:为什么同理心成为一个如此重要的话题?
克里斯·比姆: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是在上世纪90年代,人们对镜像神经元的兴趣激增。虽然镜像神经元本身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被揭穿了,但它们给了我们一种思考同理心的方法。意大利的一位名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的研究人员领导了一个团队,他们发现了这些神经元,这些神经元本质上就是猴子在不动肌肉的情况下放电的运动神经元。这引发了人们对同理心相关的所有事情的极大兴趣。与此同时,一些公司一直在推动这种同理心的理念。当他们向我们推销商品时-一对一-而不是大众媒体的广告,他们称之为共情,这可能是对这个词的一种私下定义。
沃顿知识在线:我们已经看到科学的某些领域被纳入了商业世界,也融入了整个社会。看起来,这是最新的。企业似乎明白,工作场所的同理心是很重要的,无论是在与员工合作方面,还是在基准福利方面。
比姆:是的。许多出版物都说,同理心有助于你的营收、战略和企业家精神,并培养一种创新的文化。他们在要求商学院教授同理心。我对此表示怀疑。这不一定是“让我们感觉良好而去感觉良好”。我觉得这变成了赚钱的方法。
沃顿知识在线:同理心对现在的人很重要吗?
比姆:是的。我们看到同理心在很多方面都在激增。杰里米·里夫金写了一本关于同理心的书,他说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同理心时代。我发现,每隔一百年左右,我们就会进入一次新的万物共情高潮。“同理心”一词只有100年的历史。所以很难再回头看了。但200年前,[亚当]史密斯(Adam)和[大卫]休谟(David)谈论同情的方式与我们谈论同理心的方式大同小异。因此,我们似乎每隔100年就会对连接和同理心产生真正的兴趣,并说我们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物种,这很重要。然后我们回到了我们实际上是个人主义的想法,这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我们又回到了同理心的状态。我们来回摇摆。
沃顿知识在线:你认为人们普遍了解同理心是什么以及它如何影响他们的生活吗?
比姆:前期理论,我们认为同理心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但它比这复杂得多。当我们出生时,我们有一个基本的同理心,这就是镜像。当婴儿哭泣时,另一个婴儿会哭泣。当一个婴儿打哈欠时,另一个婴儿会打哈欠。但是,随着我们的发展,我们对同理心的理解更加复杂,对不同层次的同理心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即使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的想法也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得多。我有个想法就是想象你体验你的经历,然后是我想象我体验你的经历的想法。这两件事都很复杂,因为如果我想象你在体验你的经历,我就会夺走你的体验。如果我想象我在体验你的经历,我也是在移生于你。这很棘手。
沃顿知识在线:但是在过去的30-40年里,我们已经看到了对同理心概念的越来越多的认识-不管人们是否花时间去理解他人的感受。
比姆:是的。我们看到,在选举中,同理心被研发为武器了。人们会说,“我不会对另一方有同理心,因为他们对我没有同理心。”就好像这是可以被选择的东西-我们可以决定的东西,“我不会感受到到什么。”当我们谈论那种低层次的同理心,就是那种本能的,立马就到的。这是我们可以关闭它从而伤害他人的一种方式,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概念。
沃顿知识在线:今天,在我们的社会中,同理心的思维模式和用途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比姆:同理心有很多好处。我们看到它在法庭上被使用,这些法庭曾经被称为毒品法庭或家庭暴力法庭。我们现在看到了-至少在纽约-在卖淫法庭或人口贩运干预法庭,人们没有得到[监禁]时间,而是得到了服务。[不过,] 不幸的是他们仍然被定罪,仍然作为罪犯被抓进来。
你认为你必须质疑和检查你自己的偏见,而不是你认为作为一个法官或陪审团你必须是理性的和自由的,这真的很好。[关于最高法院法官索尼娅的辩论]索托马约尔在法庭上质疑同理心造成了许多人质疑同理心在法庭中的作用
沃顿知识在线:我们的孩子们呢?我们现在看到学校系统中的一些变化,就是试图教人同理心。
比姆:大力推动教人同理心中一部分是反霸凌课程。但由于很多学校都在教授同理心,所以在如何做到这一点上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有些人认为应该以技能为基础。同理心是一种技能吗?这是你能学到的东西吗?这是你可以教的东西,象弹钢琴吗?
我认为不应该以技能为基础。我们生活在一种习得性的文化中而收获了一些东西。一些可以被数字化和分级的东西剥夺了同理心的内在价值。我认为它本身应该是被模仿和学习的,不应该是被获取和分级的东西。
沃顿知识在线:我想知道我们是否天生就有一定程度的同理心。
比姆:有一些研究表明,当我们观察反社会者和精神变态者,他们应该是天生就没有同理心的人。很难做出这样的总括性判断,即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它,而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它。我确实认为它可以成长。如果它是为你塑模的,你可以学习同理心。你可以吸收它。如果你受到同情的对待,你可以成为一个更有同情心的人。所以,我不认为你出生时就有一定的[同理心]能力。但我确实认为,有些人生来就有残疾[没有同理心的残疾]。
沃顿知识在线:你提到了同理心在法庭中的作用。我想同理心的作用是让人有机会尽快回到正常社会。
比姆:这是一种在法庭系统中确保他们得到一个公平表现的场所。有很多研究表明,当我们在陪审团的时候,我们对那些长得像我们或者像我们一样的人有更多的同理心。这真是个危险的先例。我们想要做的是确保我们能够扩大我们的同理心圈,感受和理解那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他们说同理心在法庭上可能没有位置,因为它带来了偏见,但我认为它实际上在法庭上占有很大的位置,因为你必须扩大对其他人的理解水平,才能避免偏见。
沃顿知识在线:我猜当人们想到同理心时,他们总是认为它是积极的。
比姆:对。
沃顿知识在线:它总是积极的吗?
比姆:不。我不认为这是积极的或消极的。同理心不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模式。这只是一种体验他人经历的方式,就这些。因此,这是公民权或宽恕,或更“积极的”一步的先决条件。但这只是一个步骤。这只是一种感觉或体验另一个人的方式-好的,坏的或中立的。
沃顿知识在线:但是现在它被认为是这个非常重要的实体,如果它既不是积极的也不是消极的,我们是否试图使它变得更重要?
比姆:人们认为你会产生同理心疲劳。有些人感受太多了。有个理念是关于高度敏感的人吸收太多。我确实认为,有些人比其他人更频繁地体验到同理心。他们可能得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免受太多的感受。
但我不认为它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我认为互相理解是非常有用的。同理心有不同的定义。(至于)“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的含义,哲学家内尔·诺丁(Nel Noddings)将此描述为一种特别西方的、男性的同理心概念。她说投射是危险的。她说,同理心是一种乐于接纳的能力,将其概念化的一种方法就是相互示弱(注4)。这就是我们所要做的-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示弱。
另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定义是,同理心是一种权力的中断。当我写关于南非的同理心和种族隔离后的创伤时,我知道了这一点。我在看一个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人。他的名字叫尤金·德·科克(Eugene de Kock,)是被种族隔离的建筑师。他被假释,这是我们在美国从未做过的事。我们倾向于妖魔化我们的罪犯,并把他们关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在那里,因为他表现出悔恨,他被释放了。当时的想法是,在监狱里,他是每个人愤怒的源泉。在外部,每个人都可能因为自己在种族隔离中的作用而受到更多的惩罚。所以这很有趣-同理心的想法是对他的力量的一种干扰。
沃顿知识在线:你提到像南非这样的地方,在过去的30到40年里经历了难以置信的转变。在过去50年左右的时间里,也有其他地方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冲突。围绕着同理心的思维模式是全球性的,不是吗?
比姆:我想是的。[在弗吉尼亚州的阿灵顿]有一个名为Ashoka的组织,它的救世主使命是在全球范围内教导同理心。我觉得这令人惊讶,因为我确实认为,在文化上,大多数人都有同理心的概念。它可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但我确实认为这是人类的一种基本冲动,因为我们从子宫开始就有基本的共鸣。然后它就由此而生。
沃顿知识在线:你对我们如何看待同理心继续成为美国和全球社会的一部分有什么期望?它将如何继续发展-无论是作为工作的一种功能,还是作为我们如何对待那些在监狱里和即将出狱的人的功能?
比姆:我们正处于一个非常有趣的文化时期。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我们[在美国]。很难对事物有个元控制。如果你把我们看作是自上而下的文化,我们看上去就不那么有同理心了,因为我们现在的行政机构不是很有同理心,看起来很强硬。如果你从自下而上的文化角度看我们,我们就会看到这些孩子-比如说,帕克兰德的孩子们,他们正在做一些非常漂亮的工作。[他们]是非常有关联的,是以一种非常共情的方式建立联系和挑战现状。所以很难知道我们在文化上要去哪里。看起来我们正处在十字路口,或者我们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在同时进行。
沃顿知识在线:你能代代相传吗?你提到了帕克兰德的学生以及他们在那里做什么[提倡枪支管制]。与婴儿潮一代相比,千禧一代和Z世代是否引领了这一进程?
比姆:我不知道。很难做出这些笼统的概括。但我确实认为,网络一代习惯于以一种既危险又有益的特殊方式去感同身受。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被共鸣了,因为他们习惯于在网上买狗粮,然后在他们的社交媒体页面上(在他们的社交媒体页面)旁边有普瑞纳[狗粮]的闲聊窗口。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觉得这是一种监视的经历,但他们觉得这是一种安慰。他们觉得有共鸣。他们发现自己喜欢被人看到、理解和见证。他们试图复制那种共情的见证。所以,当这些孩子长大后,看看在接下来的20年里会发生什么会很有趣。
沃顿知识在线:在数字世界里,我们的交流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我们很少写信了。(与)走在街上去朋友家(进行谈话相比) ,我们的谈话往往是通过电子邮件和短信进行的,有时某些事情可能会被断章取义。这使得共情的想法将如何继续发挥作用成为一种有趣的动力。
比姆:杰里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说我们更有同理心了,因为我们更全球化了。我们的圈子扩大了。我们对地球上的同胞有更广泛的了解。因此,我们不断地思考,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能会对谁产生影响。
- 此文译自《Why Empathy Is More Than Standing in Another’s Shoes》(刊登于2018年5月2日《沃顿知识在线》
http://knowledge.wharton.upenn.edu/article/the-evolution-of-empathy-why-its-more-than-standing-in-anothers-sho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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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同理心(Empathy),亦译为“设身处地理解”、“感情移入”、“神入”、“共感”、“共情”。泛指心理换位、将心比心。亦即设身处地地对他人的情绪和情感的认知性的觉知、把握与理解。主要体现在情绪自控、换位思考、倾听能力以及表达尊重等与情商相关的方面。https://baike.baidu.com/item/%E5%90%8C%E7%90%86%E5%BF%83/2045072?fr=aladdin
注2 :人类有一群被称为“镜像神经元”的神经细胞,激励我们的原始祖先逐步脱离猿类。它的功能正是反映他人的行为,使人们学会从简单模仿到更复杂的模仿,由此逐渐发展了语言、音乐、艺术、使用工具等等。这是人类进步的最伟大之处之一。https://baike.baidu.com/item/%E9%95%9C%E5%83%8F%E7%A5%9E%E7%BB%8F%E5%85%83
注3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又称无情型人格障碍(affectionless personality disorder)或社会性病态(sociopathy),是对社会影响最为严重的类型。患病率在发达的国家为4.3-9.4%,我国台湾地区为0.3%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特征是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惭感,不能从经历中取得经验教训,行为受偶然动机驱使,社会适应不良等,然而这些均属相对的。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F%8D%E7%A4%BE%E4%BC%9A%E5%9E%8B%E4%BA%BA%E6%A0%BC%E9%9A%9C%E7%A2%8D
注4:脆弱性(vulnerability),是约瑟夫奈和基欧汉在《权利与相互依赖》 [1] 一书中创造的一个用于分析国际政治的概念,它是指改变相互依存的体系所带来的代价。它也可以被看作是违背或改变游戏规则所带来的代价。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84%86%E5%BC%B1%E6%80%A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