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台没几天,就出门径直去了女巫店,日后又自己坐捷运到西门町,甚至企图从敦化南路经过大安一路跑向复兴。
所有这些地方串联起来不过关于一个人,张悬。或者叫焦安溥。
“如果我看过你看过的世界,走过你走过的路,是不是就能更靠近你一点?”大约就是这样。
我没有拉着同伴,毕竟任何有关实践私人仪式感的行为,要么看起来很蠢要么听上去很矫情。
可真若强说蠢说矫情,我是认的。
只是那些言语在个人情怀被满足后,已经显得没太有杀伤力。我可是真惋惜“情怀”二字在语言通货膨胀中饱受摧残。
站在西门町大华路巷口,那是张悬09年《城市》专辑的封面,尽管旁边店铺早已变样,还是会感觉很奇妙。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角度拍了张照片,只写,“Your City”。
哪怕来来往往的行人,哪怕发出的社交网络,没有一个知晓我此刻立在那里的心情,我还是很开心,一个人走着路会不自觉偷笑的开心。
有时也会自嘲我喜欢的人未免太多了,哪个拎出来都能扯篇小论文。可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谁规定只能爱一个人了?或谁规定必须爱很多个?
这样一想就心安理得多了。
可是有一点我想坦诚,或许有点残忍。
其实对夸赞过的人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忠诚,我只是比较擅长发现她们身上的美好,恰巧还能描述下来。
而借此成全的,是我自己。在不同人生阶段被她们打动过、安慰过的自己。
所以我选择记下来作为报答,当作她们身上的光在我这里的反射。
2.
提到张悬,相比她被低估的音乐才华,更多人所熟知的是她和青峰间超越爱情的友谊。
那年“海洋音乐祭”后台,张悬拍拍青峰肩膀说,“我这个夏天过得很糟,希望你能帮我过一个很棒的夏天。”
所以有了《无与伦比的美丽》里那句啊“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
很多人都在讲,如果我是张悬,你会是吴青峰吗?可我一直觉得,太多人根本就做不到像张悬。
张悬怎样?
青峰喝醉酒逃走,过后蔡康永笑他,爱不到就信义路狂奔唉。其他人都象征性地追了追,只有她啊,傻到跟在青峰后面一直跑。
会很害怕上电视节目,会为麻烦别人而自责,会担心自己有没有消费吴青峰跟张钧甯,会当朋友偷光她家东西、再当礼物送时还高兴到完全没发觉。
这些都是《康熙来了》三个人讲过的。
就这样一个人啊,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超酷,到台下又超爱哭。总是絮絮叨叨说好多话,一直倡导交流沟通,却也老表达不清自己观点,于是被误解被批斗。
人们习惯羡慕那个看起来在享受青峰无限宠溺的张悬,可在青峰眼中,她才是当自己是个逃兵时愿意掩护他的焦安溥啊。
每段看似不对等的关系里,势必有不为我们所知的羁绊。
她一定在某个时刻曾无比坚定地做过他的英雄,所以才换来青峰斩钉截铁指着安溥说,“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欺负她!你不觉得这世界病了吗?”
“听说我今天是生日礼物。”“我全部的爱都属于她。”“我爱你。”
张悬演唱会那天正好是她生日,青峰偷偷来给她庆祝,他说谢谢大家都这么照顾安溥。他叫她安溥。
那人在台上泣不成声,那人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笑说,“在台上连抽烟喝酒都不怕的人,有在怕哭掉假睫毛哦。”
你看人世间的关系哪里是三情说得清的,无非是我们相爱,就算数。
3.
前几年张悬因为一些很奇怪的言论冷却下来,主被动都有,以致北京演唱会取消。在我有能力有机会去见她一回的时候,大家合力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她骂回了台湾。
对此我耿耿于怀,且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但我不敢说哪里不对,或者说我当时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哪里荒谬。直到现在。
对于那桩举旗事件,如今看来再简单不过。有些事情你的确要身处那个环境,才可以去理解。
因她接受了前排歌迷送的青天白日旗,民粹加持便给她扣一顶台独高帽。
可是当你真正来到台湾,去生活去感受,你发现她接受的不过就是一种家乡的认同感,在这里那面旗随处可见,也正是这面旗帜代表的政党承认并坚守两岸统一“九二共识”。
这是其一。其二是她对留学生“no politics today”的回应态度。
其实来台湾后的这段时间,我感到非常沮丧。以我个人的立场,当然认为台湾理所当然是属于中国的一部分。
但我们都不能无视一个现实问题,就是两岸存在短时间内难以逾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语境。这份差异甚至比两个国家间还要巨大。
我们在以“不谈政治”为政治正确的政治真空中,而他们已经走向街头践行了无数次自身权利的争取。
他们压根就不回避政治,因为他们觉得衣食住行就是政治,你怎么可以回避它?你不找它,它也会自动找上门。
因此她们不觉得这是禁忌,我意思是,在她们的文化语境中,政治是可以被讨论且被质疑的,这是她们的自然权利。
所有一切“唱歌就好好唱歌,不要牵扯政治”的话语,在他们看来都十分匪夷所思。任何公民都有表达政治态度的自由,艺人怎么就不可以了?
所以本质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一国两国的分歧,而是文化语境的分歧。张悬好死不死,成为了该分歧的箭靶和牺牲者。
她又解释不清楚,只能留青峰在自己演唱会上,对呼喊张悬的大陆歌迷无奈说,“你们当初把她骂走,她哪敢回来。”
就这样一个人啊,还在为同性婚姻平权不断发声,“法律不可为偏见服务”,啰哩啰嗦讲3个小时,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是爱笑的话唠。
她是个聪明人,完全可以单靠才华赚赚大家钱,不夸张讲,有她在,华语独立音乐哪有现在这些伪摇滚伪民谣的份。
《玫瑰色的你》《南国的孩子》无论创作背景还是歌词深度,先不管作曲(这点他们更没法比),都甩所谓小众抵抗音乐无数条街。
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一条比较困难的路,她说,希望因为我们的努力,可以让这个社会变好一点点。
而我希望,大家有时间能去看一下14年她在《一席》的讲话,她就话很多,可是总归真诚。
4.
15年潮水箴言告别演唱会谢幕词:
“诗人放过夜里的笔,眼睛放下相机,一杯茶留在客厅,放走蒸汽。我们除了和彼此活在当下,不肯再做别的事情。
吾爱,人心不需印证,如同世界上唯一的,我们,像是想家的根不用泥土,它自己生长,活着,我爱你,这就是我的生命。”
我再次没能见证这场释怀,终究是遗憾。
17年我来到她的城市,她却关了脸书,关之前留一张胸前写着“溥”的卡通自画像,旁边是“2018见!Bye~”
再再次,完美错过。
听说明年她会重新出现,这大概是我近来最想看的一场演出了,想想就觉得生活有期待。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