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55：
汉纪（三）
汉纪三（从公元前202年开始，到公元前200年结束，共计三年时间。）
这年冬十月，刘邦追击项羽到达固陵，和韩信、彭越所部按照约定日期会合进攻楚军。项羽发起反击大败汉军，刘邦退回营寨中，深沟高垒不敢出战。
刘邦问张良：“诸侯不按照约定前来会师，这事怎么办呢？”张良回答说：“韩信和彭越之所以不出兵，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攻破楚军的好处。君王如果能承诺和他们共分天下，他们马上就会来到；如果不是这样，胜负仍然不可预料。我建议大王把从陈是以东直到大海的地方，全部划归韩信；从睢阳以北直到穀城的地方，全部划给彭越，他们自然全力助战，那样攻破项羽就会水到渠成了。”刘邦听从，于是韩信和彭越都率军前来。
十一月，刘贾南渡淮河，包围寿春，派人引诱大司马周殷归降。周殷叛变楚国，带领舒县军兵屠城六县，然后率领九江军兵迎接英布，经过城父时屠城，和刘贾会合。
十二月，项羽被围困在垓下，兵少食尽，和刘邦作战失利，退入壁垒中坚守。项羽听到汉军中四面都是楚歌之声，大惊说道：“汉军已经占领全部楚国了吗？要不为什么这么多楚人在唱歌！”
项羽在夜间起床，在中军帐中饮酒。他慷慨悲歌，泪如雨下，左右全都泣不成声，没有一人抬头仰视。
项羽骑上乌骓马，麾下壮士骑兵跟随的仅有八百多人，趁夜间突围南出，奔驰而逃。到了天亮时分，汉军才察觉此事，刘邦急令骑将灌婴率领五千铁骑紧紧追击。
项羽渡过淮河后，身边所剩的骑兵总共还有一百多人。项羽逃奔到阴陵时迷路，就向一名田间老翁问路，老翁回答“左”。项羽马上向左前进，不成想陷到大泽之中，后面汉军得以追上。项羽向东逃奔，到东城时只有二十八骑，汉军追击的骑兵有几千人。
项羽预料不能逃脱，就对身边的骑兵说：“我自从起兵到现在，已经八年多了，身经七十多战，所当者全破，所击者全服，没有失败过一次，所以才能霸有天下。最后被困在这里，这是天要亡我，并非是战斗不利。今天看来，我不能活命了，我愿意再替诸君快战几次，一定要三战全胜，斩将砍旗，为诸君突围，也让诸君知道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项羽把手下仅有的骑兵分成四队四个方向，汉军这时已经围困数重。项羽对他的骑兵说：“我现在就替你们斩杀他们一将。”项羽下令四面骑兵冲下，约定冲到山的东面集合。他大喝一声，风驰电掣一般冲下，所向汉军披靡，很快斩杀汉军一将。
这时，赤泉侯杨喜是骑兵主将，不服气地追击项羽，项羽瞪眼大声喝斥，杨喜直吓得人马俱惊，倒退出好几里，项羽和他的骑兵们很快会合。汉军不知道项羽到底在哪里，于是分为三队再次包围上来。项羽纵马奔驰，再斩汉军一名都尉，杀掉了几百人。他再次聚集手下骑兵，只剩下两人两骑。项羽对这两人说：“我说得怎么样？”两名骑兵都服气地夸赞说：“真像大王所说。”
项羽想要东渡乌江，乌江亭长的船早已在那里等候。亭长对项羽说：“江东地盘虽然狭小，地方也有上千里，有百姓几十万人，也能在那里称王。希望大王快快渡江，现在只有臣我有船，汉军来到后也不能渡江追赶。”
项羽仰天长笑道：“天要亡我，我渡江又为了什么！况且我项羽当年率领江东八千子弟渡江向西，现在无一人能够生还。纵然江东父兄可怜我，我怎么有什么面目再见江东乡亲？就是他们不明说，我项羽难道不问心有愧吗？”
他对亭长说：“我知道你是位忠厚长者。我骑这匹马已经五年，所向无敌，曾经一日奔驰千里。我实在不忍心杀掉它，就把它赏赐给你吧。”
项羽把骑乘的乌骓马赏赐给亭长，命令骑兵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和汉军接战。项羽又斩杀汉军几百人，自己也中伤十多处。项羽回头看到汉军骑司马吕马童，就问：“这不是老相识吗？”吕马童指着项羽对王翳说：“他就是项王。”项羽说：“我听说汉军要花千金购买我的脑袋，并且封邑万户，现在就成全了你们吧。”项羽最后自刎而死。
王翳马上砍下项羽的首级，他身边的骑兵自相践踏，前来争抢项羽的尸体，相互对杀死了几十人。最后结果，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和杨武各自分得项羽的躯体一部分。后来这五人都被封为列侯。
项羽已死，楚地全部降汉，只有鲁县坚守不降。刘邦想要率军进行屠城，但因为其信守礼义、为主死节，于是派人手持项羽的头颅向鲁县展示，鲁县的守军这才投降。奇巧的是，当初楚怀王加封的项羽就是鲁公，等到他战死后，鲁县最后投降，所以刘邦用鲁公的礼仪在穀城安葬项羽。刘邦为项羽发丧，假模假样痛哭一顿然后离开。
项氏的近亲家属，刘邦一个也没有诛杀，封项伯等四人都为列侯，赐姓刘氏，那些过去被掳掠到楚国的百姓们仍归他们统治。
太史公曰：项羽没有尺寸功名，发起于陇亩之间，三年时间统领五国诸侯灭秦，分裂天下，最后分封王侯，以后的国家大事全部出自于项羽。虽然项羽最后没有保全位置，但却是近古以来未尝有过的杰出人物。项羽背叛楚怀王，放逐义帝而自立，招致诸侯反叛，求自保已无可能。况且他侍功骄傲，只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不借鉴古人盛衰的经验教训。其所谓的王霸之业，想要靠一己之力征服天下，最后五年时间被亡国，最后身死东城，还不觉悟而自责，真是天大的过失。他所说的“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难道不是荒谬以及吗？
扬雄在《法言》中说：有人问：“项羽兵败垓下，在临死前，说‘上天亡我！’这种说法可信吗？”我回答说：“刘邦能够吸纳众人之策，群策就能调动众人力量。项羽厌恶众人献策，只相信个人力量。群策群力的肯定胜利，只相信个人力量的肯定失败，这和老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邦率军返回，到达定陶时，飞驰进入韩信的营寨，夺取其兵权。临江王共尉拒不归降，刘邦派卢绾和刘贾进攻将其俘虏。
公元前202年春正月，刘邦改封齐王韩信为楚王，领地在淮北，都城在下邳。刘邦封魏国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领地在原魏国故地，都城在定陶。
刘邦下令说：“军兵没有休息已经八年了，百姓饱受战争之苦。现在天下大事完毕，特赦免天下除必须处死以下的罪犯。”
诸侯王都上书请求尊奉刘邦为皇帝。二月甲午日，刘邦在汜水北岸继皇帝位，改称王后吕雉为皇后，改称太子为皇太子，追奉尊刘邦去世的母亲为昭灵夫人。
刘邦下诏书说：“原衡山王吴芮跟随百粤军兵，协助诸侯诛灭暴秦立有大功。诸侯都被封立为王，项羽侵夺他的地盘，叫做鄱君。特封吴芮为长沙王。”
刘邦又说道：“原粤王无诸世代奉继粤人祭祀，秦军侵夺其地盘，使其社稷无法享受血食。在诸侯伐秦时，无诸亲率率闽中军兵协助灭秦，项羽废其王位后不立。现在在封无诸为闽粤王，领地在闽中。”
刘邦向西定都洛阳。夏五月，军兵都复员回家。
刘邦又下诏书说：“以前百姓相互聚集保守山泽，没有登记到户籍名册中。现在天下已定，诏令这些人都返回原籍各县，恢复其原来的爵位和田宅。官吏要按照义理教育分辨，不要鞭打羞辱军中官兵，对其中七大夫以上爵位的，都让他们享受食邑；非七大夫及其以下的，特免除其个人及一户的赋税徭役，不予征收。”
刘邦在洛阳南宫摆酒庆贺。刘邦问：“各位诸侯和众将今天不要再藏着掖着，大家都说说实话。我到底凭什么能够取得天下？项羽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失掉了天下？”高起、王陵回答说：“陛下派人攻城掠地后，投降的都给予封赏，这是和天下人同谋利益。项羽嫉贤妒能，有功的加害，贤良的人他怀疑不忠，战胜的不给予封赏，占领土地后不给别人好处，所以最后失掉了天下。”
刘邦说：“你俩只说中了其一的表面现象，却没有说中其二的根本原因。要讲运筹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保供给，不绝粮道，我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韩信。这三人都是人中之杰，但我能够使用他们，所以才能取得天下。项羽只有一个谋士范增却不能使用，所以最后被我所擒，这事一点也不奇怪。”群臣全都折服。
韩信来到楚国，派人召来漂母，赏赐她一千金。召来侮辱自己从胯下钻过的那名少年，任命为中尉。韩信告诉自己的将相说：“这是位壮士。当他侮辱我时，我难道就不能杀掉他吗？杀了他就无法再建立功名了，所以我才隐忍到现在。”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0月29日（古历甲辰年九月廿七）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近期同类文章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