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2015年春节，李海萍家那可真是热闹非凡。一家子十几口人聚在一起，小孩子放鞭炮，大人们打打扑克，走走亲戚，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很热闹的年。

小姑子一家四口也没有回她老公老家，大伯哥一家三口也没有像往年一般回她老婆家，兄妹几家都聚齐了。

可唯独少了海萍的老公丁荣吉。大年二十九那天晚上，他打了个电话给海萍，说是买不到车票了，自己一个人就留在深圳过年了。

如果真的想要回来，还会买不上车票吗？到了初二，又说年都过了，等到清明节的时候回来上坟。

平时这个家就只有海萍和公公婆婆居住。儿子在县城读着高二，并且是在最好的高中的理科尖子班。女儿在县里最好的初中读初一，那可以说是高手云集的地方，基本上乡镇的孩子想要进这所中学，那基本要排在前5名。

平时的日子，李海萍自己种种时鲜蔬菜，再种上一些药材，一年也有个十多万的收入，也能应付家庭开支。

婆婆虽然只有60来岁，可早就只是在家做做饭了，说不能太累着，累了就会犯病。

不过这样的日子海萍觉得也不错，做完活计回家，能直接吃上一口热汤饭。

今年过年，海萍觉得婆婆和小姑子一反常态，原来两人是一见面就吵，而这一次，却出奇的好，两个人经常一起躲在客厅看电视，或者连上个厕所也在一起。

海萍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转性了呀，现在变得这么黏糊。

大年初三的时候，婆婆说想要到市里小姑子家呆一段时间。

              ②

只是从市里回来的亲戚说，你婆婆是帮谁带孩子呀，怎么会带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呢？你们几家的孩子不是都长大了吗？太奇怪了？

李海萍是社上的妇女组长，那年的3.8节，镇上组织他们到市里参观，要在市里住一晚。

海萍带了些土特产，去送给小姑。到了小姑家。是中午时分，在客厅看电视的只有婆婆和小姑。

海萍想，也没有见到什么孩子呀，怕是别人看错了吧。

正狐疑间，从一个房间里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婆婆和小姑这个时候都有点很不自然。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婆婆跑到了卧室抱孩子去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出来。

海萍故意问道：“这是谁家的娃娃呀？”

小姑说：“妈捡的娃娃，我看着可爱就留下了。”

海萍心里有点怀疑，小姑子一家原来都不想要二胎的，怎么现在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放个娃娃在家里养着。

              ③

到国庆节的时候，婆婆带着娃娃回了老家。这时候的娃娃快两岁了。

她觉得婆婆对原来的5个孙男孙女都没有这么好过。

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害怕自己被累到，最多也就做做三个人吃的饭。

可现在的婆婆，不是海萍认识了18年的婆婆。

有的时候一天晚上两三次给孩子烫奶粉，孩子的衣服也不舍得用洗衣机洗，觉得那样对娃不好，全是自己手洗。

吃的饭那也是格外小心，今天鸡蛋,明天鸡肉，后天一定要换个花样。

海萍觉得婆婆对这个娃实在是太上心了，怎么会对那娃那么好呢？

海萍粗略地算了一下，光花在这孩子身上的钱一个月至少也要上千块。以海萍对婆婆的了解，自己捡个娃来还对她这么好，恐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婆婆把这个娃教得嘴巴可真甜，一张嘴就是阿姨大伯大爹大妈，来家里串门的邻居都觉得这个娃真是太可爱了。         

              ④

海萍也会趁着农忙的空隙和孩子逗乐，她自己觉得儿女在外求学，旁边有一个娃娃，无端地给家里增添了些生活的气息。

她慢慢地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逗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上街也经常给她买零食，有时候干活回家，看不到娃娃，自己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这个孩子也愿意跟她在一起了，有时候晚上也想要和海萍一起睡觉，虽然从来没有一起睡过。

海萍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可怜而又可爱的娃，真的想把她养在身边。

海萍抱孩子的时候，婆婆都会在身边。婆婆经常跟他说：“海萍，你忙你的去吧，我会带的。”

娃闹着要跟她睡的时候，她婆婆又说：“宝贝跟奶奶睡吧，大妈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海萍越来越觉得这个娃太讨他们家人的欢心了，跟每个人都很亲。

海萍觉得，这孩子与大伯哥的眉眼有点像，与小姑子的脸蛋也有点仿，但海萍觉得这女娃太像自己姑娘小时候了，看着像个洋娃娃。

冒出这想法，海萍自己也吓了一跳。           

              ⑤

2016年初的时候，这个娃两岁了，可一直都没有落上户口，可落在谁的户头下呢？

这恐怕是一家人深思了好久的问题。婆婆一向是不敢招惹老大家的，这次却提议要把娃娃落在大儿子家的户口上。

婆婆说：“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二胎政策了，就落在你家吧。”

海萍就想，这难道是大伯哥的孩子。大伯哥为了要生个儿子，在外面又生了一个娃？因为前几年，婆婆还念叨着要让大儿子家也生个带把的。

海萍妯娌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说：“我可不想我家老大无端多出个妹妹来。”

婆婆这时候腆着脸说：“安安，孩子没有户口好可怜呀，要不就通融通融。”

安安嫂子坚定了语气：“又不是我生的，休想加在我家户口上，除非我死了。”

大伯哥不敢违逆老婆安安的意思，他能走上今天的职位，当年全靠的是岳父帮忙。

想要把娃娃户口落在大儿子家的想法流产了。         

              ⑥

12月份，夜来的比往常要早一些，海萍因为白天太累，早早的睡下了。

一觉醒来，想到客厅喝点热水。突然听到了她老公和婆婆说话的声音，虽然说的很小，窸窸窣窣像是老鼠在爬，可是在这样的静夜里，海萍却听得十分真切。

婆婆说：“你赶紧把这娃带走吧，我每天带在身边提心吊胆的。”

丁荣吉着急忙慌地说道：“我带在身边，怎么可能呢？”

婆婆压低声音说：“我真怕这娃有个三长两短,你那贱人拿个刀子再吓唬我。”

丁荣吉又说;：“可是她也不能把孩子带回家去啊。”

海萍听到这些，就像吃饭饭里掺有沙子难以入口一样难以入耳。可这一切却听得真切，就如暗夜中的灯光一样明晰。

这娃原来是自己老公的娃，是自己孩子的妹妹。         

怪不得过年的时候婆婆和小姑子总要避开她说话。

怪不得小姑子说这娃是被捡来的。

怪不得丁荣吉过年都不回家。

怪不得丁荣吉没有钱养老大和老二。

              ⑦

海萍冲进去质问：“妈，这是你从哪里捡来的娃？”

婆婆见事情败露，甩出一句：“我养我孙女，关你什么事呀？”

海萍的丈夫丁荣吉也附和道：“你那样，看着就倒胃口。”

海萍嘴角猛窜出一股咸味，那是血的味道。脑子一片混沌，把自己甩入真空地带。

她隐隐约约听说婆婆说：“出轨，只是小事而已，你何必这么生气啊。”

婆婆狰狞的面目就在眼前，“你不放心他，就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得了呗。”

听到吵闹，公公也起来了。

海萍以为公公会主持公道的，就说：“你儿子没有钱养两个娃，却有钱养小三。”

可海萍错了，一家人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公公拍着桌子吼道：“这么晚了，哭丧呀。你想想嘛，你看这娃出生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呀？他们租房子会花多少钱？他一个月那点工资，是怎么过来的，想想真是可怜。”

海萍忍无可忍，“你儿子厉害呀，家外有家，你们还帮他说话。”

公公又插刀，“你不要再闹了，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什么人家呀，出轨是小事，不养娃也是小事。

骂他儿子两句的人就是罪大恶极。

海萍宁愿那是幻听，可头顶的白炽灯告诉她那些都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她伏在沙发上绝望地哭泣。哭自己这20年的付出，哭自己不经世事，没有料想到人心叵测。

那奇葩婆婆看到海萍几天都在哭，还以为海萍多在乎他儿子呢？又在那里大放厥词：“那个**老公出轨，老婆经常说他，后来被她老公打了个半死。你是不是也想要被打啊？”             

                            ⑧

一直到寒假，海萍才让儿子回家。

因为她想儿子快就要进入高三了，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影响。况且，17岁的儿子应该是懂得很多事情了，不想让他在关键时刻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爹，知道他有这样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2016年春节，年味依然很浓。

渣男自有渣招，渣女自有贱行。

人家趁着过年，来逼位了。

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你手心里的宝，不过是我眼中的腌臜。谁会留着腌臜给自己取暖，谁爱就给谁。

当年海萍不想和丁荣吉出去打工，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变成留守儿童，她想要陪着她们一起成长，可是这样的陪伴在别人眼中就是矫情，就是错。

你不能陪我，所以我找三了。

这对男女握住了海萍的软肋，那就是两个孩子。

海萍不想让两个孩子受到更多的影响，她不想再吵，也不想再闹了。

有这个爹没这个爹，其实对娘三个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大年初六，民政局一上班。海萍就爽快地办理了离婚手续，那块在后背上粘了快20年而自己却毫无知觉的泥污，终于洗下去了，海萍觉得一身清爽。

只是丁荣吉，自己倒是离婚了，可是女的老公知道她跟丁荣吉生了个孩子，坚决不离婚，那个男的觉得你既然让我丢脸，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的孩子好过的。

离婚之前，丁荣吉基本上没怎么养过两个孩子。离婚之后，海萍也不奢望他能给孩子遮风避雨。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影响两个孩子的成长。

              ⑨

可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孩子们还是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很多的人问他们各种情况。未成年的孩子如何面对这些狂风暴雨。

可那些人，更多不是出于对两个孩子的同情，是想要撕开孩子心上的伤口，孩子们窘迫的神情，让他们获得了快感。

17岁的儿子在高二下学期一直都比较压抑，海萍做了很多，和孩子聊了很多。

告诉他这就是生活的残酷，这也是生活的真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我们不能被生活打倒，如果被打趴下，最后吃亏的只是自己。

高三，或许是学业，或许是自己看淡了这段过往，儿子把学习变成了第一要务。功夫不负有心人，流过的汗水没有辜负他的青春，2017年高考，他被云南大学录取了。

14岁的姑娘倒是没有更多的影响，只是她作文里面透露女儿的小心绪：“一定要给妈妈更好的生活。”

婆婆，原来你领的是你儿子的私生女呀。

公公，你儿子不养儿女你还觉得他可怜。难道你不知道“生儿不养，禽兽不如”吗？     

                ⑩

现在一切云淡风轻，40岁的海萍眼前阳光灿烂。

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真心错给了人，那就及时停止吧。让我们寻寻觅觅，总能找到那个能让你嘴角上扬的人。纵使不能找到，即使一个人，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