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很久前看过,最近书荒,于是又翻出来看一遍。这次打算边看边评,记下自己对作者精彩文笔的一些体会。
开篇初,作者对无心法师做了番极简要的介绍。首先是其出身之莫名,那真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其次是其与常人不同之处,确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凭空给他添了份神秘感;最后作者看似随便地指出了无心有副体面的好皮囊,那轻巧的语气,简直与“平平无奇”四字异曲同工。而我就爱这份简单,比那些眼睛像星星像天空像大海,不时射出这个光那个光的形容都要强得多!
“无心法师的皮囊很体面,有着白皙的皮肤,浓秀的眉毛,眼窝微微凹陷着,由于常年地不想活,故而目光也是忧郁动人。”
紧跟着是女主月牙的出场,作者大大对她的形容也就寥寥几句,能看出是个明快犀利的漂亮妹子。“月牙生得美人颈、流水肩、杨柳腰,身影比脸面更好看,当然脸面也不丑,明眸皓齿大辫子,是个干干净净的伶俐模样。”这姑娘不仅漂亮,还有主见,也勇敢。为了逃婚,居然只身一人,带两个窝头,挎个小包袱就跑了。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青青河边草》里那位敢爱敢恨,穿着嫁衣毅然跳下轿子逃跑的少女青青。
无心第一次展现他的本领,是很让我感到新奇的。
“无心从僧袍袖子里抽出一条旧手帕,双手抻开蒙上双眼,将手帕两端在脑后打了个活结,迈步向前走去。。。。。。长而柔软的僧袍袖子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双手。他逆着晨风一路疾行。魂魄的光芒扑面而来,闭上眼睛,他才能看出人间有多拥挤。”
写鬼屋——初见时外表不起眼,“面前是两扇气派堂皇的黑漆大门。大门关得严丝合缝,无心伸出手去,猛然锤出一声大响。”作者写景只为营造恐怖气氛,其全力重在写“阴”。"只听一阵生涩的吱吱嘎嘎,门外明明是艳阳高照,门内却像暗了一层似的,虽然也是花红柳绿,然而大概是无人的缘故,风景寂寞鲜艳的堪称刺目。"此处又加上顾大人述说闹鬼的可怕现象和后果,故此额外给力!众人继续前行,直到闹鬼的具体地点,作者广写众人体会,使阴森之气进一步加深。“这回院门一开,月牙就觉得脊背一凉,从心里往外渗出了一层寒气。偷眼窥视身边卫士反应,其中有几人也是皱了眉头。”
写看门的老头子,虽是个小角色,写得也很到位。先是声音“苍老而又疲惫”,再写面貌“形容枯槁......眯着眼睛去看……一只枯树枝似的老手伸出来。”
由老头子引出顾玄武顾大人。在《无心法师》剧中顾玄武实在是个有趣角色,被王彦霖演得十分生动,让我喜欢这个角色甚至超过了无心哈哈。
顾大人所在的司令部很一般。看外面——
青砖碧瓦的大四合院,院门口站着两位威武卫兵。
看里面,更是随意至极,此处至少省去几百字的排场描写,只有一句“门内窗明几净,家具华丽,有点小公馆的意思,并没有司令部的风格。”
那位在月牙心中的“丘八之王”顾大人器宇轩昂,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高鼻梁,两条大腿分开来,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分别盘踞。”活脱 脱一个英武的色鬼形象。
无心不断用言语激着顾大人同行,有意让他见识一番自己的本事,以便混上一桌好饭菜。一行人前去打鬼,气场真是“趾高气扬”。顾大人“昂首挺胸,首当其冲的跨过门槛。”及至进入闹鬼中心点,旁人都皱了眉头,老头子更是吓得退了下去,只有他仍然“若无其事”。至此作者就不再吊着大家胃口,让无心使出看家本领。无心故弄玄虚地拍出三掌,随即向众人释疑,点出这是三个人出事的地方及他们惨烈的死法。这时的顾大人就有些改变了,他在无心面前“ 蹲了下来,鬼鬼祟祟地的低声问道:师父,你认准了。。。真是鬼?”再听无心一说,更是“虽然自诩刚猛,可是听到此处,也有些胆寒”,其人物神态转变真是自然又带了几分滑稽。
于是开始进入正题——捉鬼。三人同行,再备好必不可少的黑狗血,大公鸡,大砍刀,于傍晚时分进入闹鬼的院子。
厉鬼出现前,自然是要先造一番势。先写鸡,“在月牙怀里抖了一下,一身的羽毛就炸开了。”然后无心举行了一个捉鬼场景的通用仪式,即洒狗血。
作者在这里,不做直接描写,而是不断借助别人的眼睛到处观看。这种写法真的很棒!先用月牙的眼去环顾四周,看雕梁画栋,看云遮月的天象。又用坐在套廊扶栏上吸烟的顾大人的眼去观察无心,感觉无心“比煞还吓人——此君一直贴着墙壁站在暗处……微微低着一张雪白面孔,眼窝凹陷下去,乍一看仿佛两个黑坑”。写到这里,我要说,我最爱的就是作者这一紧一松的节奏,既让读者觉得怕,又带一丝轻松好笑,真是掌握得十分之妙。
良久过后,再以月牙之眼,看顾大人一手夹着烟卷平伸出去,自言自语地问:“下雨了?”片刻后,以此为引,顾大人亲眼见到煞来了。
就见廊顶悬着一张惨白污秽的面孔,不但脸上血口纵横的没了好皮,两只眼睛也被戳成血洞,下巴嘴唇则是干枯焦黑,嘴唇皮已经没有了,两排牙齿齐齐露出,齿缝之间满是血涎。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蜿蜒向下游去,顾大人看得清楚,发现上方的鬼脸子居然裂开了嘴,挤着满脸的伤口对自己狞笑!
顾大人吓疯了,大喝一声举起砍刀,不料未等他开始动作,长发已经向下缠上他的颈项。在半窒息的惊恐中哼出声音,长发如同触角,四处蔓延着覆上他的脸皮,竟是见洞便钻。
煞闹了一番又走了,顾大人是“吓疯了”,月牙是“一身狗血一身冷汗”,相比之下,无心干干净净的,“他的脸孔像是一张细白瓷的面具,笑容很足,然而不带活气;眼珠子也亮,但是没有感情。”至此,作者大大有始有终地以月牙的眼睛细作观察,结束了他们第一次与鬼怪之物打交道的经历。
其间作者大大的俏皮话层出不穷,真是让人看得乐不可支。
顾大人坐在首席,还有心再谈两句,不料法师兄妹撩开嗓子眼颠起后槽牙,两只猪似的吃得头不抬眼不睁。顾大人现在有点尊敬无心,没敢贸然打断对方饮食,眼看着二人风卷残云,其中法师的妹子挺不要脸,剩下两个大白馒头还被她揣进小包袱里去了。
顾大人起初就只吃了一筷子凉拌菜,沉吟片刻之后还想再吃,结果一抬头,就见无心用半个馒头蘸着盘子里的汤汤水水大嚼,盘子全被他蹭得雪白锃亮。
……
顾大人听他语气轻松的诡异,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师父,你原来都是怎么除鬼的?”
无心思索了一番,末了答道:“基本上是见到就骂,抓到就打,打服了算!”
顾大人深感意外:“怎么像是汉子打老婆?人家法师不都要掐诀念咒吗?”
无心摆了摆手:“低级伎俩,不值一提。顾大人,劳驾你给我捉几只黑狗,再来一只大公鸡。”
顾大人握着砍刀,乖乖出门找黑狗公鸡去了。
……
无心毫不动容:“顾大人,既然你我谈不拢,那我洗完澡后,立刻就走。顾大人另请高明吧!”
顾大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走了,万一那东西半夜过来找我怎么办?”
无心满不在乎的侧脸往窗外望:“你可以和她解释嘛,就说是法师打了你,不是本司令打了你。你通情达理,出门找法师去吧!”
顾大人沉默半晌,忽然把牙一咬:“老子这就去调几门大炮过去,对着井口开轰!”
无心面无表情的答道:“好主意,我听说大炮很厉害,大概真能把鬼打死。”
顾大人“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师父,你要么打个一折,要么我现在就去把你妹子奸了!”
无心靠在桶壁上,舒舒服服的闭了眼睛:“大人,你要么给我一万大洋,要么我夜里就去引来女鬼,把你奸了!”
顾大人高高大大的站在水中,双手叉腰怒道:“操!什么流氓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