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冬

图片来自网络

我始终不能忘记,那天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你的肩头时,你看我的样子,谁又能想到,你那清亮的双眼,我再也看不到了呢。

怦的一声,听起来辽远又孤寂,寂静的山林里飞出几只受惊的鸟,零散的积雪震落在我的伞上,一阵清冷的气息传来,一切回归平静。

密密麻麻的雪还在下,无知无觉无止境地在天地间飘摇,一点一点覆盖在林扬温热的鲜血上,浸染出一片艳丽无双的红雪。他白净的脸在血泊里分外的耀眼,一如我们相识那年。

现在,我好像又回到了独自一人暗无天日的地方,身旁的枯木骤然断裂,林扬躺在我二百米外的血和雪中,我却动弹不得,脑海里掠过无数个和林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眯着眼微笑看我的他,围着围裙专注做饭时温柔的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在台灯下安安静静写试卷的他,打游戏时自负又孩子气的他,……满脑子的他,都是要离我而去的他。

茫茫雪野里,雪花不停地停在他的身上,他成了黑白色的长点,伴随着点点红色,他是那样的安然和美丽,我不该招惹他的。

强壮的男人收起枪,远远对着我挑眉一笑,我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抬起头,他已经不在了,视野里一片无穷无尽的白,天地茫茫,只剩下安然睡着小屋前的林扬和我,和我们来时一样,又不一样。

一人,一伞,我独自步入雪中,来时两人牵手走的路,我得一个人往回走。四面八方的湿冷空气西身体每一寸肌肤袭来,一步一步从大雪里抽离,大雪在我身边极速落下,人事渐近。

20岁,我再也听不到他规律平稳的呼吸。

1.

门敲了三下,林柯才开门,凌乱的头发和整齐的睡衣只在半开的门里出现了三秒,开门,抬眼,看到穿着林扬的黑色大衣站在门口的云音,林柯极干脆地把门关上了。

云音靠着门坐下,本来就没有指望林柯微笑着把她迎进门,云音把林扬拐跑,现在却一个人回来,他恨云音,云音明白。林柯从云音出现在林扬身边第一次起就讨厌云音,现在只是把讨厌换成毫无保留的恨。

整整五个小时,云音在随身的本子把小樽的小屋里里外外的画了出来,看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这简陋的房子怎么能盛放下三天里那么多那么浓的幸福呢。

满眼都是小樽的大雪,云音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开门,门一开,云音毫无防备地往后一栽,倒着摔在了林柯的脚上,一下子陷入了室内的暖气中。倒着看他的脸,紧锁的眉头,一脸的不耐烦。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脚上一用力,云音原样滚回室外,打破了凝结的冷空气。受冻发麻的脚一点力也用不上,云音只好顺势坐在地上。

林柯抬脚从云音身边走过,一边穿大衣一边往楼下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漆黑的楼道里再无声响,好像又回到云音14岁那年,母亲过世后,坐在家门口等爸爸下班的日子,等那么久,等来了牵着陌生女人的爸爸,云音不知道这次会等到什么?或者说能等到什么?

过了好久,云音才勉强撑着墙站起来,等腿慢慢恢复。一阵一阵的冷风在楼梯间乱灌,云音缩着身子靠在墙上,双手抱住膝盖,将冰凉的脸庞深深埋进双臂之间,有淡淡的林扬的味道。

林柯回来时已经是午夜2点,比他平时的时间晚了2个小时。门边缩成一团的云音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林柯走近云音,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摇摇头,便伸出脚不轻不重地踢云音的脚,云音揉揉被眼睛的排泄物糊住的双眼,才看清那双不安分的脚,目光徐徐往上,是林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林柯收回冷漠的目光,推门走进去,门没有锁。林柯没有开灯,只是点燃一只烟,把火机丢在只有一个烟灰缸的茶几上,走到窗边。看着浓重的夜幕,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夜。暗沉沉的屋里只有林柯手上的眼在明灭闪烁。

门没关,林柯也不见任何动静,云音小心翼翼跨进屋内。

“你回来干嘛?”低沉的男音响起。

云音向前走的动作一顿,木然收回脚停在原地。

“林扬不在了?”云音许久未说,声音干涩嘶哑。

“把他丢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回来,不觉得愧疚吗?”黑暗里,看不清林柯的表情,云音在心里告诉自己,忽略他语气里的悲伤。

“做完我该做的事,我会回去的。”

林柯回过头,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云音,步步逼近,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面无表情走近她,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目光倾注在她身上,一丝不漏地审视她。

“不许惹事,林扬的事,我会处理。”说完,林柯径直走向卧室。

云音心里松了口气,刻意控制的呼吸得以放松。林柯没有赶她走,这就够了。

云音重重吐出一口气,朝林扬以前的房间走去。

坐在林扬的床上,干涩的眼眶再度湿润,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把脸埋进林扬的枕头里,费力地寻找林扬的味道,只有完全置身于林扬的空间里,她才有勇气脱下从死去的林扬身上脱下来的大衣。

云音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回到了和林扬一起的小屋,林扬还在温暖的火炉边等着她。

寒天大雪,不宜出门,不宜喧闹,不宜酒肉。林扬坐在火炉边,将书摊在膝头,,听大雪簌簌落在屋顶,落在窗台,偶尔抬头看看趴在玻璃窗上看雪的云音。窗外,雪片与雪片之间弥漫着朦胧清寒的素白雾气,渐渐看不清通往闹市的路。

路不明,无客来访,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陪着两人,林扬笑着问:“云音啊!你怎么每句话都带着笑意呀!”

“因为你在呀!”

这样的大雪,笑着笑着也就永远了吧!

云音想到这样和林扬在大雪里白头,尔后死在无边无际的大雪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把两人永远地包裹在一起,再没有下着暴雨的夜晚。

云音把银白的鱼切成透明的薄片,在火炉上搭一个简易的烧烤架,被油滋润的鱼片在烧烤架上滋滋作响,木香和碳火热一齐混入鱼的鲜香之中,再裹上一层云音秘制的酱料,满屋子的香搅得林扬看不下书。到云音身边,云音早为他准备好一盘烤熟的鱼肉。

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2.

云音再次回到那间叫酒吧的酒吧,胖经理什么也没说,开始为云音排时间。16岁那年是胖经理在快餐店里把云音带到酒吧的,所以胖经理对云音总是格外照顾。

酒吧一切如常,没有人问云音去了哪儿,也许因为时间太短,短到没人发现云音曾和他爱的人去了一个干净的属于两人的地方。

十一点,云音唱完就跑到后厨看哆啦做甜点,顺便等林柯一起回家。吃一堑长一智,帅气的哆啦摸摸云音的头,直夸她变得好乖。云音讨好得点点头说“乖孩子才会有人喜欢嘛。”

18岁的云音,在酒吧唱了两年,仗着胖经理的保护和店里哥哥姐姐的宠爱,在酒吧里总是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不唱歌的时候就端着酒杯到处晃,一张巧嘴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没少搅乱别人的局,有一次,男客客客气气请云音为他唱《你是唯一》送给身旁的女朋友,包君满意的承诺还在耳边,台上的云音深情款款唱起了《丑八怪》,女人一杯酒泼在男人脸上。给胖经理添了不少麻烦,没少惹林柯皱眉,可那时她身边有林扬,她被宠坏了。

云音正帮着哆啦把黄桃放到蛋糕上,听到有人敲门,抬头就看到林柯双手抱在胸前歪靠在门上,一身黑装显得肃穆冷清,依旧没有表情的脸看着云音。云音立刻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连再见都没和哆啦说。

林柯的车送去修理了,两人只能步行回家。

午夜的街头,冷风一阵一阵的袭来,鲜有行人。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街上装饰出许多圣诞树,各色的彩灯和红绿相间的装饰物随处可见。云音有些恍惚,这些东西烂俗但温馨的东西对她来说是那样的遥远,脑海里宋起的脸一闪而过,云音冷不丁打一个寒颤。

“怎么了?”

“没什么,忽然想起宋起的脸,觉得恶心。”

林柯停下脚步,看着兀自往前走去的云音,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刚好回头的云音。

是林扬签的那张可笑的卖身契。

3

11月25是云音的生日,林扬到酒吧陪她,那天她难得认真地唱着:“爱一个,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喧闹的酒吧那天在午夜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照明度极低的灯光让酒吧少了一份燥乱,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暧昧,似乎连空气中的微尘都在缠绵不分。可以接吻时就不要光聊天了。

恰巧坐在吧台灯光下,无数尘埃悬浮在他左右,难以落定。他白净的脸庞在柔和的光里泛着日光般的暖,云音忽然想唱完这首歌,就离开这里,离开燥乱的人群,烟酒混乱的酒吧,漆黑的夜。回到以前干净明亮的快餐店,继续做她的炸鸡小妹,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二年后,林扬毕业,她们就结婚。反正她从初二和林扬做同桌那会儿就想嫁给他,不但有了家,还白赚了林柯这么个好看哥哥。

云音想得入迷,浑然不觉将歌的苦涩换成了过于甜腻的浓情蜜意。

酒吧二楼,宋起的呼吸渐渐失控,胸口的起伏让他难以忍受,他一直努力忍受着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一暴露,一直绷紧的弦,怦然断裂。

阴影里,林柯默然地把吉他装进包里,目不斜视离开酒吧。

宋起青筋暴起的拳头打在桌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淹没在云音的歌里。

宋起是酒吧的大老板,只在每个月15号和25号会来酒吧,店里的事几乎都是胖经理在处理,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云音他并不清楚,只记得那天心很痛。

那天宋起刚进入酒吧,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咿咿呀呀唱着丑八怪,宋起走到二楼时,楼下就起了乱子,一个男性客人被泼了一脸的酒,走到舞台下嚷嚷。穿着黑纱裙的云音在间奏里,歪着嘴角轻哼一声,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白净的脸上有份被人宠坏的痕迹。后来,被泼酒的男人提着酒瓶就朝云音走去,胖经理连忙晃着圆润的屁股带着两个强壮的男人跑过来,把人拦下。嘴边说着小姑娘喜欢开玩笑之类圆场的话。一边安抚客人,一边要云音道歉。

云音收敛笑容,对着话筒一字一句道:“先生,对着家里有老婆孩子都男人的女朋友,我实在是唱不出你是唯一,她这都是小三了,我唱唯一不是给她添堵吗?”

声音不大不小,酒吧里的人肆无忌惮地笑着,兴奋地吹口哨,恶俗的八卦意外地激起大家的兴趣。人群中的男人涨红了脸,情急之下,竟用全力向着云音的小腿踢去。只是这一脚却稳稳落在林柯的腿上。

林柯只是听到云音的声音,过来想把云音拉开,结果一上来就挨了重重的一脚,吃痛闷哼了一声,忍着痛向胖经理点点头,拉着云音离开混乱的人群。

从那以后,每次宋起来,总会想方设法刁难她。让云音给他端酒,云音把小腿摔得青紫难辨,砸烂了宋起好多名贵的酒。寻开心,让云音唱歌,云音尽唱些乱七八糟的歌,气得宋起砸向舞台。两人总倔强着受对方的气,互相伤害又不亦乐乎,不肯罢休。

云音听林扬说过宋起小时候住林扬家隔壁,没事就跑来和他们一起玩,她也就没有告诉林扬,宋起找她麻烦的事。

宋起也总是点到为止,不至于让云音跑掉,也不让云音好过。胖经理总看他们彼此配合着找茬既而是吵架,开始还会在中间周旋,后来发现他们好像为了吵架而吵架,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玩的小游戏。

胖经理还把云音和林扬带到宋起的办公室。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林扬得到的目光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云音和林扬牵着手站在宋起办公室里。

“有什么事吗?”云音的余光一直放在林扬的脸上。

“啧啧,你们还真是恩爱啊!”宋起的眼光流连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管得着吗你,有事说事,没事我们先走了。”云音别过脸,躲开宋起的脸。

“云音。”林扬捏捏云音的手,示意她注意礼貌。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把你身边那小子交给我吧。”宋起斜睨着眼看向林扬。

“宋起,你神经病啊。”云音的眼睛瞪得大大。

“宋起,这么多年没见,不要一见面就开这种玩笑。”面无表情的林扬很像林柯。

“把他们分开。”宋起温和地笑着,缓缓后退,坐在办公桌上,一双长腿随意地跷起,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扬,带着笑意的双眼里有醉人的光。宋起像在领奖台上等待颁奖的三好学生,自然流露的期待和压抑的兴奋。

四个黑衣大汉推门进来,一人握住一只手,默契配合,把云音和林扬粗暴地分开,云音的咒骂,林扬的挣扎警告,他通通充耳不闻,低头浅笑,右手大拇指有规律地抚摸食指上的银戒。

直到分在房间两边的人安静下来,他从桌上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悠闲地走到林扬的面前,向他扬扬手里的纸。

这是他混江湖的常用手段,人身自由转让书,他最喜欢的事便是利用对手的弱点,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林扬,我受够了,在你们郎情妾意的时候,我的心在煎熬着呢。签了它,我要你离开云音。”

宋起无比真诚地看着林扬。

“我没办法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而且,人身自由转让书这是犯法的。”剑眉紧皱,完全不知道宋起想干嘛。

“犯法。”宋起笑笑,将外套脱下,丢在一边,扭动脖子。右手向门边伸开,有人推门而入,在宋起手里放了一根钢管。宋起拿起钢管,径直走向林扬。

“宋起,你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云音面上已是苍白一片。

手起,正对着林扬的左臂,钢管划下流畅的弧线。

“啊!”云音拼命挣扎着想要跑,手腕被勒红了一大圈。却只是让身旁两个黑衣人加大了控制云音的力度。

“啊。”骨头清脆的断裂声,林扬吃痛出声。难以置信地抬头,宋起笑得云淡风轻,一手轻佻地在林扬的脸上划过

“不要惊讶,我就是这样的,你们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变了很多。还有,不要和我提法,我会忍不住破坏的。左手没了,也没关系,我有好几个黑人兄弟对云音可是倾慕已久了,不止一次说想要看看云音在床上满脸潮红的样子呢,你走出这道门,他们会好好照顾云音的。”

“下流。”

“下流?林扬你还是那么可爱,你不会还没上过她吧。”宋起大笑着指向云音。

林扬愤怒又无奈的样子在宋起看来格外的顺眼,整个人都顺畅了。

宋起转而走向云音,云音无助地靠在墙上,平时的狂妄和傲慢早不见踪影。惨白的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泪,喃喃叫着林扬,双手被黑衣人牢牢抓住,双脚也被黑衣人的挤到墙根,无法动弹。

宋起嘴角的笑始终如一,左手揽住云音纤细的腰,在云音失调的尖叫声里右手从云音锁骨一路下滑,云音满脑袋都是林扬愤怒混杂着恐惧的声音,双脚快速交换起跳,全身都在抖动,拼命地想要把身上手抖下去。

“这么干净新鲜的姑娘,我先自己尝尝,再给那群黑人好了。”手顺势在云音白嫩的胸口捏了一把。

“我签,宋起,快放开云音,我答应你以后不见她。”闻言,宋起的手立刻放开了云音。

“感情真是深厚呢,我才这么一摸就答应了。”宋起将扔在地上的转让书捡起来,塞到林扬手里。

“记得,签了就不许再见,至于爱不爱,随你。”

“宋起,你到底想干嘛,分开我们不是你的目的吧。”

“你没资格问,你只要知道,一旦你达不到我的要求,耐不住寂寞去找云音,那就只能便宜了那群黑人,当然,云音,你也一样,不许见林扬。”宋起回头看向云音惊魂未定的脸,散乱的头发,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干净,宋起有片刻的失神。

幽幽开口道:“要知道,我的黑人兄弟可是男女通吃的,云音你大概也不愿意林扬被他们压在身下吧。”

“住口。”

“出了这个门,你们就各走各的路,这样我大概会好受一点。胖叔,送云音回去吧。”说着,向外走去,黑衣人放开云音,云音一下摊坐在地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扬还没来得及和云音说上话就被身旁的男人一掌劈晕了,麻利地扛着肩上。

“放心,他们会把林扬安全送回去的。”胖经理蹲在云音面前柔声说到。

云音想到宋起不许他们再见面的话,委屈和愤怒齐齐涌向她的脑袋,眼泪齐刷刷地掉下来。

胖经理伸手轻柔地整理云音乱作一团的头发。

“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这么做,但云音老板说到做到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和林扬先不要见面,过几天,老板气消了就好了。”

“他凭什么呀!”

“凭他有钱有势,而你和林扬一无所有。”

“他没人爱,就不许别人幸福。”

“可能老板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吧,算了,别想了,先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和林扬住一起的。”

“他会把林扬送到林柯那里。”

4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会为这种可笑的东西逃跑。”语带嘲讽,依旧面无表情。林柯在大衣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山露水的冷淡样。对上林柯漆黑如夜的双眼,云音立刻低下头。

“你们跑去日本的那天早上我去找过宋起,他就把这个给我了。本来以为天下太平了,结果回来你们就不见了。”

林柯说得很轻松,心酸和愧疚在云音心头乱窜,冰冷的风一下一下往她的眼眶里钻,刺刺地,痒痒的,

昏黄的路灯,潮湿的道路,人潮散去,午夜的街头,收留了一整个冬天的冷风和许多无处可诉的心事。路口拐角处有个年轻的女人一手一支冰淇淋,双眼无神看向前方,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脸上的两行无声的泪却分外生动。

压在心底的事总是让人喘不过气,让人无情无绪。

林柯和云音并肩而行,沉默被无限放大,横亘在两人之间彼此熟悉的气息好像不断向后散去,冷风趁机插进两人之间。虽然认识林柯4年了,却没有和他这样一起走过。少了林扬,她和林柯之间是如此的陌生。

“对不起。”云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不起什么?”林柯若无其事地问。

“林扬。”云音低着头看脚走路。

“生死有命,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林柯点燃一根烟,烟草独有的香迅速扩散。

“你是他亲哥啊。”云音偏过头看着林柯,林柯好看的侧脸仿佛要嵌入这个冬夜。

“你是他的爱人。”云音有些困惑,没注意看路,一个踉跄踏进了坑洼里,还好林柯反应快,一把搂着云音的腰,让她不至于往前摔。

“看路。”林柯放开云音,朝前走去。

“你不恨我吗?”云音快步跟上。

“你想多了。”林柯迈开长腿,继续走路,漫漫长路,不再开口。

意料之中的冷漠,林扬还在的时候,林柯也是这般冷漠。四年,不长也不短,足以在云音心里孕育出在万事尽失之后要寻找林柯的信任。而林柯,时间对他并没有意义,始终不看不管不搭理。

第一次见到林柯是在云音打工的快餐店里,林柯一个人靠窗的座位,极安静地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整个人淹没在阳光里,俊逸的侧脸把整块的阳光分割成两半,水墨晕染上他过长的睫毛,睁眼闭眼间有说不出的慵懒和矜贵,那么明亮温暖的太阳倾其所有宠爱着他,他也只是满不在乎地出神,谁也不在乎。

第二次见面,已是两年后。

云音第一天在酒吧唱歌,16岁的林扬穿了一身黑色的正装,白衬衫搭细黑领带,稚嫩和庄重混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看。只是安静坐着,也引得不少女人前来搭讪。

云音唱完一首,便兴奋地跑到林扬身旁,头埋在他肩头,沉浸在完成演唱的喜悦中。林扬只是笑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直至掌声响起,林扬拍拍云音的后背,附在她耳边:“看。”

云音顺着林扬手指的方向看去,烟气迷离的舞台上,黯淡的灯光散漫地打在蓝衬衫的男人头顶,色彩混杂的灯光让男人和乐队仿佛立身于巨大的五彩玻璃瓶里,挺拔消瘦的男人单手随意地搭在话筒上。前奏结束,他缓缓开口,低沉慵懒的声音听得人晕晕乎乎的,看着那和林扬像似的眉眼,云音忽然明白在这里她就是一个搞气氛的。

等林柯唱完,林扬才带着云音走过去。

“哥。”

“嗯。”

“这是我女朋友,云音。”

“嗯,知道了,早点回来。”

林柯目不斜视从云音身旁走过,从始至终没正眼看过云音。云音也不在意,反正,有林扬就好了。

5

夜里,云音再次被梦境包裹。

睁开眼,她再一次孤身一人站的空荡荡的房间里,房门半开着,门里门外没有一丝光亮,房间完全被黑色侵占。没有林扬的房子显得有些阴森和恐怖,云音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手掌一刻不断地拍打着手背,一团火在心里怎么也压不下去。

云音换上黑色的运动服,轻车熟路朝漆黑的小路走去,隐没在帽子里的脸没有一丝可见的表情。素白的脸,渐渐有些发热,身处幽深的黑暗里,反而无所畏惧。

人就是这样吧,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反倒变得平静坚定。所有的情绪色彩都隐入无情无绪无色的躯体之中。

越来越近了,五楼的灯是亮着的,大概林柯还没带林扬去医院,或者已经回来了。云音笑笑,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云音用力眨眨穿过黑暗的眼睛,以适应林柯家温暖的灯光。

踏上大理石地面,黑暗中出现一名大汉,从云音身后一把蒙住云音的嘴巴,一手抱起她的双腿,把云音连抱带塞丢进车里,车子立刻向前驶去。

“快放开她,别伤到她了。”是胖经理的声音。胖经理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回头。

得到自由的云音,一眼就认出了车上都是晚上那几个人,眼泪直刷刷就掉下来了。

“云音,别哭了别哭了,唉,也能怎么就不听话呢。”

“现在是去那儿。”云音挂着两行亮晶晶泪问,声音不可避免地颤抖。

“云音,胖叔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你带到酒吧的。”

“宋起要干嘛。”

“你走上去林柯家的路时,宋起给那群不要命的黑人打了电话,我用跟在他身后20年的情分才求得他解散了那些人。”

“胖叔。”

“胖叔无能,还是保不住你,可是他非要看你在海里泡到天亮才罢休。”

云音默然看着前方,她想不出,也不敢想,要没有胖经理,现在会发生什么。她也没心思和力气去猜想宋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想逃,只想带着林扬一起逃,到一个没有这些人的地方,其它的好好坏坏都不管。

“车再开慢点,也快天亮了,云音,你不要怕,胖叔就在旁边。”

下车的时候,云音才发现下雨了,12月的雨,又湿又冷,大颗大颗打在云音身上,胖经理被拦在车里。

走到海边,云音全身已经湿透了,海上似乎有淡淡的雾气,海水没有想象中的冷,比起四周湿寒的雨水,反而还要温和许多。

跟在云音身旁的两个男人一直骂骂咧咧的,因为云音的任性才多出这么遭罪的任务,想想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云音也就原谅了他们不堪入耳的肮脏话语。

身体没入海水里,海水一波一波地打在云音的脖子上,阴沉沉寒气侵入云音的身体,海浪声都卷着铺天盖地的冷而来,骨头开始冰镇般的麻,渐渐失去了直觉。

再次醒来看到林扬阳光般的脸,不能确定是否失去过他,只确定她要和林扬离开这里,林扬没有迟疑,带着她就跑到了日本,那儿有座小房子,是他十八岁时远在美国的爸爸送他的礼物。

做决定时,我们往往不知道代价,不知道得失。

6

为了林扬所说的卖身契,林柯十年来第一次去找宋起。林柯十五岁那年,为了他的学业,林家全家搬到了美国,回来后,再次见到宋起,宋起已经成为了他的老板,再不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了,偶尔遇到宋起也只是微笑着点头,以示招呼,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发工资的时候,看着比别人多出来的两个0,林柯才能确定宋起是曾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男孩,表达感情的方式依旧那么直接。只是在林扬和云音的事情上,宋起好像搞错了方向,每次看着宋起冲云音大吼大叫,林柯就想笑,心狠手辣的宋起在喜欢的人面前只是一个别扭的小孩。

再次回到这所陌生又熟悉的房子前,房子似乎还空着,只是林柯小时候种的桂花树旁多出了十棵桂花树,大概之后搬来的人家也很喜欢桂花吧。林柯低头算算,八年前,父母离婚后,唯一的姐姐定居美国,林扬有了云音后也从他那里搬了出去,大家都分散了。林柯掐灭抽到一半的烟,向旁边走去。

宋起还是住在郊区的小房子里,房子一点没变,院子和以前一样杂乱无章,好像时间没有来到这里一般。

林柯抬起的手还没落下,门便开了。门里还是旧时那个跑到他的屋里避乱的小男孩,只是褪去了幼时柔软瘦弱的身躯和胆怯不安的眼神。

平时看到的宋起都是穿着深色的西装,今天宋起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刘海凌乱,像是刚才床上跳起来一般。离开酒吧昏暗的环境,宋起看起来格外干净,有时甚至有点像林扬。

“林柯。”宋起笑着,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

不是林柯哥哥,是林柯,林柯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先进来吧!”

“你一个人住?”

“嗯,你们搬走后不久,我爸的老婆带着一群人来我家,把我家砸了个精光,我跑到你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我忘了你家已经搬走了。”宋起说着像小孩子一样挠挠头。

“对不起。”

“你是该和我说对不起。”宋起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什么,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在你家门前睡着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妈趴在我的床边,没了呼吸。没多久,我爸的老婆食物中毒死了,我爸把我接到他家,我就成这样了。”宋起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边给林柯倒了一杯水。

林柯不想再听下去,人,各有各的路,好好坏坏,谁也无法。林柯拍拍宋起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柯提起林扬提起人身自由转让书的事,宋起红着脸道歉说怪自己喝多了酒,犯浑,还痛快地跑上楼去拿那份林扬签了字的转让书。

林柯倒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林柯在屋子里转了转,厨房整洁得不像常用的,从厨房的窗户还看到了林柯以前住的房间,窗户开着的,应该有人住在里面吧。

7.

林扬死后,林柯变得有些迟钝,三个小孩子之间的喜欢与不喜欢居然让林扬付出了生命。林柯迟钝地如常生活,他知道云音在找宋起,在找宋起珍爱的人,想毁掉宋起珍惜的一切,为林扬报仇。可是林柯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并不认为杀了宋起,林扬会开心。在林柯的潜意识里,人无论是做了什么坏事,都该是上天来惩罚。人无权站在固有的角度去审判别人,去划分好坏。

立春那天晚上,林柯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宋起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垂头坐在林柯的家门口,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酒。

林柯走到门前,宋起才抬起头,虚弱地笑着。

“林柯哥哥,我可以到你这里避一避吗?外面好多人要打我。”一模一样的话,十年前宋起常对林柯说的话。

年轻的宋起妈妈一不小心成了小三,被宋起的爸爸安排在郊区的小房子里,可是宋起爸爸的老婆还是发现了他们母子的存在,隔三差五就带着一帮女人来宋起家,乱砸乱骂。宋起总是偷偷跑出来,躲在林柯的房间里。

林柯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掏出钥匙开门。宋起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林柯冷峻的侧脸,举起酒瓶。

“昨天我爸心脏病发,死了,一群哥哥姐姐,表姐表哥追着我让我交出公司的股份,搬出宋家的房子,烦死了。今天,今天是我妈的祭日,我不想和他们吵,我来你这避一避好不好。”

宋起嘴里还在请求,人却已经跟着林柯走了进去。

看着宋起熟门熟路地在家里找出杯子,倒满酒,放在林柯手里。林柯一阵头皮发麻,想起那天在宋起家里,看到自己以前的房间还开着的窗户。

林柯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宋起笑了笑道“林柯,你们搬走那天,我在车后面追了好久好久,鞋都跑掉了,也没追上你,你走之后再也没人对我好了。”宋起说着走向林柯,盯着林柯精壮的腰。

“以前,我只到你的腰,现在我都快要有你高了。”宋起把手轻轻放在林柯的腰上,林柯一惊,回过头就被宋起用手帕捂住了嘴,宋起另一只手紧紧地搂抱着林柯的腰,头深深埋在林柯的胸膛,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

林柯奋力挣扎,想挣脱宋起压制在他之上的身体,可眼皮却越来越重,身体里所有力气都被抽离,渐渐失去意识,瘫倒在宋起身上。

听到动静的云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就看到林柯躺在沙发上,宋起跪在地上,握着林柯的双手,亲吻林柯的额头。云音捂着嘴呆楞在原地,一时竟忘了眼前是她找了好几天的凶手,忘了要替林扬报仇。

“林柯,对不起,我爸死了,宋家所有人都恨我,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害我,想要我的钱,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城市,可我离不开你,所以,你和我去瑞士吧,那儿的阳光很美,我会为你种你喜欢的桂花树,你愿意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反正我的钱足够我们两个富足过完这辈子的,你放心,这段时间先委屈你,等你醒来我们就到了瑞士,没有林扬,没有宋家,没有云音,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开始全新的生活,好不好,林柯哥哥。”

宋起痴痴地说着,头伏在林柯的胸口,一点一点感受着这十年里日思夜想而未有的气息。想着今后可以拥有这个人,和他共同呼吸,一起填补时间,吃饭,睡觉,散步,这些无聊的事,都将要和眼前这个珍贵的男人一起做,一下子竟开心得不知所措。大脑里充盈着林柯的味道,宋起晕晕的,沉沉的,身体却又好像是漂浮在空中,身体里充满了轻盈的气体。

直到楼下喇叭响起,宋起才清醒过来,横抱起林柯,往外走去。云音操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往宋起头上砸去。台灯碎了一地,宋起一脸茫然地回头,怒目圆睁。

“你个死变态,放下林柯。”

云音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可效果并不明显。

宋起温柔地把林柯放回沙发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亲林柯的嘴唇。转过身,一脸的阴冷。

“知道林扬为什么死吗?其实平心而论,我一点儿都不讨厌林扬,小时候林扬是我唯一的玩伴,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当然我也不讨厌你。你知道吗?十年前,林家搬家并不是为了林柯的学习,而是为了帮林扬治病。要不是因为林扬,林柯也不会离开我十年之久。”

“歪理,林柯根本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林柯喜欢你,你和林扬让他多痛苦你知道吗?你们根本不配得到林柯的爱,现在好了,你和林扬再也不能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惹人烦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不重要,云音,你没资格拦我。”

宋起向前一大步,扛起云音就往林柯的卧室走,把云音丢在卧室外的阳台上,麻利地锁了玻璃门。对着困兽一般猛力拍门的云音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幸福的笑,别人还在生活的苦海里苦苦挣扎,而他马上要带着爱的人奔向幸福。

宋起抱着林柯上了早安排好的车。

8.

云音双手拍得通红也没有人来开门,可是不能让宋起把林柯带走。事后回想起来,云音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出的事,林柯家住在五楼,云音没多想就从五楼阳台上往下跳,整个人砸到小区花坛里,压断了一棵桂花树,桂花树树枝刺进她的小腿,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伤。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腿借到路人的手机报了警,挂了电话,所有的痛感一齐袭来,云音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满眼都是属于医院的白,阳光笼罩着云音,暖暖的光晕让云音以为一切是梦,直到腿上难以忍受的痛传来,云音脸色惨白,眼睛似睁未睁。

“醒啦?”是林柯的声音。

“痛得睁不开眼了都。”云音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带着哭腔撒娇,林扬出事前,云音最喜欢撒娇了。

“你没事了?”云音还是睁开了眼睛。

“嗯。”林柯不冷不热道。

“那宋起呢?警察抓到他没有?”

“没有,在路上的时候,宋起的大哥直接开着大卡车撞了过来,宋起紧紧地把我护在怀里,我醒过来时,他已经死了,警察来了才将我从他怀里拖了出来。”

“宋起就这样死了?我还没动手呢!”

“宋起的大哥已经被拘留了,你还想动手吗?”林柯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云音吐吐舌头,大仇得报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警察在宋起随身的包里发现了他的遗嘱,他把所有遗产留给了我。还有一个蛋糕店,是给你的。”

云音睁大眼睛,想从林柯的脸上看出一点情绪来,可林柯实在太过平静了。

住了一个星期,云音便出院了。宋起留给云音的一个三层楼蛋糕店,叫木居,木居里面温暖如春,面粉经过烘焙之后的甜美的飘散在整条大街,木居的四楼是云音住的地方,被宋起布置得和她和林扬的家一模一样。

云音跟着店里的面包师学起了面包,变的越来越温柔沉静。没有林扬之后,云音和林柯也失去了联系,不知不觉已经有半年没见他了。

夏天快要结束的一天早晨,云音打开店门,就看到了背着吉他的林柯,虽然长了些青青的小胡茬,但依旧干净清冷,拒人千里。

“我把宋起留下来的东西都换成钱,亲自送给需要的人了。现在一无所有,来投靠你。可以吗?”林柯的话说得格外严肃,云音忙不迭地点点头。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99,271评论 5 466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3,725评论 2 376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6,252评论 0 32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3,634评论 1 270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2,549评论 5 359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7,985评论 1 275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471评论 3 390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128评论 0 25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257评论 1 29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233评论 2 31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235评论 1 328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2,940评论 3 316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528评论 3 302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623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858评论 1 255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245评论 2 34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1,790评论 2 339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