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惠顾！”随着最后一位客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店面，当日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我匆匆换下了工作服，与同事道完别，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街灯的亮度虽然不大，但也足以使我看清街角那位女性的轮廓，从衣着上看明显也就二十岁出头，若隐若现的首饰貌似有点成熟的感觉，但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容貌俏丽的女性看到我走过，不太满意地哼了声，站到前面，一副数落的样子盯着我：

       “今天是我等你在这里打工的第1360次了。”

       “即便数的这么清楚，你不是还过来了。我可没有妨碍你去追求幸福哟？”

       “哼，你以为我愿意一次次重复嘛。”她更不爽地嘟起嘴，但右侧的胳膊却挽了过来，紧紧地贴上我的肩，微弱而有力的细语在耳畔回响。

       “毕竟，我注定要在未来亲眼看着你死去哦。”

                                                                  Ⅰ

       “好了，叫你喝那么多，看你一会怎么爬回去。送到这里就行。”我与夏冬亦站在她的公寓楼下。

       “从你的公寓回家这条路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哈哈。”虽然有点上头，但嘴上还是要逞能。

       “哼，色胚子。”她摆摆手，“快点回家休息吧，也不早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与她道别后走在人行道上，本就死气沉沉的公寓区也没亮起几个灯。住这里的人要么早回来，要么回来还早。可谁叫她家里阔，住的上好公寓呢。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离她的距离有点远啊。

       可就算如此，当年也是我在高中时主动告白成功，那个场景我随时都能回放出来。空无一人的环境，恰到好处的时机，再加上我的那么点痴情和勇气，啧，还不是轻松抱得美人归。这点姑且还值得本大爷吹好一阵日子。

       脑袋有点飘飘然了，附近唯一亮着招牌的便利店有点偏，不过还是买些饮料比较好。我大踏步走进去，准备买点吃的和酸奶。还没挑完，就迎面撞上了位许久不见的人。

       “…”她不说话，直直地盯着我。

       “我想，你是…洛然同学吧。很久不见。”

       洛然漠然点了点头，身边环绕着仿佛能把温暖的便利店冰冻住的气息。

       她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换座位时曾经是前后桌而已，总是独来独往。虽说并不像冰山美人，但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印象。干练的头发稍稍有些短，恰好掩盖住了自己的女子力与容貌。虽然说即使如此在班级美少女排行榜中也名列前茅就是了，顺便一提，夏冬亦比她的名次还要高些。

       所以我对她眼前形象的变化有点惊讶。她竟然会用小发饰装扮一下自己，脸上似乎也略施粉黛。不过按女友大人的话说，这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我直到结账这段时间，稍稍与洛然寒暄了两句，算是好奇她现在有没有需要打扮后去见的他。说实话现在她并不比我的女朋友差多少嘛，那个男的真是好福气。

       推开店门，我本想就此告别。她却出乎预料地继续盯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

       “有点话想和你说，找个地方坐。”

       以前短暂前后桌的那段日子，她也总是这样注视我半天，结果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请求。虽然不知道又有什么想说的，但我还是和她一起找了个长椅坐下。

       她有点不太自然地想往我这边挪一挪，大概是紧张的缘故？

       “你，还在和夏冬亦交往吗？”

       什么啊，原来只是八卦。我随意地回答：“当然还在交往啦，虽然有时候不太搞得懂她在说什么，还老是吵架，但…”

       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到我的嘴唇，大概是示意我不要继续晒妹，但接下来的话可让我开始怀疑人生。

       “她现在非常危险，必须赶紧想办法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这条回归线已经非常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出现错误。”

       怎么回事？

       我自然是一脸懵逼。这个人莫非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她语气依然很平静，有点慵懒的声调像是在叙述自家后院的猫狗打架。

       “你的反应很正常。详细情况我慢慢和你解释。对了，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诶，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心里忽然有点发毛，但不知怎的，看着洛然毫无波澜的表情却欲言又止，“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最近会数落我，啊，不是秀恩爱，大概就是讲些‘你都已经第多少多少次了’‘之类的，还有…’”我心头一凉。

       “她说：未来注定会亲眼看着我死去。”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洛然眉头一紧的样子，现在我明白，她也是会吃惊的。

       “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最近的确换了手机号，虽然至今还云里雾里，但出于同学情分，相信她应该不会疯狂骚扰吧。

       刚掏出手机，她的手立刻伸过来示意。随后她以轻快的速度往里面输了一堆东西，仿佛机械般的迅速。我接过来瞧了眼微信，真是人淡如水的账户啊，就和眼前的她一模一样，诶？

       “请不要当面翻了，回去吧。”她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

       于是我和洛然离开了小公园。虽然不清楚跑这里干什么，不过她家也比较顺路。我们并肩走着，却又无话。与她的搭讪难度绝对是地狱级的。这么想着，身旁忽然感觉到了挪动。原来她笨拙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可惜啊，已经被我发现了哦。

       “怎么了吗？”我也学着洛然的样子向她那边挪了下身子。她的脸轻轻染上一丝浅红。

       “……”洛然没有出声，停了下来。好像是犹豫了会，低着头小声说道：

       “...冷”

       边说着，洛然的手伸进大衣，脚上也缓慢且胡乱地跺了两下。

       “靠过来吧，”我微笑望着她，“别把自己冻坏了。”

       她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小小的身体靠上准备继续前进的我。又像是刚想起什么，悄悄用臂弯生硬地点着我的左臂，但依然埋着头。即使隔着大衣我也明白，这是专属于女孩子的动作。用这种动作表达感情，是任何女孩都具备的特权。

直到坐上地铁都是如此。她下车时间比我早，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道别时仅是简单挥了挥手。但我当然猜不出洛然的每一个简单动作背后的心思，就像我依然不理解自己的女朋友一样。

闲来无事，我翻开微博之流打发时间，赫然发现有个从个人资料到内容都很特立独行的账号和我互关了。不用仔细看关注人，我都能知道怎么回事。

姐啊，你怎么连你的微博这类信息也一股脑地和我交换了啊。

“现在有时间吗？”消息栏突然弹了出来。洛然原来也是夜猫子？

“嗯，你说吧。”

“之前见面时说得有些仓促。我想仔细说明一下你当前所处的情况。你睡觉不是很早吧。”

啊，是这样的。先前经常熬夜，课上补觉时忘了传卷子什么的，把我戳起来的就是她。

“那么首先我试着解释原理吧。根据你理解能力的好坏，时间在五分钟到五个小时不等。”

“喂！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吗？”我赶紧抗议。

“热力学第二定律你还记得吧。”

“当然啦，熵增定律嘛，过程不可逆。”

“但是从概率上来说，熵增的可能性是近乎等于1的。曾经庞加莱基于数学进行过证明。”

“庞加莱？提出庞加莱猜想的那个？大数学家啊，而且还对物理学有很大贡献。”

“他得出一个结论，孤立、有限的保守动力学系统在有限的时间内可以回复到任意接近初始组态的组态，这就是庞加莱复现。但是，这个有限的时间相当相当的长，宇宙的年龄是1018秒左右，而一个具有1018粒子的系统，这个时间的位数就有1018位。”

“所以说，这仅仅只是停留在数学上的理论，和我们的现实是无关的。”

“但是，我能够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复现了很多次。而你的女友，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表示完全不能相信。

“和其他人一样，在每次复现的世界，我都有完全不同的记忆。但我偶然间发现自己的能力是「为下一个巡回的自己留下讯息」。你在上一次复现中对我「十分重要」，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上忙。”

“那么，你有什么要验证的吗？”

“你在那里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与你中学依然是同班同学。大学的时候和你以及夏冬亦还考在了一起。你参加的是吉他社，活动时间每周四与周日的晚上。这个时候你还在苦苦追求夏冬亦，我在寻找租房的时候碰上了你，结果之后你总要找我发些牢骚。北门门口有家咖啡厅，你曾经在那打过工，自称是因为喜欢调咖啡，其实是想和她偶遇顺便看招待小姐姐。”

“另外透露一点隐私，你是四角裤派哦？”

“！”如果说前面的已经越来越和我的心理状态一致，最后的证据可以说是一锤定音了。那我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你，你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洛然吗？为什么我在那里还是这个德行…”

“不完全准确，应该说是你已经经历过的世界之一。而且人的本性我想不会轻易改变。”

如果按照她对我（？）的了解，看来那时候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竟然要特意用下次复现提醒我。“上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

“滴滴”对面依然很快就传来回复，这个“往事”教我顿时毛骨悚然：

“夏冬亦在学校门口被一辆超速的汽车撞死了。就在一个月之后，你那时正准备第二天向她告白。”

咕…也就是说，那时的因果还没有完全结束，或者，整个宇宙都拥有一种惯性，该发生的总是趋向大致相同？所以，你才要给下一轮留下信息的吗？

差不多。其实，这一轮巡回中，我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不过，是在分校，很快就要回来上课了。

并且，在比上个世界还往前的轮回中，你的存在也正好是大学期间被抹消的。换句话说，你也曾在这一阵死过。

接二连三的冰冷语句击碎了我的心理防线。我瘫倒在地，久久不能平静。

                                                                                    Ⅱ

“喂，你最近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不仅是身边同学，就连夏冬亦见到我也这么说。

看着她关心的面孔，我笑着安慰她没什么事。可心里完全平静不下来。

按照洛然的说法，夏冬亦应该也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样的话，她平时稍显奇怪的话也能得到解释。可夏冬亦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挽着我的手。她虽然嘴有点毒，却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可爱的女孩。如果现在这一切突然破灭的话…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呐，我这几天在想一个问题。假如人可以重活一次的话，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在想什么听着就很危险的东西？”她一蹙眉，“这几天是不是吃错什么啦，你。如果能重活一次，我一定要在你的小时候就杜绝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顺便改掉你的毛病。你看，今天又让我等你了，怎么道歉？”

“好啦，那就罚我周末陪你逛街吧。”我赶紧讨饶。

“哼，这还差不多。说好了哦？”毕竟还是我最可爱的女朋友，稍微给点小利立马就雨过天晴了。说实话，虽然陪她逛街比较累，但能和她在一起，不如说算是奖励呢。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着。今天的风很平和，阳光也很暖。天空中不时有鸟儿掠过，金黄的叶子像是蓬松的地毯铺在草地上，冲淡了前几日的萧瑟。夏冬亦依偎在我身旁，乌黑的发丝也闪耀着光亮，尚且能闻到洗发水的香沁，柔和但迷人。

温暖的感触从手心传来，她的右臂环着我，轻轻地与我十指交叉。此刻，我真的愿意让时光停留于此，即使不再轮回也好，只有这一次也够了。

“感觉，今天和告白那一天好像呢。”她的声音，优雅地仿佛歌剧中的咏叹调。

我记的已经没有她清楚了。不过，同样是秋日暖阳，那个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借着窗外斑驳光影，袒露心声的男孩；以及没有丝毫怨言，用羞涩而真挚的回应接受男孩的女孩，他们应该同样很幸福吧。

她稍有一丝落寞地低下头：“如果，只是说如果，回到高中时代再来一遍，我们依然能够在一起吗？”

“傻瓜，只要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就一定不会放过的。”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呼，那我就当做这是你上个问题的回答吧。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甜言蜜语了，明明以前还是个见到女生都结巴的闷骚男…”她使劲攥了我一下。

“不过，你这些哄骗小姑娘的话，只能跟老娘说哦？不许跑出去祸害其它妹子！”

愉快的下午就这样在打情骂俏中度过。诸位，有这样的小天使真是太幸福了！（作者：我也要我也要，去哪里领？）

晚上她们组里要去记数据，至于无事一身轻的我自然是回家。走到熟悉的街巷，我忽然看见家门口附近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嗨呀，你是怎么找到的？”

洛然一袭过膝风衣，围了条深咖色围巾站在那里。

看来今天是不会冷了啊，我心想。

“如果给你造成什么麻烦那很不好意思，不过之前应该是沟通好了吧，不是吗？”她的冷漠攻击依然犀利。

“额，是这样来着…”我回想起来今天确实有约。“那就，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你吃饭了没？”

“…没有。”

“好吧。”我叫她跟过来，“我家里没菜了，周围没有什么好的饭馆，就去阿华吃面吧。”

阿华是附近的一个拉面馆，在这片算是味道很不错了。虽然带洛然过来有点怪怪的，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想到你还挺爱吃的。”我望着桌子上空空的面碗感慨道。

她看了我一眼：“我对美味的评价标准很低。在这里谈可以吗？”

四周人来人往，若不是她的独特声线，恐怕早已埋没在嘈杂之中。“继续讲吧。”

“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了？”

“我能搞定的全在这里。”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本本，翻开夹着纸条的某页：“当时的课程表、学生证、教室钥匙，以及她提到的高中时代信息都记下来了。”

“嗯，没有偏差。这个本子我回去再抄写一份。对了，那个…”她欲言又止。

“什么？”

“校服，你还穿得上吧。”

“不用担心。”我摆摆手，“虽然说毕业后就没长挺难为情的。倒是你——”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你的校服还合身吗？”

“…”她的脸有点泛红。

“变态。”强装正经地挤出两个字，洛然向这边透过鄙夷的神色。

这里要说明一下我们探索出来的信息。我当前所在的巡回，姑且称为β*，是基于之前的某次β复现，演化出的一次新的循环。在β线中，一切除了我没向夏冬亦表白之外，基本都与当前所发生的事情一致。而据洛然所述，在β复现，夏冬亦不久出了意外，但好死不死就在于，再往前的α复现，我也不幸遭遇横祸。为了拯救身边的我们，洛然决定使用她的能力改变这一切。她除了能为下一复现留下讯息，其人格本身甚至可以直接跳跃到新的世界。但出于效率极低的缘故并不会使用。我们推理出了结论，那就是：这几次看似毫不相干的循环，有条无形的因果律制约着世界的发展。简而言之，对我和夏冬亦而言，高中的经历必定左右了未来，因此有必要在下次循环解决掉悲剧的根源。上面就是我们计划的准备工作。

虽然我还是有隐忧，不过洛然主张与“我”相干的这个世界，会基于某种物理学家都无能为力的诠释完美地自洽。从来没有怀疑过唯物主义的我也只好相信了。距离行动的日子还有几天，我莫名产生一种黑云压城的紧张感。

还好自己身边有夏冬亦陪着，当然某种意义上说洛然也算是我的伙伴？一方面照常与夏冬亦卿卿我我享受生活，另一边我还要与洛然交换情报（她说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正好她要搬到本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我不顺便帮帮忙也说不过去？当然这个我是和夏冬亦提到了的。我们还找机会聚了一次。

“小然你可不要被他现在这副模样骗了啊，这家伙的花言巧语一个字都不能信。”夏冬亦兴冲冲地指着我，但根本看不出什么不满嘛。

“那些话说给别人也没用啊…”我只能扶额苦笑。

随后，很快我就被两个女孩边缘化了。也是，毕竟她们再怎么样也有共同语言，何况又都长得好看，我一个路人男在这里还真是抱歉了啊。

虽然保证没有任何不良影响，但洛然还是建议我按计划行动前与夏冬亦谈谈。然而当她略带疑惑地站在我面前时，还是不争气地缄默了。

我僵硬地从袋子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我…因为你最近处理数据很忙，总是得熬得很晚，这个给你，还能顺便起到减压的作用呢。”

“诶，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世界末日那么严重的事呢，谢谢你啦。”

其实，在我心目中，你的安危就好比世界末日一样重要呀。

“喔，好怀念的感觉啊，上午好。”

我一走到学校旁的步道上，就看见了穿着校服的洛然。

“你好。现在时间是十点零三分，约定时间已过去三分…”

“好啦，我认错。现在机会合适，快点进去吧。”

洛然的校服真的没有感觉出明显的违和感，看来发育到此为止了呢。和高中时的她没有明显的区别，硬要说的话，本就很好看的小脸更精致了。倒是我为此把胡子好好刮了刮，明明没过两年却油然而生的大叔气质是怎么回事啦。

我们并肩走进学校大门，保安看都没看我们。大概学生气还没荡然无存吧。顺带一提，今天校园里有高三补课和兴趣社团活动，走在校园里一点都不奇怪。

走在熟悉的教学楼里，真是满满的怀念。不仅因为我在这里邂逅了她，更是我挥洒三年汗水与青春在这片沃土的缘故。按照记忆，我们很快找到了从前的教室。

随便找了把椅子，习惯性按前后桌坐下。我开始按照她的指示，进行下一步行动。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整理工作，但谁知道意义何在呢？收拾妥当后，她把上半身凑过来，开始详细向我介绍计划的主体：

“非常抱歉，这件事无论如何只有你才能亲自改变。这些布置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减小时间跳跃对整个可观测世界的扰动。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来到下次巡回的高中…”

“里面有人吗？嗯？你们为什么会在教室里？”

不妙，是巡视的老师，被老师发现按照原计划就只能撤离了…诶？

两个高中生正若有所悟地看着我们。

我用余光确认了下当前的状况，糟糕，洛然或许是为了压低声音，脸已经凑到了我跟前。外人来看我们现在的姿态就像是一对青涩的高中小情侣在说些什么悄悄话。这下子可百口莫辩了。

“啊…那个，我练习册连带课本忘拿回家了，正好她家就住学校附近，老师发了一把钥匙，我就让她帮忙来取了。对吧？”

洛然也立刻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真正的小男生看着我俩，不知为什么偷偷乐了起来。

“好啦，我们不是老师。不会管这些的。不打扰你们了，记得走的时候关窗锁门啊。”另一个有点矮的男生笑着说。

他们还就真的扭头回去了，外面似乎还能听到矮个男生笑话另一人不够坦率，没胆量和心仪的女孩卿卿我我，夹杂着“真好啊，真好啊”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

幸亏周末教导处老师不值班，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心有余悸。

另外，假如告诉那两位高中生我真正的女朋友是另一位的话，他们又会做出什么表情呢？

“不要在意，继续吧。”我还是希望能快点搞定。

“…嗯。”她的语气有那么一瞬动摇，似乎是要下什么重大决心。“头，稍微凑过来点。”

“？”我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我已经给自己留下足够的信息，未来就掌握在下次巡回的你身上。时空跳跃能力的转移我还从没使用过，但只要和自己产生某种「关联」的话，应该是同理的。而最直接的「关联」，那只能如此了…”

洛然突然主动地捧起我的脸颊，在大脑断片之前，我猜到「关联」的真意了。她的唇触感与夏冬亦不同，和人一样冰凉，但那双粉嫩的唇就像是有什么魔力，轻轻地贴在我茫然的嘴上。她没有女朋友那样熟练，笨拙的小舌还不清楚撬动牙关的技巧，仿佛当年初吻的感觉。我虽然明白自己不该这样，却只能紧闭嘴唇，坚守低得不能再低的底线。我的意识很快开始模糊，她早已收了回来，双目失神地盯着前方。

“…对不起，但除了在因果开始形成之前做出改变，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这次巡回做了对不住夏冬亦的事，我一定会让之后的自己努力补偿回来的。”

啊，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与以往头晕造成的意识模糊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的无力感。不是失去意识，而是促成意识本身的感官都消逝不见。在陷入这等彻底的黑暗之前，耳边回想着陌生的呢喃

“…世界，…因果律…，…她…竞争…呢…”

下一秒，整个世界停止了。

                                                                                    Ⅲ

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似乎坐满了人，隐约能听见中年男性的声音在回荡。

你，第五排靠窗户那组的那个，怎么在睡觉，站起来回答问题！

边上似乎有谁捅了捅我，我猛然清醒过来。

“读第5页左上角Conversation A。”那边继续传来莫名熟悉的悄悄话。

“啊，好。”我连忙站起来，“Could you tell me where the entrance is ?”

老师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啦，我们刚才讲的就是这段，你坐下吧，下次不要再睡觉了。来，我们继续讲…”

刚坐下，右边又戳了戳我：

“不好意思，刚刚老师让读的是Conversation B哦。”

我侧身望去，她捂住嘴，偷偷地笑了。

“…洛然，你又算计我！”

坐在我同桌的短发女孩，面庞仿佛窗外的一抹暖阳。

下课后，我的同桌周围依旧凑了几个人，互相交流着女生间的小秘密。稍显青涩的她，还是那样的乖巧可爱。她们偶尔还不怀好意地往我这里瞟两眼，不好意思，我都看到了哦。

“喂，洛洛，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又调戏他啦？”

“哈哈，哪有，分明是他上课睡大觉，就该受到点惩罚嘛。”洛然平静地回答。

“你们呀，自从坐在一块后真是越来越像老夫老妻了…啊疼疼疼，我只是说事实而已，不要捏我啊！”

我的同桌一边镇定地否认，一面手上的攻势还是没有停下。

不过，我对她们这个团体的兴趣还是没有对教室后排另一个中心大。在那里，有个女孩单手托腮，似乎在听身边同学聊天的样子，但眼神明显心不在焉。她的侧颜在窗口映照下散发着冷艳的气场，虽然那头明亮的黑发看上去遥不可及，可是，没错，我在开学的时候就已迷上了她。

放学时我还在瞧着她的空座位那里幻想，同桌悄悄拍了拍才回过神来。

她一副很懂的样子盯住我：“又在想她啊，不如我帮帮你怎样？”

“你？帮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啊。”

“唉，在同桌面前还这么不坦率。咱们换个地方说。”

于是，我头一次被主动邀请和女生回家。朋友们对不住了啊。

“好啦，等我吃完这块布朗尼蛋糕，第一次作战会议正式开始。”洛然一本正经地宣告。

你的作战计划不会就是骗我吃的吧，我心里嘀咕。

吃完后，她擦了擦嘴，总算开始正题。

“最近，你对夏冬亦好像格外在意呢。”

是啊，我当然不否认，而且早就在意了呀。

接下来她给我分析了半天夏冬亦在班里的地位和追求难度，首先是她外貌出众，能力也不差，追求者总是不少。但是她从来不与人过多交往，仿佛超然物外的感觉。看来，她可能是缺少一个知心的朋友。这个时候洛然就能凭借自己比较低调的风格祝我一臂之力了。然后她又给我灌输了一堆即使大概率失败也没关系的废话。不过看来她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别辜负了这份好意吧。

之后一阵子，也不知同桌到底用了什么魔力，真的与夏冬亦拉近了关系。加上她总是把我拉上，不停制造机会，我也总算和这个冰山美人能够搭上了话。

离期末还有距离的时候，劳技课布置了以小组为单位的礼物制作任务。洛然特意把我与夏冬亦拉了过来，打算做一个带表盘的笔筒。按照她的设想，三人约好周末去礼品店逛，顺便一道看新上映的电影。为营造氛围，洛然会在中途突然说自己有事去不了，但票买多一张，这样夏冬亦一是没法爽约，二也不好意思拒绝朋友请求，至于当天我怎么表现，在前两日的作战准备中已经演练过了。这套计划真是孔明在世啊，我想。

当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时抵达车站，同时心里默念到处找来的谈话技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裹着深色围巾的女生向我这边走来。

“啊，你好啊夏冬亦同学。没啦，我也刚到没多久。好的，人齐了就…”我连忙换到营业式形态。

“…你再仔细看看？”那人不满地用手肘捅了一下。

“洛然？怎么是你？不是说你来的比她晚点吗？”

洛然有气无力地耸耸肩：“你看下手机啦。”

按照网上教的技巧，我已经把手机调到静音了。刚刚打开，就看到了夏冬亦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不好意思，我昨晚头很疼。刚刚吃过药，今天去不成了。真的很抱歉，下次我一定能来的，嗯。”

“[图片]”上面是床头放着的止痛药，好像…有点多？

“祝你和洛然玩的开心[笑脸]”

“…”我有点无奈地关上手机，“没想到还会这样，怎么办呢？”

洛然有点扭捏地搓了下手里的两张电影票：“没办法，那就当是给她带点慰问品吧。还有…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去看电影吧，别…别想多了哦？”

“…哦。”就这样，在总数没变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出发了。

“那个，附近有家服装店很不错呢，要不要去看看？”

“好，好啊。那…那就过去看看。”

“没，没想到洛然这么喜欢猫呢，其实我也想养一只，放在家里随时吸多好啊。”

“我，我也没想到你和猫玩的这么开心，下回也告诉我怎么逗他吧。”

“这部电影…真的挺让人感动的，最后结尾的音乐衬托主人公的独白太赚泪点了。”

“嗯嗯，还有女主如果早点表达心意的话，说不定就…”

我神色凝重地做在咖啡厅里，做出碇司令的姿势。

“我说，既然她今天没来，我也要全程演习一遍对话吗？”

洛然一口气把眼前的饮料喝完。“怎么，这种实际练习不是效果更好嘛。”

“不过，嘛…我觉得今天也真是麻烦你配合了”我想起这一天的各种尴尬时刻，“还是谢谢你了。明明这些话本来不是和你说的。”

“你这么讲，是个女生都不会爱听哦，扣分。下次要把学到的融入进去，好啦，走吧。”

走出店门，我们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分别之前，她忽然轻声叫住我。

“呐，如果…这些…是…？”

她忽然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她有点一反常态地用不耐烦的语气提高了音量。

“我是说，如果今天这些不是演练呢？”

？

？？

？？？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再见”，就跑远了。

但是这句话却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早上好，夏冬亦同学。昨天你说已经舒服多了，太好了。这是我们那天给你挑的饼干，收下吧。”

“谢谢你。我想，那天你和洛然同学玩得很开心吧，呵呵。”她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这嘴角浅浅的一弯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信息啊。

她见气氛有些尴尬，又补充了句：“下次，我一定会努力和你们一起去的。”

我随便又寒暄了几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无奈地和同桌挥了挥手。

自己和她的距离，还是那么遥不可及啊。

随后的小组作业终究还是完成了，我执意要请夏冬亦吃点东西，她表现似乎也很平淡。这让我所练习的各种套路在铜墙铁壁前败下阵来。不过更不乐观的是，差不多这时开始，我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糟？

一开始还是上课时有点神情恍惚，被叫到的瞬间像是失了神。随后，在学校都能看见她吃些不知道什么药片。体育课也无精打采的，最开始还有男生主动关心（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渐渐也就只有几个女生在意了。现在她的座位周围，往往只有那张憔悴着蹙紧眉头的孤单剪影。

这种情况下，我与洛然一致认为应该优先照顾她。这样，我们交流的时候比以前更多了。我们轮流陪她散心，缓解压力。情形总算有点好转。某天中午，夏冬亦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我俩，自己已经申请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这样好。放心小亦，如果可以，我们会定期来看看你的，不用担心跟不上进度啦，你那么聪明，回来肯定还是前十！”洛然比起夏冬亦就像个小动物，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就像是…店里那只小短尾猫爱抚秋田的样子？嗯我没有恶意…

“嗯…太感谢了。如果没有打扰到你们就好。”她礼貌地向我们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同意了。

头一次去她家，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我心里当然不好受。特别是敲开门后，发现家里只有她自己住。本想问些什么，被一句“不用在意，我的父母一直不在，已经习惯了呢”噎了回去。算了，不提也罢。

“…这些就是今天上课的内容。”我合上课本。

“谢谢你们。对了，稍等一下。”她轻轻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不久，捧着两个小盒子回到客厅。

“这是我最近削的一对木雕哦。真是个缓解压力的好方法呢。送给你们。”原来是两个雕了小狗的挂坠。虽然做工非常粗糙，但已然很不容易做到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挂坠收起来。夏冬亦幸福地笑了。忽然，她攥住了我的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神情又有点痛苦地反复望向我与洛然，用只有我们三人的距离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

“对不起…”

“诶？什么？”

洛然疑惑地问道，但夏冬亦又默不作声。

她紧紧握住了我，直到双手不再冰冷，看向洛然的眼神也有丝孤寂，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过了。

“下周…再见。”她放开我的手，语气也有点撑不住的样子。目送我们离去。

走在她家附近的小路上，我不解地问洛然：“她今天是…怎么了？”

洛然一反常态地静静思考了好久，很神秘地说：“我过两天告诉你。”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要故弄玄虚啊？

这两天，洛然和我说话的次数也少了。不过第三天放学前，她偷偷给我传了张纸条。

放学之后，二号作战基地找我。

所谓二号作战基地，其实就是附近社区里根本没人去的小公园，按这人的中二命名法，还有咖啡馆与小操场两个场所。

下课后，我自习了一会，如约抵达目的地。

这里只有稍微绕点远的人才会特意路过，更何况现在时间有点晚，只有洛然在老旧的跷跷板上坐着，从很远就可以看到。

“喂”我过去打了招呼，“你不会是想重温童年吧，叫我干什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经过我的推理和调查，弄明白夏冬亦的想法了。”

“嗯？”其实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劲爆发言，嘛不过这个我也有心理准备。

她向前伸了下双腿：“她之前跟我聊和那天的话，基本可以证明一点：你的追求八成没戏了。”

“哦。”这点我也能想明白。

“不过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想与你做朋友的，维持现在的关系也好啊，她真的太脆弱太脆弱了。”她顺便弹了起来，跷跷板的另一侧应势沉了下去。

“所以接下来的话很难为情，希望我可以不说第二次。”

她一步步向我走近，直到正面迎住我。

“虽然我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忙，但是对你的好感也一直在涨。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和我交往吧。”

洛然从心里长出一口气，鞠下了躬等待我的回答。

嘛，没想到自己随便胡想的劲爆展开真的发生了，我也只好正面应对。

“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未来的女友看，我确实真心喜欢夏冬亦。”

“但是，夏冬亦需要的并不是男友，而是能够从心灵上抚慰的莫逆之交。”

“不用你说我也对你很喜欢。不仅是作为朋友的喜欢。我知道自己与夏冬亦是没戏的，我无条件同意你的要求，只不过——”

我伸出手，扶住洛然的肩，镇定地看着她：

“只要不刺激到她，我怎么当你男友都没问题。”

说完这一串羞耻的自白，我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噗嗤——”洛然抬起头，温暖地笑了。

“不用我指导都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看来以后不用我担心男朋友太笨啦。你放心好啦。”

“恭喜你们，我之前就一直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刚一落座，夏冬亦就幸福地搓手，“送给你们挂饰的时候本来打算更明显一点的。”

原来，我这几个月的努力都是在南辕北辙啊。嘛，不过也挺好。

“对了，小亦是不是最近马上就能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啊。”

“托各位的福，我觉得现在精神已经好多了，应该马上能恢复。哎呀，有点困了，可能是作息有点乱吧，哈哈。”

“既然是休养就该多睡啦，那我们把卷子放这里，再见！”我们三个心情都很愉快，出来后还和洛然如同往常斗了半天嘴，可能真的是老夫老妻了吧。

但我总是隐约感觉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夏冬亦很快就恢复上课了，但是暂时只能上半天，还需要进一步休养。

有时候我们三人会一同回家，那时候的她虽然气色还不太好，但神情总算没那么不稳定了。那个时候她忽而表现得很虚弱，忽而精神十足，又不明所以地露出不正常的神情，看着有点可怕呢。

那年的初雪是在一个周末，街道上厚厚的白色席子教人有点想躺上去滚一滚，可惜，只是在路上走都会冻得发抖。

今天我到的比较早，打算一会和夏冬亦去买给洛然的礼物。当然蒙在鼓里的笨女友还以为只是晚点过来而已。

“来啦。”夏冬亦欢快地打开了门，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兴奋。我进来坐了一会暖暖身子，等她穿上大衣和我走到路上。

“没想到在看到今年的雪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啊。真开心。”她揉了几个雪球往空旷的地方扔去。

“看来你很喜欢下雪呀，跟你的性格很像呢。”我把手插进兜里取暖。

“嗯，是啊。我喜欢雪。它又厚实、又纯净，不管是不是脏东西都能盖住，多棒啊。”

她捧住空中飘落的雪花，在手套上化成了冰晶与雪水。

“就像我心里的很多东西，都能被遮住呢。”

她用左手在兜里掏出了一个…针管。

“是镇定剂。我今天还没有打哦，如果没有穿这么多外套，你们也能发现那些针眼吧。”

“诶，难道说你这些天…”

“嗯，没错哟。因为今天没打，所以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啊。这种不知道未来的人生才有意思。”

我忽然感觉说不上话，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就在这股倦意袭来的瞬间，她的左手刺向我的脖颈。

“今天没用上的份就加在那杯果汁里啦，怎么样，没那么疼吧。”

“你…你…为什么？”

“对不起，可能你现在无法理解吧。打扰你与洛洛的甜蜜生活真是不好意思咯——”

她的面部控制不住般扭曲地摆出笑容。

我的左腹附近似乎传来剧痛，但这时全身知觉已经开始消解，是一把圆刃的雕刻刀。

“呵呵呵呵呵呵，怎么样，能不能稍微体会到我的感受了？”我只能反应过来不止捅了一次，身体慢慢下沉。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但却十分模糊且混乱不堪。

洁净的绵密的雪中，染上了温热的红色。

“早日解脱吧——”

这是我生命中最后的留言。

                                                                      Ⅳ

“醒一醒。”

似乎有人在喊我。

“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一个出场方式，我已经腻了诶。”身旁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

“唔…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吗？”

“还不至于呐，你是在病房里。根据我的判断，你现在应该可以睁开眼了。”

“？”

我睁开眼睛，高中生校服的洛然（？）正在床边看着我。

“我…怎么还能被救回来？”这是我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你只是从楼上摔下昏过去而已，据我所知医生说你过几天就能出院。”

等等，那为什么我依稀记得自己受的是致命伤？

“这些都不重要。”她严肃起来，“我大概和你解释一下。你现在应该能听懂了。”

“我们的世界就像操场，每走过一圈就会经历一次庞加莱复现。我的能力就好比是在这每一圈中选择不同的跑道，换句话说，就是以某种方式保留平行世界的记忆，到这里能听懂吧。”

我点点头，虽然照理来说听这些玄幻的理论会摸不着头脑，但仿佛自己曾听过类似的话一样，也就能很快接受。

“在我经历的这一轮平行世界中，你的一生似乎都很惨，客观的说就是死于非命，要么就是夏冬亦，”她顿了顿。

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入学教育时有个黑长直女生叫这个名。

“我不知道你残留的到底是巡回还是平行世界的记忆，总之，你应该尽快向她告白。这样才能改变未来。”

“…怎么感觉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是你吗，洛…”

她立刻用手捂住了我半张开的嘴。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你说的是谁我不清楚，当我是一个普通的时间旅行者就行。就说到这，走了。”短发女孩站起身，转身离开。

“我说——”

“干，干什么？”

“你为什么走走停停，还好像哭了似的啊？”

“……”

她慌张地跑了。

开学典礼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与那个夏冬亦同班。不过班里的配置就仿佛原来见过似的，只是稍微有点违和感。不过同桌是个稍微熟络一点就很沙雕的人，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她呢，自然是班里的中心。也难怪，颜值又高性格也好，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连我这个还没融入班内氛围的人她都一样很温柔，真的仿佛我们班的天使。

内心不知不觉开始悸动，但理由并不是看脸那么肤浅，而是隐约觉得，外表那么完美的她，一定有着颗脆弱的心灵吧。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究竟是为什么呢？

没有人帮忙支招，我也和她的关系逐渐变好。那天是我与同桌值日，结果他被老师叫走干活，直接背上包就溜了，留下我与每天都要写完作业才回家的夏冬亦两人。

那天很暖和，金黄的叶子悠闲地躺在大马路上。窗外的夕阳镶着边，映进教室。

我觉得这个情景格外眼熟，叹了口气。

“总感觉…这样的时光经历过好多次了啊。”

“没错哦。而且这个环境很适合聊聊呢。”夏冬亦不知何时窜到在扫地的我身后。

“嗯…嗯，是呀。”我哽住了。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蛮有缘分的诶？”她戳了戳我。

我回想了一下，“嗯，就是在开学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已经认识好久了一样。”

等一下，好久？是不是暑假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呢？有没有什么感想？”她有点期待地看着我。

“我觉得…”，挠了挠头，“这么说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我总觉得，你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印象…”

关于她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像是，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害怕什么，有时候还会焦虑；还有，虽然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但似乎非常黏他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都哪来的记忆。

“我想，可能因为很多事情你已经经历过非常多次的缘故吧，才会这么淡然，但一定是因为什么遗憾，才会无数次地重复这个过程。啊咧？”

夏冬亦先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接下来竟然眼角浸满泪水。话还没说完，她就一把抱住了我。

“终于…想起来了吗，在那之后的，452个巡回中的第101次复现…太好了…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你看，还真是脆弱啊。那这次，就让我一块分担点咯？”浑浑噩噩不知多长时间的我，还是能说出帅气的话的嘛。

随后我大概听懂了夏冬亦的解释。她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次庞加莱复现，某一次时间发生了错乱，她甚至会在21岁与16岁的自己间来回跳跃，而在21岁的那几条世界线里，不是我就是她遭遇不测。在这种压力下，撑了很多回的她终于崩溃了，在疯狂中杀掉了我。之后的每一次巡回都伴随着无尽的混乱，而她为了避免走向混沌的未来，想尽办法弥补这个错误，却无一成功。就在即将心灰意冷，无可奈何的时候，现在这次巡回竟然意外地来到了接近正确的方向。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在那些关键的时间点发生之前将世界恢复原状。所谓人类的既视感，往往就是之前巡回的记忆。像我这样相对完整的既视感，再加上熟悉的走向，未来基本上不会走向混沌了。所谓熟悉的走向，自然就是久违的（按她的说法）告白啦。

有着这层羁绊，我们在这层巡回里可能更像是老夫老妻。高考后，我们又考进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TOP3，大概，按夏冬亦的话说，她的轮回最有希望在这一次彻底结束了。

“话说，你会不会偶尔有些惋惜呢？不能再重新活一次的话？”

“拜托诶，我已经很心累了耶，你要不也体验一下？”她不客气地敲我的头。

“哼，如果我能重活好多次，那总有一回我会变成比现在还爽的超·人生赢家，嘿嘿。”

“好啦，已经开学了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你这四年努力一把不就完了。啊，对哦，她已经到了，等我一下。”

夏冬亦走出店门，不知道又要给我什么“惊喜”。

“蹡蹡！小然然登场！”她满脸痴汉地揉着一个短发女生的头发。

“喂…小亦，不要这样啦，好难为情。”

“哎呀，谁叫小然然这么可爱呢，我吸——”

“我说，能不能不要在自己男朋友前面像个痴汉一样。”我翘起了腿。

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这才放下差点当场晕倒的受害者，“哦，对啦，她是我高中上辅导班认识的一个女生，因为很玩得来就成朋友啦。她说到高中毕业前不能告诉你，估计是讨厌你吧。她也考上咱们学校了哦，你还记得她吗，她…”

“洛然。”

我们异口同声说出了她的名字。

洛然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我们的大学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一些设定补充

1 主角的能力其实与他失去意识有关，每次失去意识都会发生记忆的转移，但受复现次数影响效果会降低。

2 洛然的平行世界与夏冬亦的巡回确实就像操场与跑道的关系。洛然不会意识到上一圈发生了什么，夏冬亦在每一圈也只会经过一条跑道，但在跑串了的情况下，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经历各种平行世界。

3 洛然在每次巡回的各种平行世界中也在寻找办法，她这次采取的方法是通过抹消自己在「观察者」眼中的存在来修正世界线，因为那次崩坏的几条平行世界就与她的行为有关。同理，自己在最后的巡回前因为好几轮抹消存在感，已经不被夏冬亦记得很深了。

4 夏冬亦对每次巡回的记忆在那次崩坏后也发生衰减，毕竟未来不再按照以往的惯性前进了。

5 夏冬亦的能力诞生与那些不测有关，因此大概会有消失的一天。

6 只有在最后一次巡回的时候，洛然与夏冬亦的努力加上主角意外晕倒带来的意识转移这三者同时作用才触发了时间回归正常的可能。根据混沌理论，这些细小的变化彻底地改变了未来的走向。也就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当然，这些新的抉择会导向什么样的未来呢，这就不在叙述范围内了。

7 你猜为什么一开始洛然要帮主角（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