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天,在肯尼亚支教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坐在书桌前,读着25天的日记,两万字,要适应从贫民窟到城市的改变,远比倒时差来得难,很恍惚。现在的我面对一张白纸,真的不知道从何写起。
肯尼亚,这个梦想中充满了风沙和动物,战乱和疾病的,我向往的神秘的国度。
在出发前几周,注射了黄热病疫苗,吃了霍乱疫苗,买了疟疾药品之后,曾经的兴奋和
激动莫名地被害怕自己会死在那里所代替。
2016年6月30号,恐惧、兴奋、重感冒、头晕、肚子疼、没来得及开通国际漫游害怕buddy接不到我、到了机场才发现浴花没有带、11个小时的飞行却打翻了果汁在身上、出境的时候被要求提供行程单、用4美元连接机场wifi折腾3个小时才被放行。
城市很乱,充满风沙,拥堵不堪。沉默而愤世嫉俗的乌干达志愿者室友,头两周没有任何中国人,抠门的房东老太太,每天在丈夫不在的时候永远提供同样的难吃的食物,没有肉只有豆子,一种红色的肯尼亚的主要农作物,洗澡的水永远那么小,床铺一睡就是一个坑,城市里的MINI BUS谓之MATATU的小车永远那么拥挤,音乐永远那么大,没有地铁。
从住所到学校所在的贫民窟Mathare,1个小时的车程,半个小时的烈日下暴走,充满垃圾和污水的地面,这所用木板堆积而成的小学,Ngota’s Upendo,没有电,没有黑板擦,课本全班共用,厕所就是一个小坑,没有冲水系统,用土埋。每天中午唯一的不变的午饭大红豆。小学8个年级,150个孩子,8个老师。讲授他们的数学和美术课,每周五天,每天从8点半到12点半,下午从2点到4点,一堂课刚下就要赶紧开始上下一堂课,因为老师太少志愿者太少而孩子们不愿意下课。
孤独,洁癖,肮脏,辛苦,这是最苦的25天,也是最快乐的25天。
快分别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点也不愿离开。
每天吃完饭和佣人们聊天到睡觉,在我出发那天,你突然蹲下给我擦鞋子,被家暴之后逃出来,而在肯尼亚,没受过教育的人是不能找到工作的,一个月每天干活24小时工资只有400元。路上的小哥用唯一懂的一句中文讲你好,整个肯尼亚最棒的一条城市高速路是中国人修建的,两国关系很好,城市最高的建筑KICC只有28层,而肯尼亚的小辫子,其实并不是她们自己的头发。整个乡村主要作物除了豆子就是咖啡,会有卖棉被的商人抬着商品到堵车的街道上贩卖。
为什么要来肯尼亚,国内也可以支教,但是在这里,学会了独立和吃苦,学会了没有国人也要忍受的孤独,学会了在恶劣的环境下发现乐趣和快乐,也看见了不一样的第三世界。当时只是很想出国看看,并且选项目的时候很想去一个很穷的地方,我觉得那种地方是需要国际志愿者的,因为光靠本国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就好像当年的白求恩要来中国一样,虽然没有他那么伟大,但是自己去之前确实没有想过那么多,就是很想出国体验一次,顺便还能帮助他人,觉得很值得,可是去了之后,这25天想了很多,看到整个国家的所谓的CBD连中国的一个小城区都不如,整个国家混乱不堪,黄沙漫天,到处都很吵闹,不过人民真的很友好。可是那边的教育真的很有问题,一个国家想要兴起,一定要靠新的一代人,虽然中国的教育体制也不健全,但是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很好的了,希望可以帮到他们,哪怕几个孩子,告诉老师们要教会孩子做人的道理,要在学习上找到乐趣,不要把目标定得太远,课程表要根据老师的数量灵活制定,不要打孩子。
在这里,第一次怀着怕被卖掉的恐惧独自从市中心回到乡下;第一次一个人去博物馆听全英文讲解,曾经被英国殖民的肯尼亚,几乎全是基督教,而宗教和手枪也都来自英国;第一次一个人组着没有中国人的团去Massai Mara看动物大迁徙,最纯粹最原始的野外;第一次自己策划一场外国的旅行,第一次绕着naivasha湖边骑行,住在湖边的帐篷里,湖水美得像仙境;第一次用了7个小时爬火山longonot,全是泥沙的陡峭的路。
而第一次见到你们的一张张快乐的面孔就像在昨天,好想好想能再拥抱你们一次,我的孩子们。你们是那么阳光而你们的生活是那么糟糕,你们会为了我头发而惊奇,为了手机里的食物照片而兴奋,拼完图后开始憧憬画里的生活,喜欢功夫巨星,算15减7会先画上15个圈再划掉7个,你们争着要发言尽管我教你们打太极,教你们用简单的方法计算数学问题,教你们唱歌,写你们爱看的中国文字,陪你们去风沙漫天的操场踢足球,任你们在我头上编辫子,陪你们在放学后的栏杆上聊好久好久,给你们买棒棒糖,买彩色的粉笔和蜡笔,一个个小画家们,喜欢画奥巴马因为他是肯尼亚人。
John,最聪明的傻孩子,你说你要成为一名会计,你要去中国生活,我多想带你回国,我告诉过你,不要忘记你的梦想,我在中国等你。
Peter,你会在我做玫瑰花的时候透过人群默默地看我,你会努力地做好我布置的每一道题目,你懂好好学习的重要,尽管你没有父母。
Blessing,你说我是你的姐姐,你的天使。
每一次走上楼梯你们就会很开心地希望能走进你们的教室,最后那天站在讲台上,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因为面对的是你们啊,学了好久用你们的方言说我爱你可愚蠢的自己就是记不住。看到你们想哭又强忍的泪水,当最后一句我爱你们讲出来,眼泪就止不住下流。
你们给我打电话,信号差得根本没法通话,你们让我去家里拜访,你们说要送我去机场,当看到第一次去机场的你们是那么兴奋,再贵也值得。
支教到中途,我会开始怀疑这件事的意义,到底能帮到你们什么,知识?视野?激励?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少,但是能帮到一点算一点,世界会因为你的所做有那么一点点的改变,这就够了。虽然这种道理已经被说烂了,但是真的很有道理。在不同的年龄段,只要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很好。这是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志愿者去长期进行的项目,而更大的问题是,在肯尼亚,因为政府资助的太少,贫民窟的孩子们就算考上了大学,仍然没有能力缴纳学费。
回国后,看着机场能想到你们,吃着鸡肉能想到你们,看着干净的街道能想到你们,孩子们,我好想你们,我想给你们一切你们想要的,为什么在刚刚熟悉了彼此的时候,就要分别。当时的每天满课的生活,是那么奢侈和幸运,那一句句的teacher是那么天籁。
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却偏偏遇见了你们。
而你们,是上帝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再见,肯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