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乡,小屯公示榜里大字写着新任村干锐意改革的新举措:
春节孩子不去挨家拜年收马蹄(荸荠)
喜事不再每家送糕点
农会(旧戏台)房子塌了推平做停车场
……
看似顺应新形势的措辞,把我脑海里仅存的乡村过年过节的味都冲淡了。
小时候,少得可怜的红包外,过年小孩子的唯一乐事便是去拜年收马蹄(荸荠)。那时糖果精贵,小孩子来拜年能拿得出手又经济实惠的就是当本地盛产的马蹄,甜脆可口耐储存还便宜。
年初一娃儿们便早早掏空书包背上,邀上三俩伙伴就从村东头七奶奶家开始窜村拜年,几乎每年不变。脚未入门,齐声切耳的“恭喜发财”即响起,张开书包的大口袋一字排开,一脸慈爱的七奶奶逐一叫着孩子的名字,大手抓起一把马蹄放入书包。这是孩子们的第一份新年礼物。
而后,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从巷子头挨家窜过每一户乡邻,村里7-80户无一落下。拜年里比的是谁的拜年声喊得大声,谁家收到的马蹄大个又多。主人家能认得村里的每一个孩子,孩子们也熟识村里每条小巷每一户乡邻。
通常一条小巷未窜完即是收获满满一书包马蹄了,家里奶奶给每一个孩子空出一个酸菜缸子,底层铺上细沙,孩子收回的马蹄存入缸中,3-5个书包回来存满后再盖上湿沙子能保存到5-6月份。那是孩子小半年里最得意的甜嘴口粮。
农会的戏台初一到十五是灯火通明的,邻村及本屯的彩调队每夜一场演出。晚饭前农会大门没开,孩子们就搬着家里长短板凳列着长龙给爷爷奶奶占位,靠前的就有优先占到正中靠前的宝位,定能获得奶奶的糖果奖赏。听不懂的大戏,在奶奶的小火盘前挨着大腿迷迷糊糊地入睡,尔后被迟来的爷爷背回家,梦里仍是衣衣呀呀的唱调。
春节里,外出打工的大哥小叔多会择吉日摆婚宴,糕点必是多备的。宴席的前一天,女主人挑着担子给村里每家送上一份糕点糖果,告之自家儿子娶的是哪里的媳妇叫什么名,同时请家中的老人前去喝喜酒。60岁以上的老者是不需要打红包的,界时还会专门安排上坐,有炖煮着软烂可口的扣肉和肘子。每家还会另派一名代表,在村长敲锣召集好后一同烧着炮仗前去恭贺,满满的祥和喜气。
而今,孩子不差糖果,父母也不知该怎么样去引导孩子遵循挨家窜门拜年的传统,村里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个儿村里有几条巷几户门。过年里,照例买来的大个马蹄仅当成是摆设,再无孩子来拜取。
农会的戏台就要没了,近些年的春节里罕有彩调队来访,村里的年轻人再没那个兴趣学唱,倒是多了的车辆促成了停车场的需求占了农会的地。而那本是人情味浓浓的喜宴相邀 糕点相送,也因年轻一代的女主人不会下厨制作或嫌麻烦不再传承。
春节里,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就是扎堆的人群摆着桌子打牌赌钱,无趣的孩子们玩着炮算是多少有点过年的气氛。装饰气派的村头篮球场仅在初一那天因村委会组织的球赛及广场舞比赛短暂使用过一时,而后就是杂乱地摆着车辆成了停车场。
淡了的年味失了的传统,在孩子问我为什么要回老家过年时我竟无言以对。仅存的乡恋失散,回家过年已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