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古至今,人们总是偏爱“水”这个意象的。生命像它,时光如它,而那使氓与女子相隔于盈盈一水间的淇水,又岂不像女子流逝的年华,流失的爱情,岂不是那一腔无绝期的绵绵恨意?
她是一个如此独立的女子,能够不顾及世俗的眼光,孤身立于集市“贸丝”,在“垝垣”之上远眺“复关”。她是爱他的,至少在被心爱的他抛弃之前。只是爱他爱得过了火,只是被这个深爱的人欺瞒了无数载寒暑。她舍得抛下一切跟他走,放弃了家庭的支持,也就决绝的给自己断了后路。她是那样的勇敢,凭一己之力挑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世俗铁律,她也是那样的天真,坚信付出一定会得到回报。
她从不曾想过时间会使爱情褪色,也或许她想过,却依然以青春为赌注,押在了一个少女的“信誓旦旦”,押在了那一段青葱岁月里憧憬的幸福。从豆蔻年华熬成了一个家庭主妇,她终究是输了的,输给了对爱情的笃定,对爱人的深信。她也许哭泣过吧,错信了虚无缥缈的梦,找错了曾以为的良人。“亦已焉哉”所承载的,是曾经如水般绵长的爱情,是如今无绝期的恨意。
或许他也曾爱过她的。
集市上的惊鸿一瞥,是她,打动了一颗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他朝她走来,抱着怀里的布。他木纳的笑着,望着她如花的笑靥,他捧出了所有的布,只为换取她一丝平和而柔美的笑。他们一路走过繁华的街道,人潮汹涌,一侧眼,看见的只是她姣好的容颜。
他自知家境贫寒,初生的爱情就因此而蒙尘。他还有家中父母要供养啊。如果她肯为他分担一些……不,不会有如果的。她那么爱他,又如何舍得他一人承担整个家庭的重负呢?她真的有那么爱他。不要“良媒”,不论吉凶,甚至不需要父母的祝福,她抛弃了一切嫁给他。他何尝没有感动呢?只是这样的感动只够延续到容颜的衰老以前。她终究失去了最初使他动心的力量,可他也从此忘了这样的贫寒生活是他带给她的。“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他只看到了现在这个失去了风韵的家庭主妇,忘记了那个抛下所有随他而来的豆蔻少女。
就这样不爱了吧。
淇水远逝,恨意绵长。
“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 彼即无羁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