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学到心学的学习,要先学四书,再学传习录。学完传习录之后呢,要重新再学四书。我的儒学写作计划,先写了《大学》、《中庸》注解,再依次写了《论语》和《孟子》,现在写《传习录》。《华杉讲透论语》已经出版,《华杉讲透孟子》今年六月出版。原计划下一本是出《华杉讲透大学中庸》,现在,我想改一下计划,写完《华杉讲透传习录》后,把《大学中庸》重新写过,把朱熹和王阳明的解释并列对照,让后学者真正参透,放在《传习录》后面出。
【来书云:“谓致知之功,将如何为温凊、如何为奉养即是诚意,非别有所谓格物,此亦恐非。”
此乃吾子自以己意揣度鄙见而为是说,非鄙人之所以告吾子者矣。若果如吾子之言,宁复有可通乎!盖鄙人之见,则谓:意欲温凊、意欲奉养者,所谓意也,而未可谓之诚意;必实行其温凊奉养之意,务求自慊而无自欺,然后谓之诚意。知如何而为温凊之节,知如何而为奉养之宜者,所谓知也,而未可谓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为温凊之节者之知,而实以之温凊,致其知如何为奉养之宜者之知,而实以之奉养,然后谓之“致知”。温凊之事,奉养之事,所谓物也,而未可谓之格物;必其于温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当如何为温凊之节者而为之,无一毫之不尽,于奉养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当如何为奉养之宜者而为之,无一毫之不尽,然后谓之格物。温凊之物格,然后知温凊之良知始致;奉养之物格,然后知奉养之良知始致。
故曰“物格而后知至”。致其知温凊之良知,而后温凊之意始诚;致其知奉养之良知,而后奉养之意始诚。故曰“知至而后意诚”。此区区诚意、致知、格物之说盖如此。吾子更熟思之,将亦无可疑者矣。】
这一段,还是讨论格物致知,并八条目中前三条,格物、致知、诚意的逻辑次序,为什么物格之后才能知至,知至之后才能意诚。
来信说:“关于致知的功夫,你说将父母如何照顾得温清——冬暖夏凉,如何奉养得当,就是诚意,此外没有所谓格物。这个说法,恐怕不对。
首先,这个说法,不是我的说法,是你自己揣度我的观点,自己总结的,不是我告诉你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当然说不通。
我的观点是说:意欲对父母温清奉养,这意,是意图,是意念,还不是诚意。必须将温清奉养之意切实实践,务求自己内心无所亏欠,自欺,这才算是诚意。懂得如何使父母冬暖夏凉,如何奉养得当,这叫知,但还不是致知。必须将温清奉养的知,切实笃行,都做到位了,做了才晓得,谁做谁知道,做到多少才知道多少,才叫致知。温清奉养之事,是物,但还不是格物;必须把温清奉养之节,按自己良知之所知,全部做到位了,无微不至,极致完美,这才叫物格。温清之物格正了,对温清这件事,就致良知了;奉养之物格正了,对奉养这件事,就致良知了。
所以说:“物格而后知至”,对温清这件事致良知了,温清之意就诚了;对奉养这件事致良知了,奉养之意就诚了。这就叫“知至而后意诚”。这才是我关于诚意、致知、格物的学说。你仔细想想,应该是无可怀疑了。
王阳明这一番宏论,确实把格物致知诚意说通了。《大学》里讲: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次序不能乱。后面的好理解,自己不正,就齐不了家;家都齐不了,就治不了国;自己国家都搞不好,就没法领导世界。但是前面的次序不好理解。朱熹说要先穷尽天下万事万物之理,“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这样把全天下事物都格完了,无所不知了,才到诚意正心,这通不通不说,首先是没人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东西,怎么学呢?
王阳明以格正为格物,对这一件事,全部格正在那至善的格子里,全部填满,分毫不差,也没有一点超出的,就致良知了。这样讲,不仅把《大学》的格物致知讲通了,也和他的知行合一之说相通,格物致知,就是知行合一。同时,也和《中庸》相通,物格,就是无过不及,分毫不差,极致完美,就是中庸之道。当然,孔子说:“中庸不可能也。”没有人能做到无过不及,分毫不差。但是,这是个标准,可以无限趋近,可以追求,可以去做。
从理学到心学的学习,要先学四书,再学传习录。学完传习录之后呢,要重新再学四书。我的儒学写作计划,先写了《大学》、《中庸》注解,再依次写了《论语》和《孟子》,现在写《传习录》。《华杉讲透论语》已经出版,《华杉讲透孟子》今年六月出版。原计划下一本是出《华杉讲透大学中庸》,现在,我想改一下计划,写完《华杉讲透传习录》后,把《大学中庸》重新写过,把朱熹和王阳明的解释并列对照,让后学者真正参透,放在《传习录》后面出。
我的《传习录》学习参考书目:
《传习录 明隆庆六年初刻版》,王阳明撰著,谢廷杰辑刊,张靖杰译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
《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