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之前就和同行的那三人商量好了,大女人——李二狗,小女人——多好,小男人——都好,途经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心怀留恋,我们便驻足,喧嚣的城市也好,荒凉的乡村也罢,别委屈了你们的爱,直到释然才挥手说再见。昨天的赤峰,四个人的意见空前的统一,马上走,一刻不停。我微笑对两个小家伙说,来过了,至少应记住它的名字,跟我读三遍,赤峰、赤峰、赤峰。爸爸,他为什么叫赤峰?难道他吃多了,疯了吗?不是这样的,峰是山的意思,赤嘛,两个意思,红色的,光秃秃的。我亦不喜这里,这处红山文化的发源地,也许我的运气不佳,碰到的女人,个个撑着一把灰头土脸的大伞,五官杂乱无章堆砌在上面,令人的下半身疲惫,不,是瘫痪。昨晚下楼买烟,上电梯的时候,同乘的一个女人背对着我,求我帮忙做一件是个人都会做的事,比如说拉屎。她一头长发,枯黄带卷,一浪接一浪,从头浪到底。她的身体迸发着浓烈刺鼻的香味,爆发力很强,不逊博尔特,让电梯晃。那味道特别熟识,公厕里放在角落处膏状的东西。她回头对我说,看清了那脸,饺子包完后,还未收拾的面板。她说,您好,请问上八楼摁哪个?我一直盯着她挎着的包,那包咧着大嘴,里面装着一盒避孕套。摇摇头,告诉她,我不行。赤峰还是留给我们一些印象的,比如说下车的那碗面——敖汉拔面。大碗八元,小碗七元,卤子三样,挑一样,酸菜卤,芥菜卤,茄子卤。黏黏的,秃噜秃噜的,像当地人的口音(我老家开鲁人,说话的声音和这里人像极了,嗓子是一个妈生的)我很快连汤带面就灌了下去。后来我问出租车大哥,他说,这面算是当地的特色,是荞面和成稍硬的面,用特制的刀具挤切出来的。凉水过一下,才爽口,才正宗。很遗憾,我们昨天几个人要的都是热汤的,不知道呀。话说着急离开赤峰,最主要的原因是,它和通辽太像了,街道的布局,建筑的风格,连足浴的灯光和牌匾都一样,憋疯了似的。初进城,乍以为鬼挡道,怎么转圈又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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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抠门的情调:途经一小镇,不晓得什么名字,歇脚,两个孩子嚷着肚子快爆了,要去放水。我拿着我的烟和路边晒阳阳的老头搭讪,老爷子,给你一根现成的,你给咱卷一根你的老旱,我的天啊,大爷大张的白纸卷着没揉碎的烟叶,动作极其娴熟,一拧,一舔,用口水给俺撸出的大管子,几口下去就给晚辈冲爆了。我咳嗽着,搂着老头哈哈大笑。媳妇李二狗有了新发现,难得的不顾人前,浪叫着,老公,老公……她领着两个孩子逛小镇的菜市场去啦,拎了满满一大袋子,艹,消费总能让一个娘们喜悦。[撇嘴]五菱宏光1.2排量在艰难地爬着坡,我握着方向盘想着自己的心事,娘三个在后面闹冒了烟,座椅都掀了起来,嘿嘿,不管了,别跳车就行。不知过了多久,嘴边探过来两只小手,不知什么东西,蛮不讲理地塞进了我的嘴里,啊,热气腾腾的海鲜,还蘸着辣根。我吓得赶紧路边刹车,回头一瞧,李二狗狗搂着两个孩子冲着我傻笑。她买了酒精锅和海鲜,在车上秀着厨艺。那美味的海鲜赐予了我力量,我瞬间抱起两个孩子,旋转着,妈妈牛逼呦,妈妈尿性呀……我们有厨房啦,我们可以自己做饭吃啦……阳光钻进了两个孩子的大嘴,照得清清楚楚,少吃点糖,那牙都没几颗了。[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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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扯的上帝:我在路边看到一只被车撞死的野兔,估计那会儿匆忙的它邂逅了匆忙的车,它输了,车赢了。我想捡回兔子的尸体,作为今天的晚餐,被女人和孩子拒绝了,他们觉得恐怖和恶心。也请不要高估了我们的良知,大家并没有任何人提议掩埋了兔子,我想它会被后续的车辆压瘪的,以后的人就绝不会知道,这曾经惨死过一只兔子。山越来越多,接踵而来的就是那贯穿大山胸膛的隧道,其中有一条最长,我都钻得绝望了,就是冲不出去。女儿说,爸爸,我们是不是闯进了一条可长可长大蛇的肚子?别怕,姑娘,爸属猪的,它只吞大象。好像离通辽远了一点了,我多少出现了些身在异乡的不适,耳膜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人从里往外吹气,时不时的。难道是高原反应?这也来得太早点了吧,有点像我儿子的爱情。我看见了,在承德附近的山上,如广告宣传那般,的确漫山遍野的野杏花,密密麻麻,十里皑皑。走进细看,说不出的诡异,那花比梨花白,却白得不通透,没梨花大,小得无处不在。昨天看见粉红的桃花时,两个孩子还有兴致插了我慢慢一车,哥哥还给妹妹别了一朵在头上。今天这花儿,无论missli 怎么呼唤,两个孩子看也不看。但是天空中盘旋的那些大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问什么鸟,我说乌鸦,不招人稀罕的晦气鸟!它们的羽毛油光黑亮,它们的叫声钻心刺耳。上个礼拜清明的时候,我第一次领儿子去祖坟烧纸钱,他指着其中一座坟头说,为什么这个没有墓碑,其他的都有。那是我死去大爷的,我大娘还活着,立不了碑。上帝虽然很调皮,一会让你笑,一会儿又让你哭,措手不及,但一切还是有征兆的,撞死的兔子,白色的杏花,黑色的乌鸦……今晚就接到我爸的电话,告诉我大娘昨晚走了,喝药死的。我静静地听,许久后,回复一句,好的,便挂断了电话。我自八岁离开老家开鲁,进城去通辽,我与那可怜的大娘很少见面,一年不过一两次,扔点钱,叫叫两声大娘就走了。但我这辈子确实仅有她那一个大娘!大娘,你比侄子还任性,还洒脱,走得可真是毫不留情,绝了。她喝的那农药的名字叫百草枯,在这个春机盎然的春天,她让自己提前枯了,佩服!大爷,恭喜你,你的家可以立碑了。大娘,咱娘俩日后再唠,告诉我,那得是多大的委屈?多大的苦闷?才让你如此决绝!开车上高速,能多快就多快,快逃,绝不回去!也许有些人,有些事,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念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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