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物园。
第一次看见倭蜂猴。
茸毛团子,小而圆润,动如慢镜头,指尖能生出一个世界。
第一次看见火烈鸟。
单脚立地,深浅不一,尚未起飞,就已然是从天而降图景。
这时候我在思考一个不合时宜的事情:我是被误招的吧?
说的是许多年前,考大学那年,在许多年后,忽然想向自己求证:我是被误招的吧?
从前只拿这个句式打趣过同学,没有想过主语也许正是自己。栽进记忆里只认定自己是幸运的,没发现我可能是个bug。
那些年当真存在吗?真的出现在我生命里了吗?我常常甩下这些问题让自己发呆——我曾在很长时间里觉得戏剧学院是片丛林,葱郁茂密得烟雨尽收,亲昵温存得危机四伏,自由得叫人发狂——丛林若真实存在,我是如何足以生存下来的?
想来也心有余悸。
我的同学老师,在丛林里颇有形,或颇无形,实际上这二者差别并不大,他们无一例外充盈着蛊惑的味道,有同样透明的四肢,身后荡漾着回声,我无从得知回声来自于何处,但同他们擦肩时(甚至都不用擦肩)我知道,对的,就是这个声音,我会晃一下神,看见一个漩涡在正前方匀速层叠,绕圈,距离恒定。仿佛这就是我们得以相遇并使之持续的契机。
我是什么?我没有联想过任何,或者说,一直忘了去想。
人在微醺的时候会满眼深情地健忘,胸怀宇宙,唇齿浩瀚,转动流淌不止。
后来我就明白了,这不是梦、幻境,不是bug,不是幸、不幸,我也不是,这是一些好酒,是我抻长了的一转瞬,倭蜂猴,火烈鸟,丛林,我不需要费劲、着急,清醒和恍惚延伸至交点,我可以忘记,可以倒立。这是混沌不明,是世界要送我一阵微醺。
如果是这样,结果和原因都不需要了,因为如果是喝酒的话,只需要先喝一杯,然后再喝一杯,可以的话,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