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犬

        七十年代末期,全国号召的上山下乡运动已近尾声,山路两旁的白杨上偶尔还能看见几条被晒的褪了色的横幅,板体黑字写着“到山里去,那里有大好河山,万亩林海,那里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口号。

        此时已进隆冬,黑龙江境内的大青山以被大雪银装素裹,从远处看去白杨、红松、桦树钉子似的扎在雪里,一棵比一棵笔直,几人粗的胡桃楸、黄菠萝、水曲柳也随处见得,枣藤、刺五加、山葡萄、杂乱的铺在地上被积雪盖住,整个大青山犹如一条银龙趴在那里,延绵巍峨。

        昏黄的天空飘起了雪花,醉了酒似的洋洋洒洒东摇西晃从穹顶落下,偶的一阵山风吹起老高,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飘了下来,坑洼的山路大雪过后又被车碾人踏的溜平,像一条白莽蜿蜒曲折几十里。

        于贤德头戴一顶棕黄狗皮帽从远处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上身穿了一件灰白棉袄,袖口已经磨得油光铮亮,前衣襟几处不知在哪刮开的三角口子,棉花都翻了出来。下身一条军裤套在棉裤外头也看不出个颜色,脚上蹬着一双加厚的胶皮乌拉,右手握着一根碗底粗的水曲柳木棒,一摇一晃的走着,整个人看去显得臃肿滑稽。

        于贤德在隔壁红星镇喝了酒,趁着天还没黑往山上青年点走,刚走到山腰忽的刮起一阵风,路两旁白杨上挂的条幅被吹的“噼啪”作响,吓的他原地一个激灵,扭头见是写着“到山里去,那里有大好河山,万亩林海,那里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条幅,不禁的松了一口气,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吓他妈老子一跳”。

        也不怪于贤德吓得够呛,在这深山老林里野兽也是极多的,老虎、狼、熊瞎子、野猪、猞猁随便哪个出来都不是好惹的主,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葬送到这儿了。

        镇定后,于贤德自上衣口袋里拿出半盒金皮哈德门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这盒香烟还是前几日姐姐从北京给邮寄过来的,一共寄来三盒,分别给林场厂长徐桂福和砍伐队长李德全一人一盒,剩下一盒刚在红星镇请派出所王二德喝酒抽了半盒,剩下这几根原本就不舍得抽了,可眼前又没其他香烟,只能忍痛点了一根。

    “撕拉”一声,于贤德两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火柴点燃嘴上的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老大的烟圈,刚离口二寸又被风吹散了,望着眼前的条幅于贤德陷入了沉默。回想起几年前离家的场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仍旧就历历在目。

        于贤德自幼出生在北京,祖上在康熙年间还做过二品大元,也是风光一时的户。建国以后虽不如从前殷实,日子也算不错,父亲于丽杰在北京电厂上班算是个小领导,母亲王桂芝是第三纺织厂职工,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叫于德秀,一个叫于德慧,寓意秀外慧中,如今都以嫁了人,一个弟弟于贤鹏溜溜达达不务正业,和一些之跨子弟整日游手好闲,闲散于各大胡同。于贤德也一度不解,为何当初居委会动员上山下乡之时,全家人都鼓励自己来这深山老林子里遭罪,居委会大妈在自家客厅手舞足蹈比划吆喝着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那东北大鱼有一人多高,每天山珍野味吃的你都走不动道儿,待不了几年,一回来国家就给安排做个大官儿,我看贤德这孩子一准能出息人”。

        如今想想,那居委会大妈涂抹星子飞出老远拍手跺脚的样子还如在跟前一般。好在前几日大姐于德秀来信说姐夫正在给自己运作回京,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想过之后于贤德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斑驳的条幅如释重负一般,猛的双手举起两米多长的水曲柳木棒就向条幅劈去,一阵破风声划过,撕拉一声,那本就破旧不堪的条幅从中间撕裂开来,分成两段“呼呼”的随风摇摆着。

        看着眼前被劈开两段的条幅,于贤德低吟了一句

“老子终于要.....”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山路右侧灌木丛中窜出一个硕大的黑影,从于贤德跟前两米处飞的一般窜进左侧的灌木丛中,带起的浮雪飞起老高,头也不回的向远处山上狂奔而去,刮的树枝“咔咔”作响,震的大地轰轰隆如地震一般。

      只在一瞬间,于贤德看出那狂奔而去如小山一般的黑影野兽竟是一头野猪,如此大的野猪他平生未曾见过,已经吓得两腿两腿发软,浑身瑟瑟发抖,刹那间冷汗就留了下来,手中的木棒掉在地上,木偶搬的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惊魂未定,又听左侧灌木丛里传来树枝折断发出的“咔咔”之声,此时于贤德呆立在原地只觉头皮发麻,心刹那就提到了嗓子眼,随时要昏死过去一般,此时“哗”的一声,几条大狗鱼贯而出,看都不看于贤德一眼,飞驰着向方才那野猪奔跑的方向追去。          跟在最后面的一只体型略小的黄狗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盯着一动不动的于贤德,突然犬吠了两声,于贤德被惊的后退了一步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只小黄狗,不明所以。不时眼前这只小黄狗摇着尾巴走到于贤德身前探出脖子嗅了嗅,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汪”的一声也窜进了左边灌木丛中向远处追去。

        缓过神的于贤德这才明白,这是一群猎犬在围猎一头野猪,这样的场面只听林场的职工说过,来这几年里确没见识过,没成想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景,竟被吓个半死,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低头看时,那根吸了两口的香烟已经燃尽,顺手扔在一旁,双手撑地站了起来,用手扫去身上的浮雪,刚要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长棍,又听右边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经过之前的惊吓,于贤德已然没了那种侵入灵魂的恐怖感,但也不敢大意,迅速捡起木棍挡在身前,向后退了两步,死死的盯着灌木丛的方向。

      随着几节树枝折断的声音一根红缨枪先露出了头,明晃晃的抢头在雪地里发着寒光,下面缠裹着的红缨血红血红的,格外显眼,抢后头牵出一个人来,蓬松的头发胡乱的散着,上面还趴着几根草棍,不大的三角眼炯炯有神,精瘦的颧骨棱角分明,一把山羊胡弯弯曲曲盖住了下颚,青灰的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外翻羊毛马甲,一根黑色布条水蛇样的系在腰间,一条黑棉长裤裹着千层底纳的棉布鞋,来人正是第二营林所的居民杨德福,小名也叫杨老憨。

      杨老憨刚出灌木丛见于贤德手拿个木棍横在路中间也吓了一跳,见是青年点的于贤德便舒缓的情绪,微微一笑道

“你这北京娃子横在道上是要打劫吗?这天将要黑透了不怕狼叼了去?”

      于贤德见出来的是杨老憨,松了一口气,放下横在胸前的长棍打趣儿道

“杨叔啊,你差点吓死我,什么样的狼敢叼大爷我呢?”

      杨老憨望了一眼那野猪逃跑的方向,抬头又看了看飘着雪的天,眉头紧了一下又疏松开,扭头对于贤德道

“有没有胆子?敢不敢跟杨叔去挑了这牲口?”

      于贤德听杨老憨说要自己同他一并去追野猪,心里犯了嘀咕,本来这是难得的一次上山猎捕的机会,心里也兴奋极的,但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腿还打着哆嗦,虽说杨老憨是附近跑山出名的好手,但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就要黑透了的,便泛起了犹豫,于贤德虽不是老林户,这几年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夜里山里危险的事迹,豺狼虎豹熊瞎子自不必说,单是那些鬼魅魍魉的奇闻也能把人吓个半死。正犹豫间只听远处山里突然传出几声激烈的犬吠之声,瞬间打破了这宁静的山林。

    杨老憨一听犬吠声顿时面色凝重,也不等于贤德回答,提着红缨枪就窜进灌木丛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于贤德见杨老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心里更是烦了难,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有如此胆魄,让刚二十出头的于贤德心里受了极大挫伤,若不跟上去,将来传出去羞也羞死了,想到这他在雪地上一跺脚,啐了一口唾沫嘀咕道

      “操他奶奶的,干了”

    说罢冲着杨老憨的方向追了上去。

    天渐渐黑了起来,山里的风越来越大,寒冬腊月的风雪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山里的积雪约有三尺多厚,一脚踩下去整条腿都馅了进去,拔起一条腿另一条又馅了下去,还没走出多远于贤德便气喘吁吁的吐着白气。向前看去,只见杨老憨步伐确是极快的,不说如履平地,却也差不太多,不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茂密的白桦林中。

        一见前面杨老憨没了身影,于贤德顿时就慌了手脚,刚刚平复心神此时又没了着落,一咬牙把手中的长棍也扔在一旁,也顾不得害怕,撩起帽角,顺着杨老憨的脚印快步的跟了过去。

        连滚带爬约摸有40分钟左右,忽听前面岗上犬吠之声四起,皱起的眉头才松了下来,心知杨老憨就在前面岗上,心里也就有了低,顿时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上岗之后,只见杨老憨手持红缨枪躲在一棵三人腰粗的山核桃树后面,漏出半个身子,死死的盯着前方,听见身后有声音便回过头,见后面于贤德跟了上来,便伸手示意他趴下,于贤德见杨老憨比划手势,立即顺势趴在草棵里,此时于贤德累的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大口的呼吸起来,后背已经被汗打的湿透。

      于贤德大口喘了两口粗气抬头看时又惊了一身冷汗,只见前方五十米左右一处空地上,一头一人高的黑野猪被七条猎犬围在中间,那野猪通体黝黑,两颗月牙似獠牙支出嘴外约有十几寸长,洁白铮亮。四肢健壮的比人腿还粗上不少,全身鬃毛有十寸上下,在雪地里映的寒光幽幽,正是之前从灌木丛中窜出的那只野猪,此时看去足有一千三四百斤。于贤德也只听人说过山里有大猪,今天一见,没成想这么大,不禁的面露惊色。

        在看围住它的七条猎犬就显着小了很多,领头的是一只黑色短毛狼青犬,三角眼,头大嘴长,四肢健硕,肌肉菱角分明,两支耳朵竖起老高,体态如豹子一般,一边抻着脖子向中间的野猪犬吠一边环视着周围环境,十足的一个将军样子。在它左右是两只棕色德国黑背犬,随不是纯种名犬,但体型确大了不少,腿也较长,在雪地里跑起来丝毫不被影响,两只黑背一边盯着猎物又时不时的看向黑色狼青犬,反复的交换着位置,剩下三只黄色猎犬应是杂交,但灵活的程度和凶猛劲丝毫不逊于这三只头狗。后面一只最小的黄狗于贤德认识,正是方才围着自己绕圈的那只,此时也在战场之上,蹙着眉,挤着眼,筋着鼻,要不是稚声未尽,真就也像个战士一般。

        中间那只大黑猪被七只猎犬逼得节节后退,鼻子里喘着白气,一会头向左转去哼哼两声,一会又转向右边,竟被这几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猎犬绕的晕头转向,想要进攻又不知从何下口,这七只猎犬看着像胡乱的跑着,却又像组成某个阵法一样,始终将这头野猪困在中间。而这头凶猪此时竟也毫无办法只能后退,最终退到了一个山根处停了下来,举起獠牙怒视前方。

    就在此时杨老憨在树后吹了一个响哨,惊的远处飞鸟咿呀的飞起一片,听到哨音后那只黑色的狼青犬飞也似的冲了上去,朝着黑猪的脖子咬去,黑猪看出了这只猎犬的动作,俯身低头,獠牙向上,奔着这黑犬就挑了过来,谁知刚到野猪跟前这黑犬“旺”的一声,脖子竟转了九十度向右侧旋了过来,野猪的头也跟着向右冲去,此时猪左侧的黑背犬看准时机窜了上去,向着黑猪左边脖子咬去。

        这猪也机灵,见左边漏出了空挡迅速放弃了追击黑狼青犬,又向左侧的黑背犬挑了过来,由于体型庞大动作迟缓,又在短时间内做了变向进攻,在这猪转头的刹那右后方就出现了空挡,此时另一只黑背和一只大黄狗看准时机同时向黑猪的右后腿咬去,此时黑猪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两只猛犬咬住黑猪右腿后摇晃几下头,撕的野猪“嗷嗷”直叫,后腿吃痛的黑猪瞬间掉头挑去,可两只猎犬也不恋战,咬了两口瞬间跳开,黑猪扑了个空。

      这时在后方的两只黄狗看准机会冲上前去,一只咬住了黑猪的背脊,另一只直接掏住了黑猪的肛门处,疼的黑猪“嗷”的一声又转过来,开始原地打圈,生怕在漏出什么空挡,而那只小黄狗一直在外围犬吠,想跳进去又不敢,害怕的退出来,反反复复的竟也累的够呛。

      这场面看的于贤德手心捏了一把汗,像三国里的面三英战吕布一样惊心动魄,很难想象几只狗会配合的如此娴熟,不免暗自称赞起来。

    之后的几十分钟里,那六只猎犬一直在佯攻,不停的消耗着黑猪的体力。黑猪像看出了它们的计量,突然抓住一个空隙向山顶冲去,也不顾后面几只猎犬的撕咬,只想甩开猎犬逃进山里,特别是那只黑狼青每次追上之后都是跳起咬在黑猪的脖子上,几次险些咬断黑猪的气管。

      见野猪往山上跑杨老憨回头喊了一句

“追”

        于贤德被杨老憨这一喊回过了神,起身便跟着追了上去,边跑边听见前方野猪嚎叫一声声传过来,地上的血迹拉线似的向山顶延去。

      再追上时只见六只猎犬已将那头一千多斤的野猪咬到在地,惨叫之声划破天际,许是皮糙肉厚缘故,那野猪趴在地上仍旧奋力的挣扎着,忽的一挑头,将一只大黄狗挑起老高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只大黄想爬起来,可刚要站起来两腿一软又摔倒在雪里,借着雪光,于贤德看见它肚子被豁开近三十公分的口子,肠肚撒了一地,低沉的“哼哼”两声便动也不动了。

      借此机会那黑色狼青犬上去一口咬在野猪的气管处,那野猪顿时“嗷”的一声,浑身像谢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用尽力气甩动着头颅,怎奈黑狼青犬的两颗利齿像钉子般钉在野猪的脖子上,任凭如何摇动也不松口。

        杨老憨看中机会举起手中的红缨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瞧准了野猪心脏的位置,“噗”的一声顺着野猪的颈部动脉处就扎了进去,那野猪又“嗷”的一声惨叫,便趴着不动了,于贤德见扎准了位置,双手一用力拔出抢头,顿时野猪的鲜血喷起两米多高,泉涌似的顺着动脉就流了出来。

        几只猎狗见野猪不动便松了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之前被挑倒的黄狗跟前,舔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大黄狗,嘴里发出哽咽的声音,“呜呜”的让人心生怜意。

      杨老憨从腰间取出一把蒙古剃刀,熟练的将那只被咬死的野猪开膛破肚,避免它腹内脏气熏臭猪肉,三十分钟左右,杨老憨肢解完毕,将分开的猪肉用雪埋好,走到了那只没有了生机的黄狗面前,点了一根烟,又递给于贤德一根默默说道

    “可惜了大黄,这狗已经跟了我两年,平日里跑山好使的很啊”

      说罢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蹲下身子,伸出那满是老茧的双手抚摸着死了大黄狗。

      于贤德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一种说不出来感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般的不是滋味,那被咬死的野猪,还有这被猪挑死了的猎犬,这惨烈的场景和心酸的结局,是物竞天择,还是不得已又无法选择。于贤德的酒劲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望着血迹斑斑的战场,于贤德竟没有一点兴奋劲,一阵冷风吹来,汗水打湿的后背泛起阵阵凉意。

    杨老憨低头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大黄,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以狩猎为生,这些狗就是我的命啊,若没这跑山营生,我就得饿死,它们也没得活路,或者这就是命吧”

      于贤德听过杨老憨的事情,听说以前杨老憨当过胡子,抗日联军清剿黑龙江匪患时,他一个人跑进了深山老林,建国后国家因建设需要,在此建设林场,杨老憨因没有身份也就无法成为林场职工,仅靠跑山维持生计,夏日里踩踩山参野菜,冬季上山打些狍子野猪,至今也没有成家。

    杨老憨用雪埋住了死去的大黄狗,又拿起一根松树枝插在上面,算是给它修了一个坟墓,做罢一切便起身准备下山。

        此时只听后面两声“呜呜”的犬吠,两人回头,只见那只小黄狗趴在距离大黄坟墓两米的地方动也不动,眼神里没了之前的伶俐劲,两行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流下,哽咽的望着新坟“呜呜”的哀嚎,不肯离去。

    看到这里,于贤德也是一阵心酸,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别砖头,强忍着没有流下,不敢再看小黄狗一眼。

    杨老憨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抱起趴在地上的小黄狗,头也不回的像山下走去,于贤德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杨老憨的步伐尤其的沉重,仿佛一下老了几岁,全无上山时的那股子强劲。

        到林场时已是深夜,分别时杨老憨告诉于贤德第二日去他家里吃肉,两人便分开了。

        次日中午,于贤德应邀去了杨老憨家里,杨老憨家住林场最东头,两间木板土房,院墙用木板夹的整齐,几堆扳子堆在房子西头,院子中间堆放两口大黑锅正呼呼冒着热气,院子里堆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你们没看见啊,这大猪一千多斤,上午二蛋他们几个好不容易用拖拉机弄下来的”

“你们别说,也就老杨头吧,谁有这本事能打这么大的猪”

“还得老憨养的狗好,我要有这几条狗,说不定能整来个两千斤的”

        一群人在院里有说有笑的闲谈着,见于贤德进院有人上前打趣道

“小北京,听说你昨晚也跟着跑山了?咋样?晚上没尿床吧”

说完院子里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于贤德尴尬的附和几句便问杨老憨在哪,守在锅边的二蛋头也不抬摆手说道

“后院喂狗呢”

说完又咽了几口唾沫,死死的盯着锅里“咕咕”沸腾的肉。

        于贤德绕过前院走到后院时,杨老憨嘴里叼着香烟,手上端个大盆正向狗圈里投食,里面有猪骨、肉、内脏等,几条大狗也不争抢,自顾自的吃着。

        那只小黄狗确趴在角落里,不肯进食,头也不抬,楞楞的发呆。

      于贤德走到杨老憨身后看着角落里的小黄狗问道

“这小狗不吃食可怎么办?”

    杨老憨见于贤德过来,随手将盆放下,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于贤德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得过些日子它才能缓过来”

说完,杨老憨从怀里撤出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头拴着半截獠牙,随手递给了于贤德道

“这个给你,能辟邪的,我已经洗净处理过了”

        于贤德见是昨晚那头野猪的獠牙便伸手接了过来,用手把玩一会挂在脖子上藏进怀里道

“杨叔,这几条猎犬你是怎么训练的如此凶猛的?”

杨老憨深深吸了一口烟将头转向狗圈道

“我并没有什么专业的训练,我和它们”说着指向那几条进食的猎狗道

“我们只是相依为命,在这深山老林里强者生存是本性,只能进不能退,像那野猪退无可退的时候只能原地等死”

说罢杨老憨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随手又抽出一根点燃后道

“你看那只头狗”说着用手指了指正在进食的黑毛狼青犬道

“这头狗遇险先上,冲在前头,得胜又不护食,其他狗也就愿跟随着,头狗若不上,其他狗就不敢上,头狗要退,其他的狗就乱了阵脚,一个差池,可能这几条狗都得葬送了”

杨老憨叹了叹气又道

“狗于狼不同,狗更通人性,大黄若不贪功也不至回不来的”

      当天宴席十分丰盛,猪心、猪肝、血肠、酸菜会肉、蒜泥烀肉、猪头等整整摆了两大桌,林场的书记、场长、副厂长、队长一应到齐,如过年一般,好不热闹。

    杨老憨留下两条后腿卖钱,两条前腿分别给了林场书记和场长带走,又割了些肉送了其余场干部这次宴席才算圆满结束。

    于贤德经历昨晚的事,并没吃什么,只是陪杨老憨喝了几杯高粱酒,二蛋倒吃的不亦说乎,临走时嘴里还叼着一个骨棒啃着。

    几年间,于贤德每次拿出这拴着红绳的獠牙都会想起那座大青山和跑山的杨老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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