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香港词人,赞颂黄伟文和林夕的太多了,相比之下,对周耀辉的致敬却暗淡许多。事实上,周耀辉的词虽然不及黄伟文鬼马,也不如林夕透彻,但他在作品里对意境的描摹与把控也理应让他闻名遐迩。就是这样一位甩台湾某快餐诗人半条街的词人,在浸会开讲座时,半个阶梯教室都没有坐满。我十分费解,所以把这想写的第一首歌献给周耀辉。同时,这首《色盲》作为周耀辉的代表作,也是王菲早期粤语歌的顶尖作品之一,也是我心中当之无愧的粤语遗珠。
由此,借它的光芒照一照自己。
旋律之事,不在我的讨论范围之内。因为我深知,华语音乐能够流芳百世的经典,大多都是因为歌词的境界。一来我们总是看重意义。更何况,中文那么美,不与曼妙的旋律结合,岂不辜负。这也是为什么我私以为英文歌不如中文歌耐听的原因(英文歌大多旋律导向,而即使是烂大街的中文歌,也会对歌词修饰一番)。
回到《色盲》。这首歌开篇便描写一个分辨不出现实世界色彩的人,在色盲的世界里挣扎。Ta看到的景象,是我们都不想象到的奇异。交通灯、玻璃窗,红的灰的反正都是离奇。
交通灯太鲜红
就算再等一千秒钟
和谁在散步 仍旧等过路
玻璃窗太灰濛
就算在多么清的天气中
然后,ta开始对亲密关系的期待恐惧,因为ta知道所爱之人永远不会理解色盲眼中的世界。色盲永远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感动着。“我看我的,多么感动,并未令你哭。”这种感觉,比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还惨吧。就是爱人与你对坐,你们看到的
或这恋爱漂亮 或捉摸过面相
但肉眼一双 无法一样
慢慢踏在我的色盲途中
尽力辨认你方向
从来便这么 我看我的 多么感动
并未令你哭
爱人看不懂自己世界的灰色,理解不了色盲光怪陆离的人生,很快就被本来属于自己的七彩世界吸引而去。留下那分辨不出色彩的ta,和那哭不出来的一声叹息。
但你留恋七色的天国中
而谁为我哭
天生这样盲目
而如果这首歌仅仅就是一个隶属于两个世界的痴男怨女的恋爱问题,我也就没有那么为它的埋没而感到遗憾了。因为其实,在我看来,《色盲》探讨的是肉眼观测的色相真假难定的问题。
难道我们眼中的颜色就一定是真的么?
难道事物的色、声、香、味、触、法就一定有一个统一的观感么?
在那个著名的“色盲悖论”中,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那个色盲?
有一个人,他有一种奇怪的色盲症。他看到的两种颜色和别人不一样,他把蓝色看成绿色,把绿色看成蓝色。
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看到的天空是蓝色的,他看到的是绿色的,但是他和别人的叫法都一样,都是“蓝色”;小草是绿色的,他看到的却是蓝色的,但是他把蓝色叫做“绿色”。所以,他自己和别人都不知道他和别人的不同。
第一问:怎么让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第二问: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上述问题中的主人公?
所以有没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色盲?
我们就是那样一群色盲,在自我偏见和麻痹里孤独前行,你哭你的,我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