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

    在百度词条上搜索“归零”一词,共有11327条释义。我每一条看过,唯独没有我和你之间的“归零”。于是我夺门而出,想要找寻那些身边的“归零”。

    “师傅,归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归零就是我不让你走艺术的道路,想要让你重新选择的意思。”

    “学长,归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归零就是刑事被告人在做最后陈述时声泪俱下想要重启人生的意思。”

    “清芸,归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归零就是那些堕胎少女想要让爱回到起点的意思。”

    他们都问我,你觉得呢?

    “怎么说呢?但听故事,莫问真假......”

                        壹 

    “玲儿,回来吃饭了。”

    “玲儿,你妈妈叫你吃饭啦!回去吃了饭再下来玩,女娃娃一天就和个假小子似的东奔西跑,追鸡赶狗,咋以后谁敢娶你呀!”

    “悄悄的,没人娶我,我就嫁你儿,天天锤你宝贝蛋蛋儿,心疼死你。”

    “憨女子呀!一满不晓得害臊。”楼道里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飞奔上楼的瞬间我看见纳鞋垫垫的李婶笑的花枝乱颤,她齐腮的头发烫了满头的小卷卷,劣质粉底在皮肤上显出粗糙的颗粒感,用俗艳的妆容去遮衰老的疲态,显得用力过猛又力不从心。

    没错,我叫李玲儿,在那个年代,这个名字的通俗程度不亚于“王翠花”。能取出这个名字的人,要么是文盲,要么是文人,很不幸,我爹是后者。

    这个“出类拔萃”的名字诞生的过程简直出乎意料,我的妈妈在离预产期还有几天的时候和闺蜜逛街在商店的橱窗里看到一串风铃,在微风拂过时叮铃作响,多了份俏皮和童趣,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妈妈感到一阵阵痛,没过一会到医院我就出生了。因为我的爸爸有严重的拖延症,由于我的早产打破了他翻书查字典的计划,所以当护士把我抱出产房时,这时的我是无名氏。再怎么说,文人就是文人,在听到妈妈的闺蜜说妈妈是因为听了橱窗里的风铃后有了反应后,于是出生证明上就有了这一个言简意赅的名字—李玲,小名玲儿。

    当然,具备独立思考能力之前的我一直坚信,我这个名字是爸妈翻遍《辞海》、《辞源》、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寻找的心仪的字,无论是从立意、字音、字形、音律、命理等各个方面展开,范围由上千个逐步缩小范围,经过家庭会议投票表决最终角逐出“唯一”。然而,这一切都是美好的设想罢了。

    “妈,吃甚饭?”“洗手去,洗了吃洋芋擦擦。”站在厨房里的妈妈头也不看的冲我喊着。

    “得嘞,我的娘亲”说完一溜跑去洗手去了。当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一角坐着我的青梅竹马小伙伴归栋,妈妈说董婶有事,让归栋中午饭在我家里吃。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死人”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我的名字来的平淡无奇,人家的名字来的感天动地,简直是20世纪的爱情传奇。因为王叔想让儿子的名字纪念他和董婶数十年的爱情长跑终于修得正果,故取董婶的姓氏董的谐音栋字,起名王归栋,王叔永远归属董婶之意。这个名字也永远属于大院里婶婶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些许羡慕王叔对董婶矢志不渝的爱情之意,又有几分嫉妒董婶嫁的如意郎君之情。怎么说呢?那个大院里的女人每天活的都很纠结,非要问他们是羡慕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她们也说不出。不要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就这个问题问过李婶,她说了三个字“说不来!”

                          贰

    很显然,李婶这三个字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看着我错愕且愣住的表情,李婶婶在回味自己那精辟的三个字,这三个字何其牛逼,有种高端而神秘的奇异幽默感。

    怎么说呢,人果然是需要对比的,她们虽然有相似的家庭背景,可是性格迥然至此,一个泼辣独行,一个恬淡如烟。李婶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女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下乡插队到我们这里,当时看到回城无望,便嫁给了李涛老实本分的父亲,生了他,成为我们这个大院里的一份子。李婶这个及其要强且不甘心的女人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于是,中国式子女继承父辈梦想的噩梦就理所应当地降临在李涛身上,不厌其烦的在大院里诉说着自己此生的辛酸、命运的多舛,歌颂着李涛是她的骄傲,唯一的希望。李涛深知李婶的个性,所以他一直很努力的去完成所谓的“孝顺”,以至于妈妈说我就是一个月不吃不喝不睡觉把时间用来学习也追不上李涛的成绩。很明显,我的母亲用了夸张的修辞书法,但是我也不能否认或者逃避承认高大威猛的李涛确实是传说中老师喜欢,同学崇拜、家长赞不绝口的人。

                            叁

    夏日的落日圆的滴水不漏,完美的跟画在天空上一样。大院北门口的杏树上零星的几颗杏子似乎也欢喜,叶子泛起光亮,让院子浮动着夏日间特有的香气。小女孩们早早写完作业,用小石头画个房子,跳房子玩,红着脸蛋单脚双脚变换着戏法跳,头上的小辫也随着蹦跳的节奏在空中一跳一跳,煞是好看。每当这时的归栋总会停下手中的铁丝圈,若有所思的说:“玲儿,你看都是女娃娃,人家玩跳房子,你和我们玩滚铁环......”

    “好好的,哪一条法规定女娃娃就必须玩跳房子,不能玩滚铁环呢?咋咋,看着玩不过我在这搜事啦?”说着便握着手里的铁钩子,推着铁环滚着往前走。“小伙伴们,能吧快些,终点到那颗杏树下,输了的人可要请吃冰棍。”

    大人们坐在院子里纳凉,分享着每个人一天以来的所见所闻。有时候,董叔也会拿起他那把破二胡表演,大家一起听陕北说书,这个黄土高原上特有的曲艺形式,小时候的我只觉那是又说又唱的表演,直到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陕北说书被列为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夏去秋来迎冬雪,我首先给大家拜个年。说书它离不了个快板板,婆娘家她离不了个老汉汉。有凳凳的好把凳凳坐,没凳凳的行上一个烂毯毯。陕北说书远流长,好像那河水流长江。今天不把别的唱,唱一唱我那婆娘董花花......”

    这时的董婶婶低着头,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丝艳艳的红,用手摩挲着耳畔的秀发,眼神偷偷地看向王叔,却在王叔和她对视时迅速把头低下,一种少女般的娇羞在她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当然,粗犷的陕北婆姨和汉子们自然不会注意到,还有那时的我只关注滚铁环不要输更不会看到这些,这些都是被留在家中学习的李涛隔着他卧室写字台前的窗户看到的,后来他还说那个乐声伴随着娃娃们的欢闹声在整个院子上空飘荡,甚是好听,如果非要锦上添花便是那幅《爱情里的娇羞》吧。

                          肆

    大院里的日子平淡而又充实,一天又一天。有一天,奶奶买给我的小皮鞋穿不进去了,我哭着硬把脚往进挤,红着眼圈忍着被鞋挤得发红疼痛的脚拇指盖向学校奔跑时看到路上归栋的校服袖口磨破了,裤腿变短了,这时的我们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我们都长大了,大院里的大人们也都老了。总以为大院里的日子会这样一辈子的过下去,一成不变的岁月静好,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王叔和董婶在归栋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时,他们有了二胎,归栋有了妹妹,当然浪漫的王叔自然也会深情用心,她叫王仪栋,取自王叔叔永远心仪董婶婶之意。那天,因为感冒没去幼儿园的小仪栋因为用小刀划花了董婶去世妈妈留给她的陪嫁嫁妆一对红木箱子,王叔一时心疼,用绳子绑住小仪栋的双手,让她坐在房间里反省,不凑巧的是单位打来电话,说车间水压出现问题,急需加班修理。一时心急的王叔忘记了坐在房间里独自哭泣的小仪栋就返回单位了。等董婶和归栋回家后悲剧就发生了,小仪栋因为压迫造成的肌肉缺血,供血减少出现了缺血性肌肉坏死,最终导致截肢。后悔自责的王叔叔一夜之间白了头,当董婶拿回补好漆的红木箱子回到家时,天真的小仪栋还挥舞着没了双手的胳膊,“箱子修好了,爸爸这下可以把我的手手还给我了吧!”听到这话时的王叔再也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冲出去,回到那个自己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岗位上,从办公室窗口纵身跃下,自杀了。

    院子里的婶婶们兵分两路,妈妈带头的这一路轮番着去守着董婶婶,生怕她想不开,鼻一把泪一把的听婶婶诉说着这个家曾经的那些甜蜜温馨,又在看到归栋和仪栋时感慨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李婶另一路负责做好饭端过来,照顾着母子三人的饮食。没过几天,王叔单位领导带着一笔抚恤金来到了归栋家,至于说了什么,院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不问。

    没几天,妈妈就告诉我们说,董婶要带着孩子走了,去孩子他奶奶生活的那个城市,那里的医疗条件好以便小仪栋术后康复。我问妈妈他们娘仨还会回到这个大院来吗?妈妈说应该不会了。当然,妈妈说了不止这一句话,她向我转述了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婶婶的回答,“人生没有必须要待的城市,每个地方都是一个过程,也是各种经历和体验,带着两个孩子彻底离开这个原本的生活环境,放下曾经的历史和过往,这有可能真的从悲痛中“走出来”。然而,这也仅仅是“有可能”。”那时的我自然不会懂得这些道理,我只知道结论就是我再也见不到归栋和小仪栋了。放学回来的我坐在已经搬空的董婶家门口生锈的铁箱上,整整一个下午,直至天黑了妈妈找到我时才被迫离开。回家后的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给归栋的第一封信,“我的栋哥们,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启了分别模式,不要皱眉,不要悲伤,更不要为你到来的没有我的日子所开心。是啊,你说分别后的我们可以打电话,写信,但网络在快也不及传递我们的喜怒哀乐。有一句话不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你每天上学守在我家门口等我一路的兢兢业业,习惯了我们去彼此家里吃好吃的时,你总会默默的吃完我碗里的福底底,习惯了我被老师留下背课文时,你在教室门口等我的感觉,突然这一切都没有了,到真觉得对于自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但尽管如此,我也会好好学习,想你了就好好写日记,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伍

    在高中阶段,新的外地环境和疏离的人际关系导致我的人生似乎一下子进入了一种悬浮状态,摸不到顶,也触不到底。总是灵魂出窍,失落到觉得自己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

    高三的某一天,妈妈打来电话告诉我,因为政府组织实施旧城区改建的需要,咱们的住的大院要拆了,我和你爸爸已经看好房子了,是一个二层小院,还挺不错的。

    我说,“我能赶上回来看大院最后一眼吗?”

    “来不及了,听妈妈的话把大院里最美的样子搁置在你心里就好,如果大院有感情,她肯定也不愿意你看见她此时满目疮痍的样子。”

    “好,我听您的,不回来了......”

    那晚的日记是这样写的,“亲爱的归栋,一别数年,你过得可好。平时总是从妈妈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你的讯息,你在离我五百多公里的地方上学,我们的目标也都一样,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或许此时的你也可能知道了,我们曾经欢声笑语的那个大院马上要拆了,那个充满无数回忆的大院生活是那么的平淡与幸福。还记得我们蹲在大院花园那玩过家家的时候吗?你当爸爸,我当妈妈,其他小伙伴是孩子。我给你炒了盘‘西红柿炒鸡蛋’。你说我也要给我婆姨露一手,炒了一盘‘土豆丝’。你说,婚姻是不大抵如此。可是,现在这个承载我们太多回忆的大院也要离我而去,妈妈说大院离开了对于你和董婶是好事,你们就少一个伤心地。我愣是劝说自己相信这个理由存在的合理性。”

                            陆

    高考伴随着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结束画上了句号,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只想头脑放空的好好睡上三天三夜,把高三没敢做的事情都做了。

    伴随着成绩出来,和家里人商量填志愿,意外的是爸妈都挺支持我的决定,我去了归栋所在的那个城市的一个二本大学。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只觉得挺合适。身边的同学都在为自己没考上心仪的大学捶胸顿足,我倒突然间明白人生最大的痛苦,大多来源于能力配不上野心,自己配不上欲望。

    在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董婶带着归栋回来了,爸爸妈妈热情的招待着,而我俩却局促不安的坐着,生怕第一句话不能合理的开启我们许久未见的聊天模式。倒是归栋,毕竟是男孩子。

    “玲,怎么样?这下我们又可以一起上学了,我报了咱们这大学。你报了哪里?离不开家的女娃娃肯定是家门口的大学呀......”

    归栋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的耳畔只有那句“我报了咱们这的大学,我报了咱们这的大学,我报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俩那天一句话都不要说,就笑脸嫣然的听着我父母和董婶的对话。为什么开口第一句就要像地震一般让我内心的‘高楼大厦’只剩下‘断垣残壁’。我去了他的城市,而他回到了我的城市。

                            柒

    学生时代的我们擅长做梦,做各种梦,期盼在梦里实现自己在学生时代对成人世界的憧憬。身边有几个荷尔蒙严密控制了智力的追求者,就以为自己是风华绝代的名媛。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就以为自己能玩转社交。进入学生会这种组织,就以为自己站上了权力的巅峰......是的,大学时期的生活更快更容易孤独,老师第一次点名旷课了,下一次点名可能就是考试前一周划重点的时候了。

    四年的大学生涯里,我和归栋一起加油,在‘我的城市’他努力着,在‘他的城市’我拼搏着。每当我把我和归栋报志愿的故事讲给我舍友们听时,他们总会用“阴差阳错”来形容。我就会一一来解释,阴差阳错的意思是由于偶然的因素而造成差错,我和归栋之间没有差错呀!没有觉得彼此选择错误了呀!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就这样不厌其烦的解释了四年,他们调侃我说,以后再也不想用阴差阳错这个词了,听倦了。哼!我还解释倦了呢!

                            捌

    大三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才知道。董婶婶要和李叔叔结婚了。很抱歉,我在上面的文字中从未提及李叔叔这么个人。但是如果我说李婶婶甚至李涛,你是否会想起。没错,和董阿姨要结婚的李叔叔就是李婶婶的丈夫,李涛的爸爸。妈妈说不负众望的李涛果然在高考结束后就出国念书了,李婶在李涛出国没多久后就查出得了肺癌晚期,癌细胞迅速扩散,那个曾经是大城市姑娘的李婶婶怀着未看到李涛成家的遗憾撒手人寰,没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婶婶流下的几滴泪要告诉什么,后来李涛告诉我“人或许只有在喝多的时候和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

    缘分使然,最终在归栋和李涛的支持下,李叔叔和他心目中的红玫瑰在一起了。那晚的日记是这样写的,“亲爱的归栋,我刚刚得知董婶和李叔在一起的消息,我想我们的想法此时是空前的一致吧!那就是祝他们幸福。如果王叔九泉下有知的话,也会希望董婶生活的开心快乐吧!因为小时候你不是告诉过我,王叔常常教导你要一辈子做让董婶开心的事。很抱歉,我没有及时的出现在你身边来安慰你承担母亲再婚的压力,很难想象那时的你是怎么劝自己去支持婶婶。心疼你的小心翼翼和从小磨练出的讨好型的人格,羡慕并嫉妒婶婶背后默默奉献的男人们......”

    不久,我们就被邀请参加了婚礼,一场浪漫至极的二婚婚礼,交换戒指、宣读誓言,李叔叔搂过董婶婶亲吻着她的额头,我记得那天的李叔叔是这样说的,“不经打击老天真,不经磨难难成事。我们都经历了磨难,我们更懂得了珍惜,谢谢我的每一个孩子的理解,谢谢我亲爱的新娘,谢谢在座的每一位亲人......”

                          玖

    大四很忙,忙着分手,忙着毕业,忙着找工作。正当我为毕业论文发愁的时候,另一学校的闺蜜身边发生了一起故意伤害案,得嘞!我的毕业论文就这样横空出世了。归栋在得知我的毕业论文灵感来的如此轻松时第一时间打来了祝贺的电话。

    “不要羡慕你玲姐,玲姐就是传说,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呸!聊不下去了,你个话题终结者。”电话那头无情的传来“嘟嘟嘟...”唉,还没来得及和归栋聊聊毕业规划,我想听听他的,罢了,有时间再说吧!

    有一天,接到李涛的电话,他从国外回来了,来看我。我喜出望外,直奔学校门口去见他。我看着捧着一束花的李涛站在那里,身边不时有学妹投来热烈的目光,我笑着说“李公子,快走,再不走一会学妹就来投怀送抱啦!”我们两个去了一家酒吧,数年来未见面竟有些恍惚,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和疏离。我们聊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我想问他为什么一直自己一个人,都生生的咽了回去。他似乎察觉出了我的异样,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直直的看着我说:“我是为了一个人放弃国外生活,回国的。”

    “是你去世的妈妈,李婶婶吗?”

    他慢慢的拿起酒杯,缓缓把酒倒入酒杯,喝了一口,叹口气说:“我是为了你,玲儿。小时候,我总觉得我是为了母亲的梦想而努力,我在孝顺的前提下自动自觉地去满足她的期许。可当我出国后,我才恍然大悟,我拼搏奋发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站在你面前。所以,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一刻的我从疑问转为无奈以及更深的慌张,我没想到我在李涛心目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知道吗?在大院的时候,我问我妈说玲儿给你当儿媳妇,你要不?她说,咋不说人家女娃娃还说天天捶你呢!我告诉她,就捶死我,我也乐意。”

    我看着李涛刚回国来不及倒时差疲惫而发红的双眼不是滋味,谈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感动又不像,就是心疼,但肯定不是爱。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关注一个人久了,你就觉得,这个人是你的了。你先好好准备毕业,我们的事情等你毕业后从长计议,这么些年我都等过来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

    “嗯,谢谢你!”

                            拾

    爸妈不知怎么知道了李涛对我的感情,自然把他们吓了一跳,在他们心里,即使我有多么的优秀,但是客观公正来说配国外镀金归来的李涛还是有些委屈人家男娃娃。李涛在等公司回复的时候,带着礼物去了我家好几次,一口一个婶婶叫着,一口一个叔叔喊着,把俩长辈哄得那叫高兴,比当年我考上大学还高兴。当然,这些都是电话那头的妈妈告诉我的,讲完了还不忘自言自语道,一满不知道你这个瞎猫咋能撞上个这么好的耗子。那晚挂了电话后,我一整夜都觉得她的比喻有问题,谁会说自己的姑娘是个瞎猫呢?也难怪爸爸老说妈妈要多吃少言—她也太不会说话啦!我从妈妈口中得知优秀的李涛在我们那儿签约了一家国企,当然她没有忘记传达她的想法,希望我回家找工作,离他们近点也好有个照应。

    可有些事吧,总是事与愿违,就像我说的,生活从来就是随心所欲的,它支配着你向前走,可能心情好了让你美几天,心情不好,让你难受几天。我在边准备毕业的时候边找工作,一不小心在离家数百公里的城市就业了。爸妈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也为了我没有加入“毕业=失业”的大军中所高兴,归栋第一时间打过来祝贺的电话,我在电话这头笑的花枝乱颤。如果非要问谁最不开心我在这边工作,大概是李涛吧!

    没过几天,他的电话就来了,声音沙哑着说:“出来,陪我喝酒。”

    听他的语气,我当时就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他从来不这样,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没有理智。后来想想,是对的。

    下了车,我看见了站在酒吧门口的他,胡子也没刮,见我来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酒吧里走,我也就跟着进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没开口,他终于肯开口说了,“我知道你在这边准备工作了,很好。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一直以来很想要的答案。这些年你在我心里,让我觉得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甚至有时候希望把你搁置在博物馆,永远不会属于我却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拥有,庆幸又辛酸。”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涛,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放手。我知道作为女主,这时候假惺惺的劝放手是最恶心的行为。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他喝酒,至少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们可以忘记这一切。

                          拾壹

    时间过得一点儿都不慢,数着日子过的时候,觉得岁月漫长,可真要回头看的时候,不是一晃数年,就是弄丢许多人了。我在异地工作了,李涛在家乡那边工作的风生水起,归栋也马上研究生毕业了。我们三个也有时小聚,互相吹着年少时候的牛逼。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三个都单着,每当身边的人催促时,我们都一致的用归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抄来的非主流语录来回答,“与其在一段感情中夭折,还不如每个人都守着期望。”

    在最后一次聚会上,李涛因为单位有事先走了,就剩下了我和归栋的时候,喝醉的归栋搂着我的肩膀说,“玲儿,我要走了。我知道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认识二十五年了,我放不下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喝醉的陌生人把酒吧大门打开了,屋外的冷空气和屋子里的温暖交替着,让我的眼镜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清归栋此时的表情,擦了擦布满水雾的眼镜,只说了一句话,“没事的,走之前把我结婚的份子钱先准备了。”

    借着酒劲,我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驻唱歌手,径直走上前去夺过他手中的话筒,慢悠悠的说:“一首《你一定要幸福》送大家。”

    “沿着路灯一个人走回家,和老朋友打电话,你那里天气好吗......”借着酒劲儿,我唱的格外动情,好像把前半辈子的苦和怨都唱到歌里去了。

    一曲唱罢,我和归栋都哭成泪人。从酒吧出来那天的雨很大,我和归栋淋得像个没人要的小孩。然后,就散了。那晚彼此突然好像老了好几岁,好像想通了很多事。​

    那晚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归栋说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但是,第一次归栋和仪栋被李阿姨带着离开的时候不也是说着再也见不到了吗?我们后来不照样见面了。看吧,是男人总会撒谎的,就像小时候爸爸告诉妈妈他不喜欢吃肉,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在奶奶家在一盘肉面前大快朵颐。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妈妈不喜欢吃肉,所以我家的餐桌上一年做肉的次数可以用一个手数过来。归栋肯定是骗我的,他会回来的。”

    三月的气温很好,适合情侣约会,但也适合分别。就这样,退休后的李叔叔带着董阿姨,仪栋,归栋出国了。那天上班的我用头抵着桌子,眼泪如同珠子一般砸在地上,静静地坐了一天,很怕归栋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杳无音讯。

                          拾贰

    清芸说:“女人天生就是飞蛾,擅长不怕死地扑火。可也都是凤凰,死一次就涅了。”可是,我是什么?

    她说的应该没错。数年来的感情郁结于心,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被压抑成黢黑的煤炭,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天亮了,我依旧是那个朝九晚五的小白领,踏踏实实上班,按时按点回家,拿着微薄的薪水在陌生的城市打拼着,时不时得到远方爸妈的关爱和李涛的嘘寒问暖。

    我说李涛应该往前看,祖国的大好少女还是很多的,不能一棒子打死了。我这一只母猴子忙着偷桃吃,顾不上情爱,不能证明所有母猴子都只顾着偷桃吃?他笑了笑,猴子,不就是他妈的偷桃的吗?

    我说:“靠,这么说话,活该你单身。”

    “我不是单身,我只是相信爱情。”

    “嘟嘟嘟.......”

    半年后归栋给我发了一封邮件,我嫌弃他落伍,现在谁还发邮件呢。

    他说,这样显得正式,我们之间值得这样。

    邮件没什么过多的信息,就是告诉我他要在纽约这边一个学校读博了,仪栋也上美国学校了,李叔叔带着董阿姨在一个郊区农场住着,身体健康,生活的很好。照片是他们一起拍的全家福,董阿姨看着依旧是那么温婉大方,仪栋有些胖了。

    邮件的落款是“爱你的归栋”。电脑前的我哭到不能自己。

                          拾叁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心思细腻,还是因为接受西方开放文化熏陶的归栋对谁都这样,至少在我心里把那几个字当成这封邮件里一份温暖的存在。

    于是,我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我要去美国,去屡清楚这些年我和归栋的感情。成了,幸福一生。散了,扒我层皮。

    西五区时间凌晨,飞机在肯尼迪机场降落,我到了。纽约,位于美国大西洋海岸的东北部,是美国的第一大城市及第一大港口,这里充斥着大城市的喧嚣,人群忙碌且迅速地移动着,川流不息。纽约的清晨已经让人瑟瑟发抖了,经过一段折腾,归栋接到了我。他带我前往旅店,办理了入住登记,放下东西,我们去了一家华人餐馆,阳光透过天窗射进室内,光影斑驳地折射在餐馆的墙面和地面上,最终笼罩着整个餐馆,让空间显得巨大而炫目。

    “真没想过你会来?我还真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对呀。不来怎么和你拉话话呢?邮件聊天过于冷冰冰,我不喜欢。”

    “呀,玲儿,你还是那个大院里的你,这些年一点也没变。”

    我没想到归栋会这么说,一激动刚喝下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把我呛得连连咳嗽。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唉,或许我要是变了,今天就不会坐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了。”

    “可是,我变了。国内的我心里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特别踏实,我觉得从小到大我就是为了和你相依活着。报大学志愿时我告诉我妈妈我放心不下你,你得有人照顾,我谁也不放心。于是我就回去念大学了,可是你却走了。没事,我可以等,我继续深造。”

    “归栋......”

    “你大学毕业工作了,我读着研,满心欢喜的等着毕业和你一起工作,直到李叔叔告诉我他要带着我和仪栋出国,我知道,我是妈妈的儿子,妈妈想出国,小仪栋为了更好地接受教育也应该出国。”

    “那我呢?”

    “我也知道从小李涛就喜欢你,他在国外的时候给李叔叔发的邮件里每次都有对你的关心。李叔叔说我和李涛都是他的儿子,你是个好女娃,无论谁娶了你,他都会祝福。只不过,为了以后的生活,李涛比我很适合你。”

    “混蛋,我是一件东西吗?你们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可以让来让去吗?”

    “玲儿,你听我说。李涛为了你,留在国内发展,他的勇气我真的挺佩服的。”归栋的眼泪流了下来,像决堤了一样。我真切的看到他的身体是抖的,手攥着桌边,青筋冒起。

    “玲儿,还记得我爸爸不?他在我小时候说过,让我以后也给小孩起名把父母的字放在一起。我那时就知道我们以后的孩子叫“归玲”,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了,“归玲”就是“归零”,是回到起点的意思。大院拆了,我们回不去大院的日子,就让我们回到曾经大院情谊之时,做最初的青梅竹马的样子。”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也许我和归栋所经历的事情和结果,在大院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拾肆

    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忙着推杯换盏,忙着笑语欢颜。一些人走了,一些人来了,本质上生活不会改变。只有那些精灵般的文字,那些细微的情绪,在告诉你与自己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转眼已经入冬,空气中都是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甜。下班刚回到家,李涛说来看我。于是我两一起出去吃了饭,在小区楼下的花园散步,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我去小区超市买包烟,你等我一下。”

    “嗯,我想吃糖雪球。”

    “好,我给你买。”

    喜欢糖葫芦,糖稀薄薄裹一层,舔化了,咬一口是酸甜可口的山楂,酸盖过了甜,恰如我们的生活。

    “买回来了,你吃吧!可是我好像忘记给自己买烟了。算了,不抽了,怪冷的,我把你先送回去吧。”

    “李涛,我想结婚了......”

    “嗯,好。”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人们相亲相爱,所有人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日子过得久了变成了故事,我是女主,李涛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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