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一想到幸灾乐祸,上个世纪80年代末,饥寒交迫的午后,初中班主任迫不及待站起来用筷子夹馅饼,却连人带馅饼一同滚落在地的场景,跃然脑海,那一刻我歇斯底里般笑出了声来,我用力咬住后槽牙,可还是无法掩饰因快乐而颤抖的身体,那一刻我夺门而出,找了一个角落,肆无忌惮地笑够了才进来的,可目光和思维一旦触及刚刚的事情依然还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理智告诉我,不能笑,应该赶紧把老师扶起来,他是老师,不是别人,可是,内心深处暗流涌动着的那股邪恶的能量如被引爆的火山,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此时,周围死寂,老师难堪,同学们难堪,我更加难堪。
进化论的角度看,人,或许是地球(仅仅是)上最高级的生命体,却“不总是最高贵的生命体”。人性的璀璨与猥亵从来就是棋逢对手。幸灾乐祸是典型的一种位于人性“底部”的阴暗情感。这种情感具体表现为:当别人遇到灾难时难以抑制的快乐,即使不具备大笑的条件,也会鬼使神差地笑出声来。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呢?
所有的心理问题都源自于生理,人的大脑里面有一个奖励系统的结点——腹侧纹状体,专门负责人的快感,一旦人类获得夸赞、公平、合作、幸灾乐祸、成就等这部分脑区便处于激活态,如:竞争对手遭遇黑天鹅事件时,幸灾乐祸的情绪便会随着腹侧纹状体的激活而被点燃,而点燃的程度与竞争对手之前给自己带来的威胁程度直接相关。由此看来,幸灾乐祸发生在旁观者(有可能是自己)和目标人物(也可能是自己)之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或者群体与群体之间的情感。
可是,到目前为止,腹侧纹状系统为什么在别人发生厄运时激活仍然是悬而未决的问题,最近的生物学家与心理学家研究得出,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不断遭遇不公平、竞争、不被认可、诋毁、不安全、被攻击、不合理的待遇等,而随之产生的压抑情感体验(如焦虑、愤怒、怨恨、仇视等)深深地镌刻在人类的大脑里面,随着时间的洪流逐步完善,作为元素生长进基因系统,并随着人类的繁衍,代代相传。所以,幸灾乐祸是镌刻在人脑奖赏区域的进化印迹。如果存在一座人性的大厦, 幸灾乐祸这种古老的情感, 是位于基底部分, 虽然以往被科学取向的研究者瞻顾甚少, 它仍是一种十足重要的人类情感。 并且,在不同的场景下,呈现的方式、程度大相径庭。过去的遭遇带来的伤害越大,幸灾乐祸的程度就越强,幸灾乐祸心理是一种普遍心理,无论你属于哪一个层次,过去经历如何,幸灾乐祸都会存在,只是程度不同。这种邪恶的情感以一种能量的形式存在于每一个个体的体内,越积越多,爆发是早晚的事情。
尼采认为,幸灾乐祸的产生是一种无可放置的心情,无可放置描述的实际上是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幸灾乐祸通过补偿焦虑实现其功能。社会需要如同生理需要, 剥夺越明显, 补偿越快乐。 而具体的补偿方式是一种流动的补偿,也即,幸灾乐祸的领域, 可能并非原先被剥夺的领域, 但依然可以实现对原先因被剥夺所产生焦虑的补偿。因为借助幸灾乐祸人们可以完成假想中的复仇。
到此为止,我们似乎明白了,范冰冰偷税漏税被罚和你有关系吗?没有。吴秀波因出轨被封杀,和你有关系吗?没有。博士生跳楼的导师和你有关系吗?没有。。。。。。。,以上各种对于当事人的厄运和你都没有关系,但是,为什么大家躲在互联网上以匿名的身份骂得那么酣畅淋漓?没有人关注事实,也没有人关注真相,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幸灾乐祸者有没有借此而出了这口恶气。
幸灾乐祸者才是风口浪尖的推手,而且一般还是残酷且隐匿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