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覃言坐上飞往H市的航班后，才后知后觉，这一次是真的，要回来了。

当前几日她接到昔日教导主任的电话被告知自己作为知名校友被邀请回母校参加100周年庆典时，惊讶地险些将手机砸在地上。当男友今早不放心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不需要他的作陪时，也是恍惚地不敢相信。

只有现在，飞机升上万米高空，飞行在云端之上时，她才敢捂着心脏，慢慢地将头转向窗外。

怎奈窗外的阳光过于充沛，沈覃言不一会就放下了遮光板。她将头轻轻地靠在座椅上，身后是一对小情侣正在咂咂作响。

“你快看，窗外的景色好美啊。以后我们都一起坐飞机好不好？”女生撒娇般像是征求男生意见。

“当然。这辈子啊，你是逃不过我了。”男生笑得格外爽朗。

沈覃言听着不动声色，紧闭的双眼里却缓缓地浮现出一个人像。

彼时男孩有棱有角的脸蛋被月光照得格外摄人心魄，红唇漾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沈覃言，这辈子啊，你是逃不过我了。”

2、

第一次听到“苏煜扬”这个名字，是源于某次邻居姐姐假装不经意间问起女生是否认识同年级很有名的一个叫苏煜扬的男生。

沈覃言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再加上她经常感冒的缘故，只能家中学校往返跑。所以她只能在对方收回黯然的眼神前一个劲地摆着手。

而真正将他的长相和名字对上号，则是在好朋友杜鹃牵着她的手，满怀心事地走在路上，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男生缩回汗涔涔的手，笑脸盈盈地上前询问道“苏煜扬，今天数学课有道数学题我弄不懂，可以放学后请教你吗？”的时候。

女生鬼使神差地望向面前的男生，男生轻轻朝朋友点了一下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动作干净利落。

杜鹃撞了一下沈覃言的肩，连声问道她直愣着干什么时，女生这才晃过神来，眼睛看着她：“你请教我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

杜鹃扭扭捏捏，羞地满脸通红，朝着沈覃言撂下一句“你不懂啦”就急忙跑开。

留下沈覃言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相反方向男生逆着阳光渐行渐远的身影。

料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同一天她竟可以碰到苏煜扬两次。

因为周末学校要被当作考场的缘故，因此她们被通知下午放半天假将自己多余的物品提回家。

沈覃言当时提着大包小袋走在回家的路上，无意中往前一瞥，然后在某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眼前是上午刚刚见面的苏煜扬。他抓耳挠腮地在一个乞讨的老婆婆面前停下脚步，将衣服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接着一个一个，把所有硬币放进婆婆的碗里。

多年以后，沈覃言回忆起那个瞬间，只觉铺天盖地的怦然心动。

待苏煜扬走后，女生也跟上前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零钱全部掏了出来。

这件事以后，沈覃言对苏煜扬的关注多了起来。知道他是篮球队主力，知道他是理科班的天之骄子，也知道了，他是女生茶余饭后闲谈时的重点对象。

偶然间听到杜鹃提及男生对于即将上报的文理分科情况的想法，苏覃言便一鼓作气跑到了班主任那，在老师一遍又一遍“覃言，你更适合选文科”的叮嘱下，毅然决然地在理科那一栏划下了一个大大的勾。

纵浪就纵浪吧，既然已经拍案下注。

3、

毫无疑问，向来理科班只会安排一个重点班，因此沈覃言自然和苏煜扬分到了一个班。

一切本应都在沈覃言的预料范围中，每天能偷偷地瞄上几眼，然后再不许自己多想。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新班主任发下来的座位表上，她的同桌就是苏煜扬。

当沈覃言六神无主地拎着书包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便看到男生早就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她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全程毫无交流。

直到班主任宣布课间休息，男生才将目光投递了过去，扯了扯沈覃言的衣袖：“待会儿上课麻烦叫我一声。”

沈覃言微微点了点头，假装翻书包找书，可映入眼帘的偏偏是苏煜扬那张俊俏地不像话的脸。

刚开始的一个星期，沈覃言同苏煜扬的交流也仅仅停留在偶尔提醒男生上课或者帮忙递交一下作业。

真正有所交集的时候是在一节政治课上。苏煜扬在作业本上画满格子，朝旁边戴着框架眼镜正在认真做笔记女生的手肘处递了递，然后向着面前皱着眉头的女生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来一局？”

女生微抿着嘴，望了望讲台上讲得兴致勃勃的老师，随即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炯炯：“来就来。”

后来大抵因为每次政治历史课上的默契，沈覃言和苏煜扬彼此间也熟络了不少。

“看来，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课间苏煜扬边整理着课本，边向旁边女生方向瞟了几眼。

“什么？”

苏煜扬也不装傻，随口便道：“高一时，听语文老师夸奖过你的作文写得好，也听杜鹃提起过你。”

“那你说……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女生双手不自在地捏着衣角，手背的青筋暴起也浑然不觉。

“死板的学霸形象吧。”

“那现在呢？”

苏煜扬将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额头前的碎发恰好遮住了眼睛。他拨了拨头发，然后玩味地看着她：“现在啊，下棋还不错。”

沈覃言“诶”了一声，正欲张嘴继续问下去，上课铃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4、

“覃言，下节课我跟你换个座位好不好？我有道题想问一下苏煜扬。”数学课上到一半，后座的女生小心翼翼地传来了一张纸条。

沈覃言只好望向杜鹃那个方向，看着女生可怜兮兮的眼神，她又瞄了瞄正在专心做笔记的苏煜扬，心里一下子慌了神。

是啊，谁都会更喜欢杜鹃那种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时如弱柳扶风的女生吧。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沈覃言开始心烦意乱，再没去望杜鹃那一方，将桌上的纸条揉成团，转眼扔进了垃圾袋。

“沈覃言，你什么意思？”果然一打上课铃，杜鹃火气冲冲地就跑了过来。可碍着旁边的苏煜扬在睡觉，她只能压低声音，一字一句。

沈覃言也不看她，兀自清理着课桌：“上着课呢，我怎么回你？”

杜鹃想了想，觉得也是，要一个清心寡欲做着老师同学心目中三好学生的人做类似逾矩的事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所以杜鹃一改方才的脾气，拥着沈覃言的肩，趴在她的肩上好一顿撒娇：“好闺蜜，你就帮帮我吧。跟我换个座位，就一节课，好不好？”

沈覃言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所偏差，只能软声答好。

男生睡醒，发现身边换了个人，挑了下眉后也没再顾其它，转过头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下了课后，当女生抱着书本悻悻地走开，与沈覃言擦肩而过时，蹭到她的耳边：“你是不是惹苏煜扬生气了啊，今天他的状态不太对，我找他说话他都没理我。”

沈覃言朝着杜鹃摇了摇头，然后捧着书朝座位上走去。

感觉到周围果真有一股低气压，沈覃言朝着男生方向望过去，却发现男生黝黑又深邃的瞳孔正盯着自己，过了晌久才开口：“下次别轻易和别人换座位了。”

沈覃言“哦”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去整理课本，心里却像吃了蜜般香甜。

也许无法再维持从容的表象了。

5、

英语课大概是苏煜扬最难熬的一节课，也是他最听不下去的一节课。英语老师是一个近60岁的老太太，说话慢，动作也慢。

所以男生被逼着听了10分钟无果后，毫不犹豫地从桌肚里掏出耳机，点了点身边的女生，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指了指老师，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沈覃言为难地看着男生，正欲开口拒绝时，男生却怡然悠然地戴上了耳机，一头栽在了桌上。

沈覃言只好举起手，站起来，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开口：“老……老师，您讲课太大声，吵着苏煜扬睡觉了。”说完，女生赶紧捂着脸坐了下去。

过了几秒，全班哄堂大笑。

苏煜扬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四周下望时，却发现全班好像都在望着这边，台上老太忍俊不禁：“哟，苏煜扬，是我讲话太大声吵着你了？”

苏煜扬尴尬地直说不，犀利的眼神却射向旁边无辜状的女生。

下课后，沈覃言立马说出自己的不解，嘟囔着嘴似在埋怨：“就说了吧，你偏要我说。”

男生好笑地反驳道：“我要你说什么了？我的意思是我在听音乐，老师如果来了的话就叫我一声。”

看着女生迟钝地反应，和歉疚的眼神。当下里，苏煜扬竟有种想上前揉搓女生头发的冲动。

似乎有一种东西撞向男生的心间，像风一样袭来，让他猝不及防。

6、

令沈覃言沮丧的是，本年度年级里组织的篮球赛恰好和她还有杜鹃两人的值日撞在了同一天。

放学后杜鹃背起书包向正在抹黑板的女生一番苦苦哀求：“覃言，你知道的。今天苏煜扬篮球比赛，我跟班里其他女生说好了去当拉拉队，所以今天值日就拜托你了。”

女生本想着尽快搞好卫生，也许能赶上去看最后一眼。可面前好友的请求，她是说什么也拒绝不了的。她只好故作洒脱地向好友摆摆手，将心中百般滋味统统往肚子里咽。

待杜鹃走出教室，她才垂下眼眸，挥着手中的抹布狠狠砸向黑板。

------“其实我也很想去现场为你加油啊。”

“可是，我做不到。”

原本女生个子娇小，加上经常生病，班上的力气活自然使不上力。况且之前两个人分好的任务，现在全被她一人担在了肩上，必定要耗费不少时间。

不一会儿，外面就变得灰蒙蒙的了。

“教室里还有人？”胆子小的女生被突然发出的声响吓得身子一颤，她顺着声音转身望过去，教室门口男生脸颊上被豆大的汗珠浸湿，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怎么，还在这里？”边喘着气边皱着眉。

沈覃言微张着嘴，想问“你怎么也在这？”

可最终也只是讷讷地笑笑：“卫生还没弄完……”

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只微怔了一会儿，火光电石间想起临上场前无意中听到其他同学问杜鹃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女生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卫生全部搞好了时的场景，再回望正在教室里卖力干活的单薄的身影……

真是个小傻子。

于是还没等女生把话补充完整，男生早已经单脚跨过好几张课桌，来到沈覃言身边，抢过她手中的扫帚，眼睛却不看她：“就你这小身板，指不定要弄到几点。作为同桌的我，就行行好，帮帮你吧。”

只留下沈覃言顿在原地，听着内心某处嗡嗡作响的轰鸣声。

时隔数年后的沈覃言总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失眠，她睁着眼睛看着身旁睡得正酣熟的男友，心里想的却是很多年前给予她以关怀和温暖，名字叫苏煜扬的男生。

27岁的她在想，倘使当年他们没有成为同桌，他未曾给过她一颗又一颗的蜜糖，会不会她这般沉重的心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日新月异而草草终结呢？

可，谁也回答不了她。

17岁的沈覃言只能夸父逐日，看着四周火花四溅，浓烟滚滚。

7、

时间一天一天地走着，也不知是不是和苏煜扬同桌久了，抗体也增强了的原因，沈覃言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感冒现象好像比起以前稍有好转。

可天公却不作美，偶尔一次发作，却因为自己已经是一名准高三生的缘故，女生只能坐在医务室的长椅上左手扎着银针，右手却在不停地伏案疾书。

苏煜扬被女生发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拿着从超市买的牛奶和面包还不忘调侃她：“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越学脑子越笨该怎么办？”

女生接过他手中的牛奶面包，关上书本，眼里含笑地望着他：“谢谢你啦。”

“咳咳，这么客气干嘛？同桌之间，应该的。”

沈覃言挂在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了僵，但转瞬即逝。

原来，只是同桌啊。

“覃言，你最好啦，圣诞节你帮我约苏煜扬出来好不好？”刚吊完水的沈覃言一回到教室，杜鹃就如水草般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不太好吧。”女生面露难色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好不好，你也一起。我再喊上杨杰，他和苏煜扬玩得最好了，去的几率可能会更大。你去试试嘛，好不好？”

“可是，就要高考了，在这个节骨眼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嗨呀，我的好闺蜜，这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的圣诞节了。此时不好好珍惜，更待何时啊？”

沈覃言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举棋不定，可最后还是松了口：“好吧，我试试。”

一回到座位上，女生便试探性地开了口：“这个圣诞节，你有安排吗？”

“圣诞节么？好像隔壁班的胡悦约了当晚去看电影。”

沈覃言心下一沉，胡悦何许人也，众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一号人选啊。

表面上女生却浅浅一笑，埋在桌下的指甲深深嵌在了肉里。

“我还没说完呢，我没答应她啊。怎么？那天你有事吗？”男生狡黠地向着沈覃言眨了眨眼。

女生心头总算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笑的弧度也逐渐变大。

“高中的最后一次圣诞节，一起去玩吧。”

6、

因为还未正式放松，所以四个人也不敢敞开了放肆玩闹。他们只能跑到校门外对面的超市里买了几听啤酒，然后挑了一个甜品店坐了下来。

“最后一个圣诞节，玩点刺激地怎么样？面前的啤酒罐转两次，转到第一次的人要向转到第二次的人说一个秘密。”杜鹃笑地促狭。

沈覃言又怎会不明白好友的心意，她是想借这个机会向苏煜扬表白的吧。

那自己呢？

如果，如果命运的女儿真向自己勾了勾手指，自己会不会勇敢地上前一步。

女生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命运的驶向。

第一轮，杨杰、苏煜扬胜出。

两个女生，一个暗自伤神，一个直吁口气。

第二轮，杜鹃、沈覃言脱颖而出。

听着好友靠在自己的耳边承认自己喜欢苏煜扬时，沈覃言心下还是有点懵。

好友平时做地如此明显，小心思溢于言表。

然而自己私下暗暗的揣度却始终比不上听到好友亲口的承认要来得刺激。

眼下杨杰笑着打趣着杜鹃是否说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女生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态度却昭然揭之。

是自己的话，大概不会勇敢地上前一步吧。沈覃言想着。

“诶，这一局。煜扬，你要向沈覃言说一个秘密呢。”女生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中，却听见左方男生嘻嘻哈哈的揶揄声。

周遭是男生身上清香的香皂味和耳根快要烧红的焦炭味。苏煜扬毫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即慢慢靠近她，贴近她的耳朵对她说：“高考以后，高考以后我就告诉你。”

那一瞬间，女生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快要跳出来了。

直到男生坐直身子，看了看时间，正色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沈覃言才回过神来，往对面一瞥，看着好友已经僵硬的嘴角，和兴致瞬减的丧气感。

“你快告诉我，苏煜扬跟你说什么了”偌大的校园里，杜鹃拽着女生的衣袖着急且喋喋不休。

女生为难的样子，该跟她怎么说呢？夜晚的风窸窸窣窣地打在她们两的脸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覃言才转过身，眉眼弯弯，星月灿烂地摊开双手。

“苏煜扬跟我说，他觉得教导主任走起路来像个旱鸭子哈哈哈。”

杜鹃狐疑地看了一眼早已经笑得岔不过气的女生，然后搂过女生的肩：“哈哈哈哈，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8、

新年一过，新学期一开学，高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便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杜鹃跑过来找沈覃言，眉头紧蹙着，开口便是：“覃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帮我好不好？你知道一模考试对我有多重要，刚刚我去班主任那里看了你坐我前面，到时候你把数学选择题的答案丢给我好不好？”女生话说得语无伦次，双手摇着沈覃言的双臂，一遍又一遍。

“杜杜，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弊,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

“覃言，你去过我家，你肯定了解我爸妈逼的我有多紧。要是，要是我这次考不好的话，我就完了。你相信我，只要照我说的做，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沈覃言的确知道杜家家教之严格。再者上次她向杜鹃说了谎，一直内心不安，尚且觉得是自己背叛了这段友情，于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我试试。”

数学一模考试上，沈覃言提前了半小时就写完了整张试卷。然后她犹豫了片刻，最后打开文具盒扯出了一张便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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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覃言写完了一长串字母，一层层的冷汗已经盈满了她的额头。她抬起头来，左顾右盼，正欲趁老师不注意，将纸条扔至后方时，老师的一声喝令却制止了她。

“沈覃言，你手里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两个监考老师纷纷拥了过来，一张写了长串字母的纸条铺陈在她们的面前。

沈覃言一下子慌了神，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百口莫辩。

她永远都记得老师投递过来冰冷的眼神后，面露愠色地一句：“沈覃言，你真让我失望。”

办公室里，班主任面色铁青地望着面前正低着头，眼泪啪嗒掉的得意门生，不禁叹了口气：“覃言啊，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呢？主任也气得不轻，这下全校师生都知道了。等会给你一个处分可怎么办啊。你现在快告诉我你是帮谁作弊？”

一秒，两秒，女生依旧不发一言。

办公室外，苏煜扬也找到了当事人杜鹃。他气急败坏地朝杜鹃吼着：“你就这么害你的好姐妹？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参加自招了，这种时候背个处分意味着什么？”

面前女生冷着眼看着他，双手冰凉，各种道歉的话兜在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你喜欢沈覃言，是吧。”

那厢，沈覃言过了半晌才哽咽出声。

“老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9、

班主任见从沈覃言嘴里问不出什么，只能让她先回班。

沈覃言耷拉着脑袋，内心五味杂陈，想去厕所洗把脸时，杜鹃却在走廊上拦住了她。

“是你告诉苏煜扬的，对吧。”

女生眼神空洞地望着好友：“你在说什么？”

“你，告诉苏煜扬，你是帮我作弊，然后要他来声讨我的对不对。”

此时此刻，沈覃言实在无力辩解，她只能朝着面前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好友吃力地扯了扯嘴角。

“对啊，就是我告诉他的。是我告诉他，原来你这么地不可理喻。”脚下拖着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候的沈覃言才知道，原来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她知道什么叫作嫉妒。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她和杜鹃，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考那天，沈覃言到的很早，她以为自己肯定是班上到的最早的，却没想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

苏煜扬比她来地更早。

“还记得圣诞节跟你说的话吗？我是认真的。不过在此之前，全心全意地考试，我们一起去北京。”

女生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充满“单枪骑马闯江山”少年气的男生，心中被推来涌去的暖流所据满。

慢慢地，慢慢地，盈出心田。

10、

交卷铃响，周遭欢呼成群，叫叫嚷嚷。

而沈覃言在交卷铃响的那一刻便奔了出去，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回家换衣服，一边跑着一边偷笑出声。

正在这时，怀中的手机却连续振动了两声。她停下脚下的步伐，打开一看，是杜鹃。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如果你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三个重重的感叹号。

沈覃言只好调转头，心里想着借这个机会解释清她两之间的误会也好，于是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沈覃言打开咖啡店的门，就看见了正坐在座位上，满眼猩红的杜鹃。

她快步走上前去，放下肩上的背包，看着曾经昔日的闺蜜，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杜鹃，我…..”

“呵，沈覃言，你知道你有多可悲吗？“对面的女生不等沈覃言将话说完，张口便直言不讳。

“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有家族性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

杜鹃故意不去看沈覃言慢慢瞪大的双眼，垂在双腿上微微发抖的双手，而是将视线转至窗外，嘴里依旧不甘示弱。

“你知道你为什么经常感冒吗？就是由心脏病引起的。你肯定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吧。4月份我去班主任办公室查模考成绩时无意中听到了你妈妈向老师求情，然后将你的病情全盘托出。真是不好意思哦，现在才告诉你这个真相。”

“所以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就和苏煜扬在一起了？你妈都说了高考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出国动手术，你有没有想过手术万一不成功呢？呵，沈覃言，你真可悲。”

讲完，女生便提起挎包毫无歉意地离开了咖啡馆，剩下沈覃言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脑子一片空白。

她多么希望是自己的听觉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是，眼前的一切告诉她，这就是真相。

她只能几经绝望将血淋淋的真相统统拢于脑外，好像稍不注意，自己的脖子上就会架起一把刀刃，逼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女生双手哆嗦地拿起手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妈妈，你告诉我，我不是先天性心脏病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因为受凉才感冒是不是，妈妈，我才不要出国动手术，我身体好着呢，你告诉我是的吗？”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顾电话中母亲焦急地询问她人在哪，苦苦劝她先回家，那一刻，沈覃言好像抽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捂住嘴，悲恸地哭出了声。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结果了，不是么。

11、

苏煜扬以为沈覃言不会来了，独自在世贸广场等了近两个小时的他正欲离开时，却悄然发现女生还是来了。

男生并没有追问她迟到这么久的缘由，而是笑地灿若桃花。

他靠近她，霓虹灯下，男生瞳孔里散发着无尽的光。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沈覃言，这辈子啊，你是逃不过我了。”

哪怕男生紧张得没有注意到女生发白的脸色，没有注意到女生惨淡的笑容。

“苏煜扬，你自我感觉太好了吧。”

“谁说我，喜欢你？”

女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两句话，转过身，将眼泪一并埋入了晚风徐徐中。

苏煜扬，对不起。

相比许你一个没有明天的未来，我更希望你得天独厚，应有尽有，被全世界极尽宠爱。

哪怕不能相濡以沫，哪怕彼此相忘于江湖。

12、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沈覃言恍惚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周围站满了人，有乘务人员，有看热闹的旅客，还有那一对小情侣。

美丽的空姐递来一杯热水，一边释然地笑着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刚刚吓死我们了，怎么喊你都喊不醒，以为你昏迷过去了呢。”

沈覃言只好报以歉意，解释自己刚刚只是睡沉了而已。

只是穿过似水流年，驶往了某个时间节点的厢头。

沈覃言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身后的空姐却喊住了她：“冒昧地问一句，请问你是写网络小说《谁说我，不爱你》的作家忆苏吗？”

女生顿了顿脚步，然后转过身朝着空姐点了点头。

“再冒昧地问一声，最后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吗？”空姐踩着10cm的恨天高，好奇地追问道：“不好意思哦，网络连载地太慢了。”

沈覃言摆着手示意没关系，眼神却黯然：“最后女主出国治疗，男生依言考上了北大，他们两个再也没了联系。”

“太可惜了，我一直以为……. ”空姐正打算继续说下去时，抬起头，眼前人却没了踪影。

多年前，17岁的沈覃言心如刀割地对苏煜扬说：“谁说我，喜欢你？”

多年后，27岁的沈覃言以17岁的口吻总算补上了一句：“谁说我，不爱你？”

从此，她再无欠他。

文/北风生于淮南 图/逍遥公子 编辑/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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